《柳边风尘第一部 冒烟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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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边风尘第一部 冒烟风-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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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去。可她忘了王二吹是看不见了的。

  给王二吹烧过“三七”,宋春华到关帝庙当众许愿。许愿,一般来说是不公开的。在选定神灵后,许愿人在这位神灵的庙上,或在家中设个灵位,跪下祷告,待灵验后再公开还愿。宋春华为了表示自己的真诚,选用了当众起誓发愿的方式。得到她邀请的左邻右舍,碰巧到清华观烧香的善男信女,黑压压挤满了关帝庙大殿。宋春华穿着黑色衣裤,鞋上绷着孝布,默默地点着三炷香,插入香炉。她退身向上行了三跪九叩大礼。她抬起磕紫了的脑瓜门儿,望着关老爷的神像,大声地掏出了心窝子里的实嗑:“关老爷,我叫宋春华,罪孽像西泡子水一样又深又大。头一个男人王林病重落炕还没咽气儿,我就把小叔子放进了被窝儿;后来没等给王林烧周年,我们便就合了。王二吹鬼迷心窍,受阚山支使,就在这屋你老人家鼻子底下,扎了周坛主两刀,把这个大仁大义的好人送上了望乡台。关老爷对他进行报应,罚他先瞎了双眼,后做了短命鬼,是他罪有应得。我这个养汉精悔青了肠子,心己经像泼了水的灶坑灰,今生今世绝不再沾男人身子。我不敢请求你老人家免去罪过,只求你老人家晚些报应我,放过我兒子王双福和王双寿,让王双福将来能有一男半女,接续王林的烟火。我宁愿砸锅卖铁,在老爷庙前唱三天戏。若关老爷不肯轻饶,一定要报应王二吹和我的后代,我宋春华也不敢抱怨;请关老爷当场显灵:在这三炷香燃尽前,折断一支高香,我立时倒出一腔子血,去阴曹地府领罪。”说完,她点着了黄表——写在烧纸上的请愿书……宋春华跪在供桌前,上身儿拔得一根棍儿似的笔直,两眼牢牢地盯着那三炷香。围观的人,有的唉声叹气,有的交头接耳,更多的人也盯着那三炷香……殿内的紧张气氛,等那三炷香燃尽了,才缓和下来。宋春华流着眼泪向关老爷叩了九个响头。邻居大娘大嫂把宋春华搀起来,祝贺她感动了关老爷,答应了她的请求。

  这件事很快就在县城传扬开了。那些知书达理的正人君子,骂宋春华“恬不知耻,悔之晚矣”。但也有不少心慈性善的人,特別是其中的老太太却说:“她撕破了那张嫩脸,把过去的那些丑事抖搂了个一干二净,得说是真心悔过向善了,关老爷才可怜了她。”

  其实宋春华有多大的过错?她被后爹卖给了比她大六岁的痨病鬼,她无微不至地侍奉丈夫,一个人支撑了“王记画匠铺”,称得上是个贤慧能干的小媳妇儿。她新婚不久便守起了活寡。王林贪小便宜,招王二吹借宿。这才使王二吹有了乘虚而入的机会,连哄带逼,使她由小嫂子变成了相好的。她想要悔改的时候,丈夫王林却怂恿她和小叔子私通下去,要利用她肚子为自己*儿传宗接代。就算她走错了一步,也算不了什么十恶不赦的罪过。那些道貌岸然的正人君子,或通敌求利,或搜刮民财,或娶妾嫖妓,或偷鸡摸狗,比宋春华肮脏得多,卑鄙得多。可封建的时代,落后的环境,迷信的风习,愚昧的心理,竟然使宋春华自认罪大恶极,真是可叹、可怜、可悲!
  作者题外话:阚山是被三尾虎许彪带人马抓住的,去了他的心肝肺;祭了周坛主。没看<;串地火》的朋友,可在本频道搜阅。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三 去找大师姐
三 去找大师姐

  在“阚山的肚子——没啥”和“王二吹的眼睛——没帽(冒)”这两句俏皮嗑儿传扬开的这年秋天,恢复了“李宏”这个本名的“追风沙”,见许彪已经坐稳了大当家的这把椅子,决定不再在背旮旯子指手画脚、多嘴多舌。他留话给三个要跟随他的三个光棍儿弟兄——小马拉子祁福、“球嘴儿”唐百顺、“雀见蒙”张冲,说明了去彰武找自己的门道儿,骑着一匹新从蒙旗买的栗色骟马,离开了祁家,奔刘家店去见刘半仙。

  刘半仙曾经两次去“追风沙”的绺子和他见面。头一次是送翠兰灵柩回來,周凤鸣让他“向‘追风沙’介绍介绍有关情况”。翠兰临死掏出了贴身戴的同心结,使李宏知道了她心中一直揣着自己;而翠兰那句没有说完的“对不……起你,下世……”,霹雳似地震撼了他的心。他对自己的“薄情”悔恨交加。等刘半仙告诉他“二师姐的孩子叫‘李小宏’”时,他傻子般发起呆,暗下发誓将來要把这孩子当亲骨肉;不然到地下那天,无法面对把自己爱到骨头里的翠兰。刘半仙第二次见“追风沙”,是他己经搬到刘家店后,学说了张喜瑞疯后吐出的真相儿。刘半仙是希望他能夠为周凤鸣报仇的。李宏听了并不很意外——他并没相信“周坛主被外地教民杀害了”的传说,断定了是官府在搞鬼骗人。对刘半仙的报仇希望,他当时还很犹豫,沉吟了一阵才说了句“阚山难逃公道”——所以后來许彪提出要对阚山动手时,他点了头儿。那次分手时,李宏曾认真地对刘半仙说:“过年八儿的,我去看望你……”

  李宏进了刘家店村,找到了门前有棵大柳树的三间土平房,下了马。

  虽说已经立秋,可晌午的日头儿很毒。大树下站着三个孩子:一个十四五岁的半大的小丫头儿,穿着新做的花布衫儿,手里拉着一个比她小三四岁的光膀子小小子儿;站在他们对面儿的是个穿了一身儿旧衣服的大小子儿,年纪有十三四岁儿。那个大小子儿像似有些生气,责怪那个小丫头儿说:“妳咋总是拉着玉祥,对我不搭不理的?”那小丫头儿一点儿也不服气,白了他一眼,小嘴儿剁馅子似地邦邦起来:“玉祥是弟弟,管我叫姐姐,我坐地儿应当领他玩儿。你是我啥人儿?老和你粘糊,外人不笑话?糊涂棒子瞎着急!”那个叫“玉祥”的小小子儿,好像懂得了一些事儿,认认真真地说:“哥,你是着急和姐姐圆房吧?爹和妈说过,得等你十六呢。”那个大小子儿是刘半仙的大儿子刘玉吉,好像被扯下裤子露出了屁股蛋儿,红头涨脸地分辩说:“谁着急了?着急的是小狗叭儿!”那个小姑娘撇了撇嘴儿,故意把玉祥往身边儿拉了拉,板起小脸儿说:“你还嘴硬?那我将来就和玉祥一起过,看你着急不着急!”

  李宏认出了盼福,还看出了这个没爹没妈的孩子,虽然做了小接媳妇儿,但还活得挺遂心。他走过去,用一只手摸了摸盼福的头儿,向玉吉问:“你爹在家吗?”

  还没等玉吉回答,刘半仙已经迎了出来。两人抱拳见过礼,并肩往屋里走。李宏称赞说:“周大嫂没托错人,你们老俩口儿对盼福挺护庇,她活得挺滋润。”刘半仙却说:“这闺女又懂事又泼辣,是我借了周坛主的光——我推算过,我们老刘家得靠她丁财两旺。”

  刘半仙老伴儿估摸他们有正事要唠,沏上茶便躲出东屋。刘半仙提起了周凤鸣的被害,认为张喜瑞、王二吹只是露面儿的凶手,阚山只是少半个主谋……言里言外对屠景操恨之入骨,那架式非咬上几口不能解恨。

  李宏轻描淡写地说了句“老天爷的眼睛雪亮”,便问起了翠兰大师姐的住处、为人。

  刘半仙猜想他要去找大师姐,看翠兰抛下的孤儿,便说:“大师姐名叫纪玉瑤,初识乍见容貌平常;细观详察,却有奇相:天庭饱满,蕴藏阳刚之气;两颌略丰,暗敛猛勇虎威。得说是个很有咬筋、很有钢口儿的开朗女人。”

  李宏听了暗想:原来是个大背篓头儿、猪肚子脸的胖女人。她可能是因为五大三粗、能喊敢骂好动家什,才当上大师姐的。

  刘半仙又接着说:“……我第二次去送银两,有了唠家常嗑儿的机会,才知道大师姐的男人是大刀会里有名望的人物,被山东总督袁世凯给砍了头。大师姐逃难到天津卫,把儿子寄养到一个远房亲戚家,和师父汤老太太母女相称,到关东来发展红灯照。她告诉我:将回天津卫接回孩子,找个背旮旯子,把两个孤儿抚养成人……”

  李宏听到这圪塔儿急惶惶地冒出一句话:“那我可上哪圪塔儿去找小宏?”

  刘半仙不慌不忙地说:“她倒瞻前顾后,料到了你会找上门去,说会留下话给买下二师姐房子的人。”

  李宏暗暗夸了一句:这个丑女人倒挺有见识,办事想得挺周全。告辞时,李宏掏出十两银子。刘半仙搖手不接。李宏说:“眼下兵荒马乱,人人前途难卜。将来盼福和玉吉圆房时,我兴许接不到帖子来喝酒。你就把这锭银子当成我给她添箱的吧。”
  作者题外话:盼福是个命苦的女孩子。她确实很泼辣。本文后来曾又描了她一笔。为了交待她的命运,我曾写了一个短篇《玉吉媳妇儿》。写了她在两度被大军阀吴俊升污辱后,为了保住刘家香火、争得自己的出路,大胆地跟小书子玉祥就合了,还真使刘家‘丁财两旺’了。有兴趣的朋友,可搜索本频道的拙作《短篇小说集》。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四 到了塌了胯
四 到了塌了胯

  李宏赶到了彰武,找到了翠兰置下的那幢房子。新房主传话说:“你到新秋分治所辖区去找一个叫‘塌了胯’的小村子,打听一户带两个小小子儿过日子的修家娘俩儿”。李宏这才知道大师姐的男人姓修。他骑栗骟马颠达了一天多,才找到了很少有人知道的“塌了胯窝棚”。

  这是个山包包间只有十几户人家的小山村。稀稀拉拉、房向不一的土平房,橫不成行,竖不成趟。除了一户的房子还算周正外,其余的不是又矮又窄,就是东倒西歪,几乎大风一刮就得趴架——难怪村名儿叫“塌了胯窝棚”。

  虽然已经贴晌,村里弯弯曲曲的小毛道儿上却没人行走。李宏知道大师姐搬过来不到半年,便不敲门拍窗户打听;他牵着栗骟马一边走,一边踅摸院里没大牲口、窗前没酱缸的人家。他在村边儿三间土平房前停下脚步:小院儿溜光,旁边只有个小柴火堆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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