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边风尘第一部 冒烟风》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柳边风尘第一部 冒烟风- 第37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毕力雄已经打听出是孙大嘞嘞伙同闵小耍告发东家的”。

  唐百顺又上县城时,带去了张冲和祁福。这两个人按纪玉瑶的嘱咐“听你们唐大哥的”;唐百顺却在交代了要他们做的事儿后,没让他们俩儿去窦家店住。

  第二天上午,张冲、祁福去县城北十里外一个村子踩盘子。当晚二更便把闵小耍从牌九桌上薅到了村外。因为纪玉瑶说过“他好孬也是‘三尾虎’的借光老丈人儿,不看僧面看佛面,别伤损他”,所以他们俩儿一没动手打、二没抬脚踢,只把他带到了一个风道口儿:张冲用短枪苗子顶住他脑瓜门儿,祁福扒去了他空心棉袄,还告诉他“我们是‘三尾虎’绺子的。因为你发烧昏了头,跟孙大嘞嘞勾搭连环,诬告了我们瓢把子的朋友,不得不让你好好凉快凉快”。

  闵小耍会咋样面对这两个霸道汉子呢?他赌起来不要命,离开了赌场可就怕死了——何况枪嘴子舔着脑瓜门儿,西北风锥茬子似的往骨头里钻?闵小耍这种人,就像烫得半生不熟的荞面团子,一把它塞进河漏床子,杵子一压,就会滴里嘟噜挤出河漏条子……

  “你是咋和孙大嘞嘞做成那笔死人脑瓜骨买卖的?”——这是张冲头一次按河漏杵子。

  闵小耍觉得头发茬子都挂了冰碴儿:这事儿只有我们俩儿哑巴吃饺子——心里有数呀,他们咋日游神似地记下了这笔账?这可真是“若叫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呀……

  于是,他便从怎么捡到屠知县的脑袋瓜子说起,一直说到孙大嘞嘞往回要那五两银子……“他在大街上揪住我脖领子,骂我拉屎往回坐。我就撅他腚根子,说他用屠知县脑瓜骨换了一大笔银子,自己独吞了;我还说‘捡东西见面儿分一半儿,你他妈的卖了银子也应当吐出一半儿来’。孙大嘞嘞仗着自己是官差,拿‘送你下大牢’吓唬我。我闵小耍可不是草扎的、纸糊的,能叫他一吓唬就颓裆尿裤吗?我便亮开嗓子喊:‘人头是我从周坛主坟前捡到的,那两所房子是许彪托人帮小菊他妈卖的。你有脓水敢暗算我,老子就打发人去搬许彪——他可是老子借光的姑爷子,叫他派人把你塞进冰窟窿喂王老八。’孙大嘞嘞见围上来的人越来越多,怕我把他那一裤兜子屎球子都折腾出来,不得不请我去喝酒……”

  张冲见他冻得筛糠了,又觉得他供得还算老实,就向祁福比划,让他给闵小耍披上了棉袄。接着又按杵子似地问:“你们咋核计诬告我们瓢把子的朋友的?”

  闵小耍披上棉袄暖和多了,知道这是如实招供换来的奖赏;但也害怕再被扒下去,便赶紧交代说:“孙大嘞嘞到了后新秋以后,听说‘杀了牛吃鸡’那伙老毛子,是塌了胯窝堡李宏请来一个骑花里豹的胡子头儿领人给打跑的。他怀疑李宏是‘追风沙’手下溜边儿跑单帮儿的。他以为我在谷璧手下当过几天护教队,兴许跟李宏打过照面,让我暗下去认一认。我不肯趟浑水,怕引火烧身吃大亏。他便答应免去那五两银子的旧账,另给我十块银洋。我怕他指山卖磨,就说‘船家不赊过河钱,打猎的不见兔子不撒鹰’。他见我精明,便先付了五块银洋。其实我并没当过护教队,只在教堂挨烧前两天帮教堂买过粮和菜。等我偷偷去了塌了胯窝堡,还真认出了那个李宏:他在义和团占了教堂后,和许彪一起出入过;看样子和许彪一样,也是追风沙手下的一个小头目……孙大嘞嘞后来报官,抓了李宏——但我设和他一起干那种断子绝孙的事……”

  “李宏是我们瓢把子的朋友,孙大嘞嘞为啥要诬告他?”这是张冲第三次往外挤河漏条子。

  “两位好汉爷,孙捕头并没向我嘞嘞他有啥黑心肝……”闵小耍怕这么回答引起不满意,惹那两位横爷又让自己“凉快凉快”,赶紧又打补丁说:“我倒没少听县城里人们背后咕咕,说孙大嘞嘞拿屠知县的脑瓜骨换的银子,抵得上一块狗头金;新知县怪他吃独食儿,便把他发配到了后新秋分治所。虽说还是捕头,却比原先矮了半头儿。他为了讨好县太爷,才告了李宏,想立下些功劳,重回县衙当捕头。我掂量这些话*不离十:县衙的捕头可是肥差。孙大嘞嘞没掉蛋儿的时候,差不多天天在街面上逛悠,借口查案子混吃喝、捞银子、白玩女人……”

  闵小耍的道听途说,还真叨扯出了孙大嘞嘞的贼心眼儿:现在县衙捕头和总巡这两个美差,是穆克图双挎着。他希望立下功劳后,知县大人能把其中的一份差事赏给他。不过闵小耍的话也有水分:孙大嘞嘞确实好唠花花嗑儿,但白占*便宜的事儿却不多。闵小耍说他差不多天天白玩女人是泄私愤——有人拿他开心,说他不在家时孙捕头常去照顾他老婆。他还真有些相信了。他认为孙大嘞嘞岁数大,不会嫌小菊妈老;而小菊妈又是个吃饱饭就闲不住的贱货……

  张冲把唐百顺嘱咐要问清的三件事儿都问过了,不知再问啥好,便捅咕了祁福一下;祁福却给了他一张晃头饼。张冲又想起了纪玉瑶说过的“他好孬也是‘三尾虎’的借光老丈人儿”这句话,便教训闵小耍说:“看在你和我们绺子里的人有些瓜葛上,今天先饶了你;若是今后再帮虎吃食,给孙大嘞嘞打下锤,决不轻饶,一颗花生米送你回姥姥家!”

  闵小耍却赖着不走,央求说:“两位好汉,我可是顶着大北风,把一肚子干货全都倒出来了。这得说没功劳还有些苦劳吧?我原来在牌九桌上还有些本钱的,回去可就要不到手了,他们也不能让我白磨手指头儿。你们两位看在小菊女婿的面儿上,帮我几个老本吧——这也是行侠仗义的好事儿……”

  这可是唐哥和纪大姐都没提说过的。张冲年令大些,想到了他是“三尾虎”的后老丈人儿,而且以后还兴许用得着他,就摸出三块银元给了他。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一 准备去听审
一 准备去听审

  年根儿,唐百顺报告说:“东家的案子,在灯节后开审。”

  李宏曾经高兴地说,一家人扎堆儿过个大年。没想到他是在大狱里过的年。而修家的年,却过得十分“热闹”除夕一吃过早饭,伙计三家六口人儿和曹小颖两口子,就全来到了大草房;他们不仅带来了过年的“嚼货儿”,连拜新年的礼物,也提前带来了。两个孩子换上了新衣裳,吃着姨娘们买的糖球、果子,满地欢跑。汤老太太由四个亲姑爷陪着唠嗑儿。她心里想着“外甥”,嘴上说:“只差老裴公母俩儿了。”在地上照看两个孩子的尚秀娟忙接过话儿,说:“桂香姐说过,初二就过来——明年过年一定更红火。”汤老太太听出了这个最小的亲闺女在安慰自己,点点儿头也没说破。领着亲妹子们忙活年夜饭的纪玉瑶,听了后鼻子有些发酸:那个冤鬼多咱才能回来呢?。

  接神前,纪玉瑶偷空到屋外,往县城方向的天空望,盼望能有个吉兆:若有贼星从那边儿飞过来,“那个人儿就能脱灾”……她傻望了一大阵子,一个贼星也没望到。汤老太太一直注意着她,怕她一个人躲在外面伤心,悄悄地跟了出来。纪玉瑶失望地对师父说了自己许过的愿。汤老太太低声解劝说:“他是侠盗,不是‘贼’,贼星不敢伤了他的名头儿——好人会有好报的。”

  一过破五,纪玉瑶就开始吊皮袍子,要穿着去县衙听审。汤老太太明白她的心意,要告诉李宏:我穿上了它,这辈子就是你的人!老太太只在一旁看着,有时指点指点,却不动手,让她一个人做……

  灯节后的一天,唐百顺从县城回来了,报告说三天后李宏要过大堂。

  第二天,纪玉瑶带领五个亲妹子去见李村长——去年腊月底他答应代表全村去县衙保李宏“仗义救人,有恩于百姓,无罪于朝廷”。可年后十多天了,他一直没欠屁股。纪玉瑶一进屋,就发现李村长盖着大被躺在炕上,心可就画混儿了:半个正月了,没听说他闹不好哇?                                          

  李村长哼呀几声儿,先开了腔儿:“大侄女呀,妳说我这身板儿咋这么不争气呢?这双老寒腿三九天没犯病,开了春儿却翻了脸……哎哟,疼得我下不了地儿,别说骑马,就是坐车也颠达不起了……”

  尹淑芝等人听了,长巴起眼睛;尚秀娟却气得竖起了眉毛:我代你写了保单,你看了连说“好、好、好”,却一直藏头掖尾没敢离洞门儿;现在到了卡劲儿的火候,你又泡病号,想临阵脱逃……

  纪玉瑶见她嘴唇儿直哆嗦,便使劲儿掐了她一把,自己不紧不慢地说:“李村长,你不用心里感到不踏实。老话说‘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谁能不加小心保养自己身板儿呢?老病,老病,那是说来就来的嘛。你只管在热炕头儿上好好歇着,不用牵挂我表弟会招来啥灾殃。他腔子里揣颗啥样儿的心,脚下走过啥样儿的路,那是天知地知人人都知的。只要老天爷不是瞪眼瞎,他就有洗清冤枉回到这塌了胯窝堡的日子……我们姐妹今天来,一是瞧看瞧看村长,二是告个辞:明儿个一起去县城,看县太爷咋断李宏的案子。”

  可她们姐妹并没有“一起”都去——汤老太太坚决地把尹淑芝留下了。她说:“从来都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为了救李宏,你们不出头露面是不行了。可衙门嘴大,老百姓嘴小。县太爷对你们说的实话,十有*是听不进去的,还许给妳们加上个罪名,掌嘴、打板子、扔进大牢……淑芝有了身孕,是经不起折腾的;也得有个人留在家里帮我照看两个孩子……你们一定要在紧关节要时再吱声;张开嘴就得咬紧牙关豁出去……”                             

  纪玉瑶觉得家里还得留下个男人,便当家奶奶似地命令祁福留下照看三个院儿——张冲已经提前一天骑马去了县城。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