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闪光(袁崇焕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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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日闪光(袁崇焕传)-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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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在晋年近六十岁,头戴六梁冠,身穿圆领红色官袍,两鬓花白,脸庞清瘦却显得十分精干。他端坐椅上注视着袁崇焕,微微笑着抚摩长须,半响,咳声嗽:“袁大人你昨天回的山海?”就询问起关外点校经过,以及所见所闻。袁崇焕恭敬地一一作了回报。

  王在晋双目注视袁崇焕,其实并不专心在听,心里正想着一件使命,要眼前的人去担负,他能行么?

  原来关外形势出现了转机。蓟辽总督王象乾年近八十高龄,却和林丹汗有些情谊。他用百万两银子贿赂林丹汗,表示亲善和好,以抚和西蒙古去牵制后金。努尔哈赤因为兵力不足,在西蒙古哈拉慎三十六部骚扰下,被迫退守广宁。而那些西蒙古说是助明抗击后金,还是不断掳掠辽人财物。游击左辅名为驻守中前,实际只在八里铺,不敢向东越雷池一步。为这原因王在晋与东阁大学士兵部尚书孙承宗商量,要左辅切实移驻中前所,辑抚流民,并且继续抚和西蒙古各部,徐图向东进展。这样须有专人前去监军,监军人选要文武兼备,胆略过人。

  孙承宗着眼于袁崇焕,而王在晋却着眼于闫鸣泰,认为闫既是阉党中人,遇事不掠处事稳健,后因闫鸣泰已有朝命擢任辽东巡抚,为洽和兵部意见,同意由袁崇焕出任此职,然而顾虑袁崇焕疏略洒脱,一出关去巡视,既不奉朝命,更不辞朝廷。现在听他说在落羊堡擅斩校官,轻率鲁莽,浮躁专断。他真能承担这重要职守么?又不免踌躇难定,心里在盘算。

  目今朝廷中稍有才干而能任此责者,闻说是去辽东边陲,无不视若鬼域,避犹不及。他考虑到这点才下定决心将此任务交给袁崇焕。

  袁崇焕听说要他去监左辅军,进驻中前,壮气盎然,朗声应诺站起说:“卑职不才,谬承经台大人栽培,敢不受命驱驰,只恐才力不逮,有负重托,诚不胜惶悚,还请经台大人随时指示机宜,点拨进止为恳。

  王在晋呵呵一笑,抚须默然,如有所思。半响开口道:“游击左辅久历戎务,此去你们要和衷共济力维时艰。西蒙古各部非我族类更须和睦相处,期为犄角。遇有他们掳掠人畜情事,可加劝阻或酌情吓唬予以驱逐,不宜大加追杀,坏了王象乾督台抚和的策略。这事有关边陲大局之安危,务必慎之。再者此去安定中前,徐图前屯宁远,用心不该限于一隅,要着眼以东,胸怀全辽。

  袁崇焕凝神在听。

  王在晋颇为满意,接着说:“今岁宜力修战具,选练士卒,备足粮秣,伺虏方之空隙出奇兵突击广宁。若此成功,可纾今上东顾之忧。袁大人好自为之呵。”

  袁崇焕禁不住眉飞目扬,神色兴奋。几番张口欲言,等不到开口机会。

  “然而,”王在晋语锋一转:“要记住,有收复全辽之力,而后庶可谈收复广宁,上述之突击乃在试我军力,扬我朝之军威而已,真要收复广宁,必有灭东虏之力,而后才可谈收复全辽。”稍一停顿。

  袁崇焕乃乘机说:“为什么呢?”

  “不然虽得之,必重复丧失,反而要丧失甲仗物资,岂不得不丧失么?”王在晋有些嗔怪袁崇焕之顽钝少化也。

  袁崇焕心怀不服,遂言:“经台大人明示十分剀切,如此守关足矣,又何必去陈兵关外,卑职愚鲁尚祈晓示。”

  “老夫之蓄意固守关门,非以关门为牢,划地为守;如以关门为牢,则决不会发兵中前,前屯。总之,须事事与朝廷意图相合,伺隙而动,相度以机,量力而为及视险而止。其个中奥妙,在乎于心而已。”王在晋自矜老谋深算,得出此十六字真谛,捻须微笑,暗自得意。

  袁崇焕到此恍然大悟,深不以为然。但为了能出任监左辅军之职守,能有个驻守场所,还是违心说:“经台大人剖析得鞭辟入里,下官顿开茅塞,自当铭记。”

  王在晋心想关外终日与西夷东虏周旋,稍有闪失,即有弃官丧身之祸,因此他怕袁崇焕心有悔悟,遂说:“袁大人此番去处,是安危叵测区域,既膺命赴任,就得始终如一,益厉忠贞,不可……”打了个哈哈。

  袁崇焕听了不是滋味,乃抗声说:“卑职束发以来,即知君父之恩戴天覆地,耿耿此心可见日月,即奉命就任,生死依之。”

  王在晋想这个闽广蛮子,胆壮心勇、拗强逞能。他的那句“给我钱粮兵马,我一人足守之”,虽是虚声狂言,却也难得的很,足以佐证他的果敢洒脱。于是内心有些喜欢他了。

  这时袁崇焕却想起另一件事,他想王在晋高兴,何不当面提出其打算在八里铺筑新城的批示,是个不妥当的策划,只要详陈个中利害得失,经台大人可能会更改的。于是,他把这个问题提了出来。

  王在晋一听,眉头上皱显出厌烦心理:“这事你们不是参与踏勘测定么?老夫已有批示给闫鸣泰并传知于你,噢,老夫忘了闫鸣泰已调任巡抚,可能你还未见到批示。批文由叶向高首辅奏请圣上恩准,并已拨发帑金二十万作为开工的准备金。这个已经定案了的,如何能再去反复呢?”

  袁崇焕看到王在晋有不愉快态度,但还是说了“卑职昼夜思虑,终感不妥,还是更改为便。”

  王在晋拉长脸,厌烦语调说:“老夫年届六十,已是耳顺之年,好话歹话什么话都能听,也是为政者择善而从的常事。你说,你说……”一连用了几个你说。

  袁崇焕于是将宁远与八里铺进行利弊比较,接着说:“关外形势既已好转,东虏退守广宁就可筑城宁远,如此江山险固。山海至宁远二百里地俱为内地,不仅拓地广阔,且可辗转向前,随时徇图广宁锦州。”

  王在晋不禁哈哈一笑,以揶揄口气说:“袁大人壮志豪图令老夫欣佩,只是我关内兵力犹感不足,只能勉强守御。西夷四十万插汉本可攻取广宁,这是王象乾督台大人初意。老夫认为插汉乃乌合异类,用来牵制东虏可以,用来固守城池则不可。再说倘偌广宁收复,则须贮存甲仗、辎重、粮秣与物资,若再弃守,则所贮之物又拱手让敌,与其如此,倒不如不去收复。”

  袁崇焕露出惊愕眼神。

  王再晋断言说:“要收复广宁等地,则必须有收复全辽之军力;同样,筑城宁远也必须能确保,否则宁可不筑。”王再晋于是将人力不敷,军力不足,粮秣难于输送,材料供应困难等又罗列出来。

  任凭袁崇焕婉转劝说,说得唇焦舌烂,王在晋还是将头摇得如拨郎鼓,并说:“有人说我王某懦弱畏敌,没有恢复全辽之大志,更有人当面赞成筑城八里铺,却在背后说三道四,不如你袁大人还光明磊落,当面请老夫进一步研究斟酌,敬谢明教。不过老夫此意已决,再不回头!”

  袁崇焕语不投机,王在晋已有逐客意思,就告辞出来,直奔闫鸣泰府邸,他们快有三个月未见面了。

  闫鸣泰见到袁崇焕到来,笑容满面说:“袁大人鞍马劳碌奔走关外,为国家整军经武,载誉归来可喜可贺。”将袁崇焕迎入花厅,寒喧毕。一时不便开口询问袁来目的,只是闲谈些关外天气与琐闻。

  袁崇焕见闫鸣泰春风得意,脸庞泽润与过去山海监军副使任上不尽相同。站起,拱手过额:“恭喜大人荣任抚台,卑职特来拜贺”,作下跪姿态。

  闫鸣泰赶忙拦住:“仕途浮沉乃我侪经常所遇,浮亦莫贺,沉亦莫嗟,处之坦然可耳。”说是这说,心下高兴,哈哈大笑起来。

  袁崇焕说:“这次在关外,左辅为人端正与在下相处融合,其所辖各堡军队士气低落,极须振作,主要是粮饷拨发稽迟,甲仗陈旧待更换,营舍残破待修等。因此官兵们整天为衣食宿处操心,不能专心骑射操练,影响士气最为严重。”

  “弟台所陈极是,我身为抚台责无旁贷,惟因就任伊始,万事待为,不克措手,奈何!”此事闫鸣泰轻描淡写的带过,将话一转道:“游击左辅各堡是否已稽核完毕?各堡民情军纪如何,是否融洽?”

  “左辅所辖除铁场堡未及点校外,其余七座俱已完毕。落羊堡把总军风纪不良,他克扣军饷达三个月,并浮报冒领,逼良为妾,堡内官兵无不怅恨入骨。”就将经过细节,向闫鸣泰描述一番。

  闫鸣泰一拍案桌:“败军乱纪,论罪该斩。”

  袁崇焕接着说:“卑职自知此人该斩,但监军无擅诛之权。全营官兵鼓噪汹汹,要求发还欠饷,斩杀把总梁克诚。而梁克诚狡猾耍赖,一味倔强,营外又噪声日剧,卑职深恐激发事端,遂令斩决示众,补发欠饷二个月始全营稳贴。”

  “你真将梁克诚斩决示众了?”闫鸣泰脸容乍变。

  “卑职深知犯了专擅之罪,悔恨已晚,忿懑气盛,不能以静处事,铸成此错。”

  “你可曾专文禀报兵部?”

  “回关时已面告左辅,嘱其处理善后。”

  “回来后与谁议论过此事?”不满袁崇焕的回答。

  “刚才去拜谒王在晋经略时,曾提及专擅之过错。”

  “他听后态度呢?”

  “听而不闻,只与下官谈论西夷与东虏之事,但脸色似有惊诧。”

  闫鸣泰手扶茶盅停顿下来,在沉吟。他想王在晋是经略,专管戎务军机。监军专擅杀人只有兵部或巡抚可查问。他是老奸巨猾,当然不会评议的。

  “你是否因为斩了梁克诚才返回八里铺进的关?”

  “是王在晋召卑职立即返关,有事委托商量。去后,始知要卑职去中前监军,监左辅的军。”

  “噢,我和王在晋曾计议过这事,他大概器重弟台,要你去赴任,可曾允诺?”

  “卑职敢不闻命,准备即日启程。”

  “弟台为人果敢,文武皆备,忠于社稷,本官是十分钦佩的,经台大人可谓识人。不过目前前屯和中前还是兵荒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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