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甜的声音让花楚与边流溪皆是一愣,随即花楚有些揶揄的看向他。难得见他遇上这种尴尬的事,她当即抓紧机会,不厚道的笑出声来。
幸灾乐祸之际,有声音传来。
“花楚?”
花楚止住笑,疑惑的回头。是谁?竟唤得出她的闺名。
只见是位身披墨色软甲的少年,应是这队兵马的将领,听闻异动返回来查看情况的。夜色中,他面部轮廓棱角分明冷峻,浓眉斜斜的飞入鬓角散落的些许乌发中,漆黑的瞳孔深邃锐利,目光所到之处威压四伏,浑然天成的王者气息无孔不入。
当朝九皇子————段沉幕。
多年不见,如今的他比儿时印象更为成熟深沉。见他下马朝这边走来,花楚心内冷哼,管他身份高低,当即转身离开。
见状,段沉幕简单吩咐过随从,便上前拉住了花楚,语带惊喜道:“真的是你?!”
被人这样当街拉着,花楚自是不高兴。无奈,越挣脱他反倒拉的越紧,将她手指都捏痛了。虽是气得心肝肺疼,花楚愣是咬牙不吭声,偏头无视他的存在,面无表情的看向她被烧得只剩一小截儿碎木的花灯,心内甚是惋惜。
段沉幕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了然道:“是将花楚的灯弄坏了吗?”
花楚仍是默不作声,段沉幕便指着不远处的小摊道:“我将那个漂亮的兔子灯买来送你可好?”
提到兔子,花楚再也忍不住,抬头怒视他,冷声道:“不用!放开我!”
见她生气,段沉幕便不再勉强,闷声道:“当初年少不经事,惹了我家花楚,这都过去六年多,莫不是还记恨我呢。”
花楚揉着手指,没好气道:“谁是你家的?”
“怎么,自小定下的婚约,你想赖掉不成?”
“是又如何?”
这下段沉幕的脸色不好看了,唇角紧绷,目光逼退三丈之内的闲杂人等,指尖捏在花楚脸上,却是软了声音:“相比儿时,都长成大姑娘了,这倔脾气却是半点没变。”
花楚刚想顶他几句,却被一个尖细的声音抢了先。
“表哥!”
只见一个身着鹅黄色琉璃裙的美貌女子在一群同样花枝招展的女子簇拥下走来,乖巧的朝段沉幕行过礼后,垂头酥着声音道:“表哥何时从塞北回来的?我都还未来得及听爹爹说起。我…………我……”
许是因为紧张,左盈脸羞得通红,后面都让人听不清到底说了些什么。而段沉幕也不是爱说话的性子,回了一句“昨日”便又将目光转向了花楚。
气氛一下子尴尬起来,无奈,左盈也将目光转向了花楚,美目流转,轻笑道:“我平日里待在闺中不常外出,以致好多人都不认识,不知这位公子是?”
“……”
刚才她还取笑边流溪呢,如今也被人认作男子,且对象还是儿时与她“惊天动地”打过架的左盈,果真是报应罢。
花楚目光略过跟在左盈身后那群神色各异的女子,抬头看向天空。皎洁的月亮又大又圆,像个白白胖胖的大雪梨,不知多看它会儿,它会不会突然掉在她的怀里。
问出的话被人无视,左盈面子上下不来,便有些阴阳怪气道:“这位公子看起来仪表堂堂,不想却是个不懂礼数的,如此不将人放在眼里。”
“……”
应是这个角度不太好,所以月亮掉不下来。花楚转个身,调整好姿势,继续专心致志的看月亮。
气氛彻底冷下来,倒是段沉幕开口了。
“当初花楚在宫中入学的时间本就短,又多与本王待在一起。表妹不识得,也是自然。”
“表哥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左盈掩唇笑道,“楚妹妹可不就是打小就爱穿男子衣衫?刚开始我和其他姐妹还以为又来了个像穆剑离那样喜欢往姑娘堆里钻的风流公子呢。”
“……”
这里牛鬼神蛇太多,月亮怕是不愿掉在这里。花楚取过段沉幕腰间的马鞭,飞身跨上马,挥鞭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
☆、世奴锁
夜风从耳旁呼啸而过,在马的疾行下越来越猛烈。直到冷风将怒火浇熄,情绪也平定下来,花楚才结束这场泄愤一样的狂奔。择路回了太尉府。
在府门前勒住缰绳,利落的跳下马,回头见边流溪竟紧随其后。花楚看他面色苍白,额头上密密麻麻全是汗珠,不由吃惊道:“你一直跟在后面?”
边流溪脸色阴沉,一瞬不瞬的盯了花楚看,直到她脸上出现不安神色,才沉声道:“此马体格健壮,眼露精光,骨骼清奇,是性子暴烈的马种。虽已被驯服,但是有灵性,认主。公子这般贸然骑乘,还速度迅疾,知道有多危险吗?!”
原是因这生她气。花楚心内虽认同他的话,但之前不高兴,哪顾得上那么多,当即嘴硬道:“本公子七岁就开始学骑马,动作娴熟老练。即使马惊了,也能处理好,用不着你操心!”
话音刚落,她就被边流溪一把捞在怀里,闪到了一边。原来她刚才只顾逞强反驳他,竟没留心走到了马的后腿旁。若不是被他及时拉开,此时定早已被踢得腰身错位。
不过,即便没有被踢到,她的腰身也快被勒得错位了。花楚痛得闷哼,想要掰开边流溪缠在她腰上的手臂,却被他勒得更紧。气愤的抬头去看,瞬间有种想抽死他的冲动。
她都快疼死了,这厮竟是在走神?!
于是,所有的委屈都爆发了。花楚轮拳捶在他肩上,边打边怒气冲冲道:“都怪你!非要让我出去!一个个的都欺负我!连你也恶声恶气的凶我!”
边流溪眸光温柔如月,竟勾唇笑道:“公子没事就好。”
“……”
有病!不还手也就罢了,还突然乐得眉开眼笑?!花楚是一拳打在棉花上,有气使不出。干脆推开他,向府内走去。
走了几步,想到什么,又返回来将马鞭往边流溪手中一塞,赌气道:“这马不管是剁掉还是宰掉,都别再让我看到!”
尖细的绣花针扎在身上,不留痕迹,却痛得让人发抖。花楚挣扎着跑开,听到吵闹的叫好声,心里升起不祥的预感。宽阔的猎场人声鼎沸,少年持弓跨坐于马上,英气逼人。
阴冷的利箭从她身边飞过,直射在先前还活蹦乱跳的兔子身上,溅起妖艳的血花。
花楚发了疯般将马上少年扑倒在地,在他颈上狠狠咬了下去…………
“咚”的一声,花楚连人带被子摔在地上,醒了过来。
真无奈,每次做梦都会摔地上。
夜深人静,却是再也睡不着,索性拖着棉被去了青园。随意的滚在石屋的木榻上,望着屋外的月亮走神。
段沉幕十岁被封王时她八岁,那一年是她最灰暗的一年,却因为哑哥哥的存在,成为娘亲去世后,她最温暖的一年。
官家子女到八岁时会被送入皇宫与皇子、公主一起入学,当然,男女分开。而她四岁前都与爹爹娘亲待在军中,故而养成了穿男子衣衫的习惯。性子也较为顽劣,喜欢爬上爬下的学功夫,不若左盈她们总是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绣花、弹琴。
因而在那群花枝招展的姑娘中,她无疑是个异类。又因着年龄小,比大多数的孩子入学晚,自然而然的被孤立了。
有一次,在左盈的明嘲暗讽下,她气急,于是仗着会点儿功夫,动手将人揍了个鼻青脸肿,包括好几个平时与左盈同一个鼻孔出气的,挨个儿被她揍得挂了彩。
自此以后,彻底无人跟她说话,也再无人敢当着面嘲讽她。只有回府后哑哥哥陪她玩。
后来,偶然的机会,她开始混在男孩子那边,也就是那时候认识的段沉幕。但也是好景不长,因为爹爹送她的兔子被段沉幕练骑射时杀死,便也结下了梁子。
那件事之后,她趁着爹爹在岭南练兵,哭闹着在府中称霸王,谁的话也不听,装病再也不去皇宫入学。
不久之后,段沉幕也被皇上派去塞北守关。而官家子女去皇宫入学的规定便也随之被取消。
前世的段沉幕,是在腊月期间被突发恶疾的皇上传召回到凤安的,今世足足提前有将近一年的时间回来。
许是因为南峰寨突发异动,爹爹身为太尉,却不能在凤安守城,皇上怕有异变,所以将他召回来罢。
石屋连门都没有,更别提地龙,冷风直往里灌,自己那两条“寒腿”也开始隐隐作痛。花楚却懒得挪窝,将被子拉过头顶,蜷缩着闷在里头,渐渐睡去。
***
随从的士兵在府门前整齐的列队停下,尹重练兵归来,朝府内走去。虽已年近古稀,却仍是步履稳健,两鬓额发乌黑发亮,眼角尾纹刻满深沉,彰显出年轻时的骁勇神武。
看将军毫无征兆就回了府上,曲伯一时惊喜得说不出话来,激动的领着府上下人朝他行礼。尹重示意他们不必多礼,扫视一圈,道:“丫头呢?”
“回将军话,听侍候公子的嬷嬷说,公子一大早就不在房内,应是待在青园里。”
“这孩子,又不开心了?”
话音刚落,伴着一声满是欣喜的“爹爹”,一个红色的身影从远处冲过来,结结实实的扑进了他的怀里。
尹重豪爽的大笑出声,轻拍着花楚脑袋,宠溺道:“都这么大姑娘了,还跟个孩子似的,老往爹爹怀里钻。”
“爹爹回来都不提前说一声,害我都没能去城门处接你。”花楚嘟了嘴,不满道。
“天冷,这不是怕冻到我家丫头吗?”尹重看到跟在花楚身后的蓝衣少年,突然沉了脸,皱眉道,“府上何时多了外人?”
花楚抱着尹重的胳膊撒娇道:“流溪武艺高强,又无家可归,我便让他做了我的贴身侍卫。”
“是吗?”尹重目光锐利如剑,逼视着边流溪道,“那你倒是说说你从何而来,又因何出现在我太尉府?!”
不知为何,向来能说会道的边流溪,面对尹重的质问却是俯首跪地,一言不发。
花楚见状,替他解围道:“此事说来话长,爹爹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