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年过去了,三沟沟变了样。原先的夯实的土墙倒了又重建,建了又倒了。一代一代的生活下去,这里,渐渐的有了中原的气色。
渠衡的祖上是磨刀出身,过去,西京城里那高一声低一声的“磨剪刀嘞、锵菜刀……”的叫喊声中,就有渠衡的祖宗。
来到了三沟沟,当然不能只磨刀。抢占了几亩地,种田下地是好手。渠衡祖先死的时候,渠家已经有了一个成型的小院子。
后来,也不知道渠家到了哪代发了一笔小横财,购置了二十亩的田地,这让渠家挤进了三沟沟的有钱人家。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第三章 闲话
渠广义这辈子唯一骄傲的事儿,就是他娶了三房老婆,并且每一房老婆都像是下蛋的鸡一样,给他留下个儿子。他是三沟沟历史上最能生儿子的男人,光这一点,就羡煞了三沟沟其他的人家。
当然,渠广义这一辈子也就这点事儿值的骄傲。论读书,他读不过村头的赵秀才。赵秀才是乡试的第一名,并且将这第一名保持了一辈子。
轮庄家把式,他比不上邻居张二狗。渠广义一生下来就是当公子哥的命,可惜家里不是养活闲人的家,所以他娘渠尤氏一直抱怨他是“公子的身子小厮的命。”
于是,生儿子就成了渠广义唯一值的炫耀的东西。
那一天,他的婆娘跳了井,渠广义甩着他那黑亮的大辫子翻了个身又睡着了。谁爱管谁管去,反正婆娘的任务就是生儿子,她给他生了儿子,也就算完成了任务,既然是完成了任务,剩下的事儿就跟他没啥关系了。
他娘渠尤氏在正房高一声低一声哭的时候,渠广义从炕柜里掏出了一把瓜子。睡饱了,索性就吃点东西。
他婆娘在枯井里唱上了,渠广义的那张大驴脸下发出了两声,他将血盆大口中的瓜子皮吐在了地上,低声的骂道:“日他姥姥的,还装上了!”
渠广义骂自己的婆娘渠汪氏时,渠衡在奶奶的怀里眨了眨眼睛,眼泪顺着腮帮子劈里啪啦的掉下来。小孩子的哭声最是讨人厌,他们长大这嘴,口腔中那粘丝丝的口水像是璎珞。再加上从鼻腔中流出的鼻涕,掩着人中就进了嘴里。渠衡也不觉得鼻涕咸,一面哭,一面打量着他奶奶的土坯房。
渠尤氏不哭了,抱着渠衡,渠衡还哭。渠尤氏嘟嘟囔囔的从渠衡的手中夺过了绿松石的戒指套在了手上,低头看着自己的小孙子。渠衡似乎忘了自己为啥要哭,转悠着小眼珠,咧着大嘴一声一声的干嚎着。
就在那一瞬间,阳光穿越过十几年前夯实的土墙,射到了那绿松石上。世界,一下子成了蓝绿色,渠衡忽然闭上了眼睛。那一片蓝绿色中,渠衡似乎看了什么,是鱼?是水草?或者是别的?他还太小,不知道如何形容。
当渠尤氏将戒指套在手上的时候,她屋后的井里又传来了渠方氏那尖利的歌唱声。渠尤氏被这猛然停止又高唱的歌声吓了一跳,连忙唤来小女儿渠花花,叫渠花花到后院看看,那婆娘是不是疯了。
渠衡张开了眼睛,听见了母亲的歌唱声,他想起了自己哭泣的目的。大嘴一瞥他又哭了上来,忘了刚才那蓝绿色美丽。
“造孽呀,真是造孽,真真是我渠家的冤家,冤家!”渠尤氏抱着渠衡就骂道。
渠衡眨了眨眼睛,瞧着祖母那一脸的老褶子,忽然想问,啥是冤家。
“花花呀,快去吧念儿叫来,叫念儿陪着他弟,我是弄不了这个业障了!”渠尤氏大喊道。
渠念,是渠衡的哥。是渠广义的第一个儿子,是渠广义死去的第一个妻子精神的延续。那孩子整日阴沉沉的,那一双大眼睛,在三伏天里看你一眼,也会让你打个哆嗦。
渠念不用小姑姑叫,自己屁颠屁颠的跑了进来。
“奶,把他给我吧。”渠念说。
那年,他八岁。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第四章 汪氏冤
俺的那个爹艾,你咋就还不来呐?你让俺这个吃了苦、受了罪、没有了娘的孩子可咋活呐。
俺的那个爹艾,都是你贪图那渠家的银子,都是你那脏了的手,一把一把的将那白花花的银子赌出去。落得女儿嫁到了渠家。全村子,谁不知道那渠家的婆婆是出了名的刁?克死了男人、方死了大儿、逼死了儿媳?
俺那个死去的、没见过一面的渠广义的上一任婆娘哎,咱姐儿俩都是苦命的人呐。那刁钻的老婆子,把咱们这两个花骨朵一样的人物逼得要死要活。
俺的那个苦命的姐姐呦,你咋就先俺一步走了。叫俺迈进这人不人鬼不鬼的地界儿,俺那抠门的丈夫、小气的婆,吃顿肉都要算计着日子。
俺的那个苦命的姐姐呦,你那丈夫你那婆也太叫人寒心喽。那在娘家时,也没像现在这般的苦呦。吃不上,喝不上,还要受那婆婆和小姑子的闲气呦。
俺的那个爹,俺的那个娘。俺的那个死去的没见过面的姐姐,你们把俺推到了一个火坑里呦。
俺的那个儿呀,你咋就不哭了?你得哭,你得告诉他们,你是俺的儿子,你得给俺哭。你现在哭俺是帮俺,你那狠心的爹,瞧见你哭了,就该下来救俺嘞。
俺的那个儿啊,你可别说井口的破绳子。你那奶是成心的不给俺脸面,搭个绳子叫俺上去?俺才没那么不要脸。
俺就是要赌这个气,叫那个混蛋梁广义,跪在俺脚下给俺赔不是。
儿呀,你到是哭呀。儿呀,你到是哭呀。
哎呀呀,那是啥?俺拼命的揉了揉眼睛,哎呀呀,不得了!
那蝎子又直挺挺的来了。哎呀呀,眼见着就要到了俺的脚上。这混蛋的破井,只有这一处落脚的地儿。
哎呀呀,那,那吐着信子的小青蛇,还有那,还有那发了疯的蜘蛛。
哎呦!俺的脚!
俺低头一看,那蝎子的钩子刺进了俺的脚里。
啊,俺那割肉刮骨的三寸金莲呐……
汪氏见了蝎子紧忙往后退,却想不到那蛇也跟了上来。按道理,这些个东西都是见不得人的东西,怎么会对她突然袭击?大概,是汪氏跳井惊动了冬眠未醒的活物?
汪氏的脚丫一阵的麻木,一面躲避着蝎子,一面放着蛇。忽然,那老枯树枝子大头沉的翻了起来。汪氏尖叫了一声,脚下那一滑仰角栽了下去,一脑袋就磕在了一块突起的石头。
汪氏那花瓣的脸、乌黑的鬓、雪花的肠子、水晶的心,一下子就埋进了淤泥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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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汪三儿
赵狗子将渠汪氏的爹汪三而找来的时候,井里面已经安静了好一会子。渠尤氏冲着地面啐了两口吐沫,狠狠的骂道:“你亲爹来了,我看你还敢不敢混折腾!”
汪三儿一进门儿,就哭着喊道:“亲家母呀,我把那如花似玉的大姑娘托付给了你,你咋就逼得她跳了井?都说渠家的媳妇难当,渠家的婆婆是三沟沟里最刁难的婆婆,我就是不信哪,闺女呀,爹害了你!”
还未上阵,屋子里的渠尤氏就被汪三儿气的浑身哆嗦了。渠尤氏双手一支像个大鸟一样,从炕上滑了下来。三两步就冲了出来。
她伸出那满是寿斑的手,瞪着她那藏匿在褶子之中的眼,张开那一笑起来快过耳朵的大方嘴就喊道:“亲家公,你这叫什么话?我怎么就刁钻了?你给我说说?你家闺女一早上就为了孩子吃红薯烫了嘴闹腾,我做婆婆的上去说两句还不行吗?难不成,你们家的闺女是纸糊的?说不得?”
“谁不知道你是个恶婆婆,逼死了广义的头房媳妇。亲家母,今儿你要是给我个合理的解释,你甭想蒙混过关!”汪三儿将手揣进袖子里,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日他娘的,你他娘的要个啥解释?还不就是要银子!”渠广义从屋子里一?E
第六章 死了
众人们赶到井口,汪三儿像个猪一样趴在井口,冲着井里大喊道:“闺女,爹来了,爹来给你做主了。老渠家人有啥对不起你的地方,你大声跟爹说。爹绝对不饶了他们!”
汪三儿说完得意的瞄了渠广义一眼,渠广义恨不得将他一脚踢到枯井里。汪三儿、渠汪氏都是一路货,整天只想挖空心思的挖他的钱。
要说句公道话,这渠广义对头一个死了的老婆可谓是疼爱有加。头一个媳妇去的时候,他差一点没跟着她走了。那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儿拍摔了。也正是因为第一个婆娘没了,他才如此讨厌大儿子渠念。
渠念,渠念。那一双明亮的眸子,和他娘简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他一看到渠念就想起他死了的娘,他那温柔、贤惠、聪明伶俐、体贴入微的娘!渠广义一想起渠念的娘就想哭,所以,没事儿时他是绝对不会去瞧渠念。
娶这第二房汪氏,渠广义本就不大愿意。
一是心中惦记着那亡了的妻,另一方面,这汪氏天生就是一块做泼妇的料。结婚没几日他便冷了她。等到二儿子渠衡出生的时候,也没见着渠广义有一个笑模样。娘们儿嘛,就不能管着,生完了娃子她们的义务就尽了。
渠汪氏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凡是有个不顺心就撒开了泼。都说她婆婆渠尤氏是个厉害的婆婆,可是遇到渠汪氏,就像是耗子遇见了猫,能不多语就不多语。就是这,也碍着渠汪氏的眼。
凡是有个不顺心,渠汪氏就扯开她那高亢的喉咙,从渠家的祖宗八代开始,一直问候道渠广义的脚丫巴缝儿。渠广义恨透了她,久而久之,这种恨就变成了一种冷漠。一种无声的冷漠,你骂就骂、喊就喊,骂累了我给您锤锤嘴,喊累了,我给您倒壶茶。
今儿早上因为个鸡毛蒜皮的小事儿,渠汪氏就闹上了。这一闹,渠尤氏说了她几句,她一气之下就跳了井。
距离上次跳井,仅仅相差半个月。
上一会跳井,是渠花花得罪了她嫂子,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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