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赛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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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赛克-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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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物

  吃过早饭,手下送了车来,SUV。我喜欢开这样的大车在拥挤的城市街道超车,很刺激。
  按南楠的指挥到郊外,小平房围出院子。南楠要我留在车里,自己进去安排。我抽空点了根烟。
  过了一阵远远地招呼我进去。拐过院门,我想说真的大吃一惊。
  一辆几乎是闪闪发光的红色哈雷孤独而蛮横地立在院子里。
  不久前跟着南楠见她相熟的姐们。有一个提起新加入玩哈雷的圈子,十几个人,准备找条远途的线路跑跑。那天我大约是多问了几句细节。
  “生日礼物,”南楠期待着我的反应。
  我一把横抱住南楠,转了个圈。伤处隐隐作疼,不得不把南楠放下。
  我不太懂摩托,只认得哈雷的标识,标榜自由的牌子。
  很漂亮的车。也就是最近才偶尔被人提起,算是稀罕物。杨风要是看到一定会疯掉。
  然而没有加后座,带人有些挤。
  再看南楠,她大我三岁,过去也有不上花边故事,懂得怎么疼人。又是很骄傲的人,给我足够的自由。我心里知道这礼物的意味。
  “可是我不会骑。”我把头埋在南楠颈子旁。
  南楠不肯相信,“你说你十项全能的。哈雷不会骑?”
  我苦笑,“大小姐,我哪有命碰这么好的车。”
  “不行,那你学。”南楠握起拳头,威胁样斜乜我。
  我笑着讨饶。
  看到它第一眼,就发现自己爱上了。钢铁的雕塑,铸造了一颗自由的灵魂。亲眼所见,触碰到实物,好像和心脏共鸣地颤动。
  自由,是我心底里最渴求的,我以为自己掩饰着,南楠她竟懂得。
  试着扶了扶,比想象得还沉。之前的摩托都是杨风拼装的,根本不是一个重量级。没有速度,这样的车怎么站得住?带着几分悲壮,像无脚鸟,生存就意味着永不停息的飞翔。
  “但是,为什么是红色的?”我知道自己一停下来就忍不住向悲观的方向想,连忙打断自己的思路。
  南楠笑:“全身黑,晚上都找不到你。”
  她不肯说,可是我或许明白。南楠常讲本命年多灾。红色辟邪,她想多给我点福气。她这留过洋的人,也不得不信。
  可惜我只是活在黑暗里的人,如她所说,“各人有各人的命。”我的命便是不祥,即使是红,也如血光。躲不过。
  南楠忽然从背后抱住我,她的脸贴着我的脸。不需言语,闻着她淡淡的体香就能感到温暖。
  更刺骨的凉从心底腾起。
  
  试过车,在空场里南楠叫人帮着,看我转了几圈。有个师傅留在这里看车。
  租了跑车的场地,专门请专业的师傅放下手头活计移驾至此。我对南楠财大气粗的做法早已失去抵抗能力。
  哈雷留在仓库,我和南楠很快发现即使带回城也没有地方跑的惨痛事实。难道要摆在家里做雕塑?
  傍晚回程路过南码头,那边似乎有几分嘈杂,我回想着昨晚的事略微不安。偷瞥南楠,像是丝毫没有察觉。
  下高速出了收费站。远远瞥到警车。
  “哎。”
  “怎么了?”
  “我驾照落宝马里了。还有身份证。”驾照和其他证件都塞在车上,车停到杨风那边。早上南楠的电话催我打的就走,完全忘得一干二净。杨风那小子知道我不着急拿车,停在那还装点门面,车里恐怕看也没看。
  南楠满不在意道:“没事。”
  “可是很麻烦的,”我嘟哝着,直踩油门。
  警车离开视线,我松了一口气。南楠笑:“警察恐惧症吧。人家根本没打算查你。”
  的确,在梁婆街的短短三年,我开始对警察超乎寻常的敏感。打群架浑身是血被条子追过几条街的经历,南楠不能想象。烧杀抢掠,什么都做过,只是没留案底。在梁婆街混过不留案底的,除了我就没几个人了。
  与其说惧怕,倒不如说是过度谨慎。我只是在潜意识里认为不能留下任何记录,即使我的人生早已不是白纸一张。
  正说着,就看到那辆警车追了过来。怕什么来什么。
  “得,您准备叫人吧。”我叹气道。
  靠边逼停了。老款桑塔纳,不是交警,是正牌的警车。难怪刚才一心想逃。
  轿车上下来两人,一男一女。
  看清的一瞬,我觉得心脏停跳了。
  
  男警挡在前面,敲我的窗户。我一动也没动。
  南楠大约是觉察到我的不对劲,一边按着手机一边打开车门。我才跟着跳下车。
  没有带证件,那男警明显对我十分感兴趣。南楠正要拨通,男警已经比对着什么掏出手铐来。那女警自始至终站在后面,一句话都没有讲,却摆着一副防卫的姿态。我忽然感到她的紧张一多半为了那男警。
  手铐压在手腕的一瞬间,我猛得挣扎,手肘向男警撞去,手铐掉落在地。
  南楠惊呼一声,完全没有想到我这样过激的反应。我避过男警一记摆拳,向后一弹,落在两个警察之间。那女警并未多言,也向后避了一步。
  男警大惊失色,朝我肩头直攻过来。我转身避过不由朝那女警瞥去,他立时一掌,斩向我背部。仅仅那一下,我便痛得发昏,勉强缩肩闪过他的一抓。
  退出几步,男警重新护在女警身前。我微微迟疑,被那男警拿住手腕反扣在车身。
  压着背部的伤口,我不由吸气。
  “阿乐!”南楠话音未落。
  “赵英,绰号‘老鹰’。今天下午被害。听说跟你凌晨时见过,闹得动静不小吧。跟我们走一趟!”冰凉的手铐闭合发出咔哒一声。我扭过头,看到那女警后退一步,双手绞在一起,神情复杂。短发被风吹得飘起,眉宇间有几分刚正的气质。是她给我铐上的?
  “昨晚?”南楠推开按着我的男警,征询地问我。我胡乱点着头,思绪已不知飘向何方。
  男警无视我们的情感交流,补充道:“现在控告你故意杀人,袭警。”明明没有任何证据,这样讲太不专业。但我一时无力争辩,和南楠都没再说话。
  为防串供安排我和南楠给不同的刑警。审我的就是那两个重案组警员。男的叫孟浩翔,女的叫刘静怡。
  孟浩翔名字很熟,警局的太子。他老爹把持着局长的位子,在城里也算可以呼风唤雨。
  至于那女人,没错,我认识她。
  多年之前,我与她原本是战友。
  
  十八岁那年,高考成绩一如预想,糟得一塌糊涂。很早之前就明白,即使进了大学校门也难脱离混沌的命运,反而这四年的生活少不了东讨西要。想要到社会上谋条生路,一个女孩跑步快点似乎算不得特长,虽然那是我学生期间唯一的特长。在学校里大姐当惯了,低三下四的事情又做不来。
  阴差阳错,我进了部队,得以远走他乡。一年后在秘密的选拔下,被编入一支特殊的队伍。在那里,遇到了大我一岁的刘静怡。
  部队的生活,严格规范,没有什么个人空间。况且新编入的这支队伍,将要组建一支特警,各方面管理都严格太多。其他所有事情我都可以忍受,唯有一样,坚决不肯进澡堂和别人一起洗澡。说我偏执也好,或者干脆说成是心里有病吧。独独在这件事上我坚持地莫名。就这样认识了刘静怡。
  那天半夜我趁着别人都睡了摸到涮洗间。十二月,玻璃又缺了一块,风直吹,冻得厉害。我堵上门,开始一件件脱下衣服。一盆水浇下去,冷得刺骨。一边在心里骂自己矫情,一边涂上肥皂。冻得浑身哆嗦。
  刘静怡就这个时候推开门。北风穿堂而过,我们俩好像冻僵了一样愣在那里。
  “冷。”我就冒出这么一句。
  刘静怡慌忙关了门,才发现自己也关进涮洗间。被她这么看个遍,我自己都觉得荒唐。奈何沾了一身细沫。我背过身,匆匆用冰水浇。越急越搓不干净,身体发烧。
  “怪冷的,我暖壶里有水,要不要?”
  声音脆生生,听得我心笙摇荡。
  不及我发应,水已经倾入我的盆里,冒着热气。
  我兑更多凉水,冲好,套上衣服。再回身时,刘静怡对着门好像面壁思过。
  我才注意到她手里提着盆。
  “大半夜的洗床单?”怪人一个。
  “嗯……我来那个了……”刘静怡转过身来,几分羞涩。
  我心道都是女人,大姨妈有什么讲不了。又心想自己洗个澡搞这么自虐,同样要命。“水很凉,唔……你的热水我都用完了。你那个不要沾凉水的好。”
  她站在门口一动不动,呆愣着不知道想什么。
  我心道你把我堵门里算什么,一时又不免同情心泛滥,“我替你洗好了。”
  分明看到她脸刷的一下红了。现在回想起来,涮洗间断电,该没有光才是。我却觉得那时候已经将她的容颜看得清清楚楚。浓眉不加修饰,五官却很是精致。瘦瘦小小一只,南方女子,看来多少有几分我见犹怜。
  “可是……”
  我反应过来她要洗什么,也觉得尴尬。恨自己军营里呆太久,不争气地看到美女就心软。“都是女的,你害羞个什么?”嘴上这么说着,几乎是抢过她的盆。一咬牙一闭眼,就当报答她的热水之恩。
  然后那晚到底还语无伦次说了什么,我也不记得了。
  
  第二天我就感冒发烧。勉强训练一天,到了夜间,烧得神智不清,药吃下去又全吐出来。第二天才准我假。
  白天,刘静怡送饭送药。那时我睡了半日已经好了许多,就有心思逗她开心。她劝我不要半夜洗澡,说浴室开放当日可以略施小计提早进去。
  领我打通关节,又不时找我一起吃饭。一来二去熟稔起来。才发现她并不全是那一晚见到的羞涩,实际颇有主见,待人很热络。
  恍然惊觉时,某种情愫已经无法收回。我过度的离群,见到些微的光便如飞蛾扑火,不可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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