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赛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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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赛克- 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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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任晴的烟是与身边人交换。原本不抽烟的人,这样短的时间忽然手不离烟,并且迅速地和周围的老烟鬼约好一起抽烟,并轻而易举影响他们对烟的选择。
  任晴将抽屉打开的一刻。空气里尘埃的味道,那样熟悉。
  再不会有人比我更熟悉“失忆”,那是南楠赐给我的爱与痛。
  南楠以为我只为了全新的生。其实事已至此,于我,生亦何欢,再无可恋。
  她饮下毒药,看着笼中的我,怜惜,不舍,于是将毒从口中渡过。我是情愿陪她。但我只希望独自饮鸩,我要她活。
  
  当我从某家商场前景观喷泉里被保卫拖出去暴打一顿后,神智才清醒了几分。
  我觉出不对,迅速叫车到迁延巷。
  司机万分嫌弃又不好拒载。等我说加倍付钱,便飞一样在夜色里行驶。
  巷子里一如往日寂静。
  我摸黑三步并作两步地上楼。门安安稳稳锁着。我想这会儿任晴应该还没有下班。
  像平时一样掏出铁丝,在锁眼轻捅,清脆的咔哒声。门开了。
  我不知,竟然晚到一步。
                      
作者有话要说:  话我知如此可算爱否?




☆、花凋

  房门都虚掩着,洗手间里不断传来水声。
  我推开洗手间的门。
  惨不忍睹。
  颤抖着关掉花洒的水。只是轻轻一碰,依靠冰凉的瓷砖垂首坐着的女人倒在水花里。
  空气里还弥漫着血的腥气。胸口鲜血染红了大片。匕首刺穿的痕迹。我颤抖着揭开衣料,触摸伤处。不再有血流,已经被水泡得皱且灰白。切口像嘴唇一样舔舐我的手指,手马上惊战着弹回。
  我在水里缓缓跪下,想抱着她坐起来。手指滑进她浓密的长发,她的身子是刺骨的冰凉。我看着她闭上的眼,因为失血的寒冷而轻蹙的眉头。傍晚时还依偎在我怀里的鲜活生命。现在竟然这样。
  我从没想过这样,因为自己的没用害了她。
  我已经竭尽全力控制,用最快的速度赶回来。我以为自己的谈判足够理智清晰,足够打动人心。况且那个人,他毕竟是我堂弟。我以为自己对于他足够了解,知道他不会果断到立刻下令杀死一个为自己卖命的人。
  我心里只有南楠,为了她我可以不惜一切做任何事。甚至不惜利用任晴的感情。但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可以做恶到如此地步,从来没想过在我和南楠的这段关系上再背负一条人命。
  真的。从来没有想过会变成这样。
  任晴,任晴。
  我好像还闻到她被水浸透了的衣襟飘出晚香玉。我拼命用手抹去她的眉头,吻她被水打湿的没有温度的唇,握她摊在水里僵硬的手。
  而后我终于想到什么,疯了一般进入里间,翻箱倒柜,试图找到一点支持自己判断的证据。没有一点“失忆”的渣滓留下来。
  我彻底失去理智,把指纹布满整个房间,破坏了任何可能留存的蛛丝马迹。直到被三个警察摁住。
  “乐姐,”
  樊周游颤颤地叫我。声音好像透过厚重的棉被。
  我梦游一样被拖拽着。手铐贴近肌肤的一刻狠狠地咬下。于是我费力摆脱,腕子就被金属的啮齿擦磨。
  楼道里手电光明晃晃的,虚掩的门后是一户户惊恐的兴奋的嗜血的看客的面孔。我忽然好像回到在军队和刘静怡被抓的夜晚。使不出的力气被缩在小小的镣铐里。但我心里已经空落落,好像只要轻轻抽去一口气,我就万劫不复。
  那晚异常混乱。出动了三辆车的警力,在狭小幽暗的房间里,人仰马翻。
  当我被身高马大的同事押出迁延巷的小房子,眼前的景象好像海绵被水泡开,闪烁的车灯耀花了眼,逼仄的楼房之间一线夜空,高不可攀。
  警车一路疾驰转出狭小的巷道,转向空荡荡的高架桥。我眼前开阔的场景渐渐模糊起来。寂静的夜空里,可以听到胸口的跳动,也只能听到胸口的跳动。擂鼓一样,咚,咚,咚。忽然的,天旋地转。
  我真的感到害怕了。在疯狂的庇护下,可以不必那么辛苦伪装。从前我既要疯又要维持一丝清明。但现在,真是太累了。我这样刻薄自己,这样害了对我心存不忍的任晴,知道了什么,却根本无力回天。我想自己爱得这样辛苦,跌跌撞撞,头破血流,又带给南楠什么好么。
  不要睁开眼,不要看清眼前。我宁肯置身马赛克的世界里,什么都不要知道,不要问,也不要回答。
  不要,不要。不要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让我沉在失忆的梦里,浸在回忆的毒里,不再妄图以一己之躯改变什么,缩在无知无觉的壳里,远离这个蚀人性命和灵魂的世界。
  
  我是被水呛醒。醒来的时候浑身湿透。是我熟悉的警局二楼尽头的洗手间。水直冲在我脸上,睁不开眼。我下巴被人拖住,水就喷进鼻腔,喉管。水里带着橡胶管子的腥味。
  我猛烈地咳嗽,水停下来,钳着我的人也松开手站起来。
  我伏在拼贴瓷砖上大口喘气。尽可能侧着身子。稍微动弹,别在身后的腕子带动手铐哗哗地响。
  我被带进不常使用的办公室。不是专门的审讯室,椅子是平时坐的,木头的,比较结实。又不知道从哪里拖进来两盏功率很高的强光灯。
  空调被开得很低,发梢滴下的水要凝注一样冰凉,钻进衣服,一阵凉。药力将过,头痛地像被箍住,又像要炸开一样。身上并没有受太重的伤,只是几道划口。
  我想拿口袋里的止痛药,才发现口袋已经空了。手被分别铐在椅子两侧,一动就发出声响。
  灯忽然打开,晃地没办法睁眼睛。我只好将头侧在一旁。看不清,根本不知道那一头有几个人。
  例行公事的询问资料。声音是樊周游的。平和,公事公办。这样我倒也有点欣慰。
  “你说到现场的时候被害人已经死亡,有什么可以证明的?你是几点到任晴家的?”
  我认真回想,
  “开门的时候看表是十一点五十。我坐出租去,有打表,应该有记录。”
  “收据呢?”
  “没有拿。出租车牌是XX。”
  我感觉到对面沉默了一瞬。如果是一般人在慌忙到收据找零都没有办法拿的情况,大约是不会注意到车牌。但我做过卧底受过训练,下意识的保护完全出自本能。我只是想不通,到底是“失忆”的效力太强,让我在一瞬间失去理智破坏整个现场。这样就算我出去,也不知道从何查起了。
  那一边有人推门,似乎拿车牌号出去核实。
  樊周游继续审问。
  我只是说去的时候已经这样了。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樊周游只好重复之前的问题,
  “你和被害人的关系?”
  “朋友。”
  那边停了停,忽然递来几张现场的照片。任晴蹙眉的头像。让我头痛愈发激烈。
  “怎么进入被害人房间的?”
  照片就摆在我面前。闭上眼也在晃动。我一时疼得说不出话。等了等,
  “我会开锁。”
  “朋友关系怎么会撬门进去?”
  “我准备给她个惊喜。”
  过了一会儿有人进来,迅速无声地交流。
  在强光照射下,眼泪都要下来,什么都看不到。但凭着动物的本能,我感觉到对面投来怀疑的目光。
  那目光上下打量。但我只能趁着沉默的时间休息。浑身剧烈的痛分散了我大部分的注意力。我不知道这种情况要持续多久,有没有人会想办法把我接出去。
  过了一会儿,
  “小樊,你们几个,先出去。”
  雄浑的男声。是谢荣生的声音。他连夜赶来审我。
  脚步声,门关闭。
  一时间房间里只听到我自己忍痛的呼吸声。
  强光忽然灭掉。我眼前刹那落入一片漆黑。我睁大眼睛适应光线。我想对面的人也是这样。在微弱的台灯里。我渐渐看到他的轮廓。他也直视着我。
  “郑乐,最近你一直在查‘失忆’,听说私下里也不停,好几次有店家投诉你。不管是于公于私,你这么坚持追查,局里还是采取支持的态度。不过现在——”
  谢荣生忽然一拉椅子,发出哧啦的声响。他饶过桌子走到我身旁,按着我铐在椅子腿上的左手,将袖子撩起。青紫的针眼暴露无遗。
  “怀疑你已经长期吸毒成瘾。该不会是‘失忆’吧。”
  “……”
  “不承认也没关系。你昏迷的时候抽了一管血。最多明早结果就能出来。现在的血检很先进,你前几天才带人用过不是吗?”
  血检比尿检更灵敏,除非偶尔吸毒隔几个月才能检不出。我持续这么久,应该很方便可以检查出来。
  因为之前肠胃动手术请过假,加上一起吃饭的时候食欲不振,同事对我的消瘦都没有起疑心。不然稍有经验的人看到我这样的面色,也足够断定了。
  “谢队,我查这个,不小心沾上,没有什么了不起。”
  “既然这样,你总该知道是谁给你的吧?”
  “……”
  “任晴房间里验出‘失忆’的残留物。你查到那里,该不会不知道吧。”
  “我不清楚。”
  “不清楚就是知道咯。你既然查出来为什么不打报告?”
  “我只是猜测和推理,没有实际证据,怎么报告?”
  谢荣生微微一笑,坐在侧边的椅子上,好整以暇对着我,
  “不要紧张,这边毕竟不是缉毒科,不过是随便聊一聊,你配合好一点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我只觉得浑身上下都在痛。说这些话,冷汗已经不断地滴下来。我没有办法向他开口要止痛片。
  “化验结果出来以后,不会想让我交到那边吧。你应该清楚在这边调查你最多就是48小时,我们共事一场,也不会太为难。送到那边去,关个二十几天,你自己也清楚你吸毒到什么程度,自己身体又怎么样。到时候死在哪里没人知道不说,你自己要熬多少苦。”
  我当然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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