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季如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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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季如歌- 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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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土坑下,没有谁比这块土地更适合承担,这最虔诚,最具灵性的地方。

  
  她对余晖说:“一开始,得到你的感情我觉得是对我巨大的赏赐。丢失的日子里——现在,如果能够重新得到,我依旧觉得这是一种赏赐。它并未因你的一度缺席而打过折扣。这份感情付出是不对等的,你已经欠我的。可是你却因为你的愧疚,为安慰你所谓自己的良心而宁可把这份赏赐转赠他人。你太好胜,太虚荣,你习惯了在人面前高高在上的感觉,在道德上也要——可是你一开始就已经错了,你之所以不愿意回头与其说是因为你不愿意面对我,不如说你害怕见到你的失败与低下。你和我是平等的,不要试图寻找你的优越感。如果你已经真的放下整个家庭,那就如你想要离开时的那样,我会放下,因为我们真的没了关联。可是现在你没做到,所以我要求你,请把本该属于我的,我曾经并一直希望的赏赐,作为道歉的礼物,还给我。”

  可是他亦不能回头。像许多合乎情理的故事总是不能以预想的方式结局。很多该做的事,从来不能在现实中实施。当他发现他依旧爱着夏至时,他亦不能回头。能够拯救他们的,唯有时光,他们能够做的唯有等待时光的拯救,等待彼此能够再次看到对方在对面微笑。

  他说他只有七天,来到她身边,她漫长的等待他只有的七天。他只有七天,不可能出现意外。她想送他礼物,她能再次送他却还是祝福,她不能帮他擦干眼泪,她的眼泪流了出来,他们都不能永远是个小孩。她安详地抱抱他,给他祝福。内心澎湃。

  他是上天给她的落差。平静美丽。落差是极残忍的。宁可永远留在谷底也不愿为享受片刻俯瞰万物的骄傲而承受坠落的疼痛。物是人非是极残忍的。永远离开那些存留美丽回忆的地方是保护自己不被旧时物以陌生姿态冷眼相待,嗤之以鼻所伤的最好办法。但她不能。她不情愿地被一次次揭开伤疤并学习享用疼痛的快感,别无选择,直至麻木,心生出一层茧。

  有时飞廉回想,也会觉得一些当时疼痛很美。许多留在心里还未开始就以结束的故事是绝美的。像自己所认为的,一个绝世而独立的美人应该在她最美丽的时候死去一样,凄怆而壮烈。岁月不能奈何,那将是怎样的一种骄傲而寂寞的自由?突然丧失的美丽所存留的记忆才隽永。浴火的凤凰,为获取重生。

  天上的云不能永远逗留在蓝色海洋。看云的人也只会看并不奢求摘一朵做枕入梦。有些是不想,而有些是不能。一切不过等待曲终人散。就好象是在前行的列车里不小心盹着了。于是,做了个长了点的梦,可以去回想它的荒诞与美丽,却不可以说,我要回去。

  当飞廉以平静的心去回想那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几天所走过的对她而言漫长而艰涩的心路是,蓦然发现,她不过顾影自怜地欣赏着自己的东西。仅仅是因为它是属于自己的,为自己珍惜的。她十分清楚这绝非所谓的一见钟情,因为她早在心中设计好一个轮廓——“他”。在认识他之前,并非为他。而他却戏剧般地与“他”完全相合。当她与他在荒芜人海相遇时,她发现。于是“他”便不再叫轮廓,他授予了“他”生命。“他”便由平面的变成立体的,由空的变成实的,由模糊的影子变为清晰的形象。他便成了“他”,他便也只能是“他”。也许多年以后,她会后悔,因为再找不到完全令“他”满意与中心的他。“他”将永远成为残缺的。“他”已和他以为一体,永远存封在她的记忆里。

  他是不能够哭的,爱一个人是万万见不得他哭与失败的。他哭,比自己受到委屈更难过,因为自己不能,也安慰不到他,不能与之分担,只能看着干着急。

  不能不在意他的失败,因为失败了,自己会依然不变地注视他,爱惜他,可他却不能如一地看待自己。

  爱上一个不可触及的人是苦痛的,这份苦痛并不来源于不被他看见,不被他以同样的方式甚至仅仅是感激回赠,而是来源于他的“不知道”,因为他不知道你在爱他。却又不在于他不知道你的存在,而是,在他低靡难过时不能用“你爱他”来温暖、安慰他,告诉他,一直,始终,有人爱他。对你而言可以不看重他的“不知道”,你却在意这微薄的礼物能否到达他那里,能否带给他抚慰。即使你内心的倾其所有对他的影响再渺小,再微不足道,或者不成立。她深知她应该快乐,幸福是个疏离却无谓的词语,受不得趋之若鹜的追捧。它含义不明,不能定论,娇纵而习惯对人呼之即来,挥之即去,而快乐却是个简单而纯粹的东西,在时光中行走,它是必备的,否则永远不能解除负累,永远追不上风的速度。不坚持却更易于坚守,它坚守信念,永远向往,它是穿梭的时光机器,从远方而来,却没有沾染过什么,与传统无关,靠近人群却不失传说与想像,有回归的意味。她感觉自己仿佛也变成了一架时光机器。

  
  一根根钢筋直竖着,有冲向天空的欲望。像是某种暗示,物质向精神挑战,现实对理想示威,遗忘对目标鄙弄。她关上窗户,它们在对她倾诉,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只是和别人说着自己的时候,说着说着就感觉厌倦,觉得累了,不想说了。不知胡乱讲些话,什么也记不清。她对提及自己极度疲倦再不能够欢畅,那原本释放自己的唯一出口堵塞。

  倾诉,让人难以自拔而又憎恨的感情,对别人讲算什么,一讲不免牵扯到自己所有的失望上,算什么呢?谁要收购别人的垃圾?算什么呢,脱掉外衣,把缝补过的褴褛的皮肤给人看。还是继续包装,穿着美丽,在人前,不至于看别人走神时敷衍笑容,不至于惹自己讨厌。不被理解是辛苦的,而离不开别人的理解却是可怜的,让灵魂寄人篱下,在别人的目光下逡巡,意志寄生于别人的认同,更是可悲,人格不独立,乃至可鄙,不愿撑起自己的重量则可恨。

  什么时候开始她习惯用文字来打包存放记忆,然后选择,分类丢弃。她有四个很厚的日记本,写字的好处就是能够一边写一边遗忘。记录下来的生命原来真的可以离开并且独立生存,而她在失去这些记忆之后才可以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来观赏它,没有主观因素的时候,很多东西看起来那么美与动人。于是,她第一次为这个故事流泪,为别人的故事流泪,不用忍耐,压制眼泪,不用倔强,很舒服,很放松。风过无痕。

  她喜欢这些人,那种不能控制自己感情却能处理自己行走方向的人,因为他们是那么脆弱又是那么克制、忍耐、坚持、倔强而具有判断力。这个男子,打开她多年因无法解开而尘封的心结。她想跟随他的脚步源于他看外面风景折射的目光,却已不仅仅如此。似乎她抵达过他的灵魂,在他到达的那一刻。至少,那一刻,她知道她是懂得他的。在最柔软的那一块土壤,根植过自己。她希望这个男子永远站在她的左侧,用他的右手握住她的左手,因为右手是强大的,代表坚韧与不放弃,而左手是最自我的。他用他最大的力量握住她最真实的希望与梦想。她想把自己最厚重的自我摊开,放在他掌心。

  于是,她把红玉放在他的掌心,放在他的右手,送他离开。

  清晨,奇怪地很早醒来,或许是想到她的计划,她感到莫名的兴奋。推开窗子,一刹那间,她看到一群鸽子飞过鲜红而圆润的太阳,她意识到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或许发生了什么,她不能猜想到的。又是美好的一天。她把一包抽纸放进提包,她一直喜欢的纸巾,有迷人的浓烈花香。

  打开柜子,散发出樟脑丸的气味。挑了常穿的轻便的衣服塞进包里。忽而看见角落里的丝绸长裙。从未穿过的衣服,迷恋这种质地的衣服——来自它昂贵的梦。这是用昂贵的梦编织的衣服,每一个诚心的女子都应该爱它的,如此意味深远的质地。它在肌肤上,来自自己身体般贴合——它就是自己的魂魄,带着细腻而感伤的魂魄,是在这个世界上女子做着美丽梦的痕迹,吸附着她们的灵气,是她们的影子,她们的渴念。它是昂贵的梦,昂贵的悲剧,无数用梦幻死亡来孕育的幻影,没有规则的幻影,可以进去,却不能用手抓住,带回任何庸常实物的幻影,用诗意凝聚的,一缕青烟般,吹弹可破的幻影。可是它却又如利剑般穿越千古,不断吸附着看过它一眼女子的灵气,混成一缕越来越浓,依然轻薄的烟,继续被人仰望,继续穿越下一个千古。她舍不得,还是把它仔细叠好,放进包。

  她想,或许有一天他们会到达同一地点,然后再次各自行走。总会有那么一天。或许在某个夏季雨后的彩虹下面,她看到他执着的单纯。他一直的单纯。执着原来是那样的单纯,不执着不代表看开,很多时候选择保持不争取状态是为了获取更多,孜孜以求如果功利,这更是贪心。她踏着他的脚步开始行程,在某个地点将要分别,但总会在某个地点,再次相见。她并不是需要他的认证,她只是太喜爱并憎恨爱着这个世界的感觉,太美太累,一发不可收拾地激越与颓废。可是现在,她想融进时光,用爱他的方式和名义来爱这个世界。她只是被他提醒,原来她是这样喜欢一个人行走的感动,可以不被别人和自己打扰,她曾一直厌恶等待,可是现在,她以等待为目的,漂泊抑或寻找。或许这根本前途不明,可即使将下起大雨,她还是要出发的,选择一个陌生的方向,去伴随时光,寻找它也在寻找的解答。她听到风送来远处的呼唤,那是穿越千年的声音,萦绕耳际,让她翘首以盼。她将昨天的打包存封,一切都结束,即使昨天曾满身泥泞,明天还是要坚强地活着。她曾经想回到故乡,去看看那里满坡的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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