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烙刻:记忆中的影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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烙刻:记忆中的影像- 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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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因为舞台演出时拍的剧照背景很杂乱,最多只能用作新闻,在大量的印刷品中不能达到样板戏“高大全、红光亮”的要求。在这样的指导思想下,客观上对样板戏的制作已经达到了精益求精、一丝不苟、追求完美、苛刻无比的程度了。每排练一个剧,至少要半年,有时还要返工。这些照片出来后,被大量地印刷成电影海报、年画(包括中堂、四条屏)、连环画等广为流传,各种书籍报刊更是大量地采用。随着广播、电影、舞台演出等形式的大规模宣传,全国上下一片样板戏声,人人都会唱上几段。
  张雅心拍的一些剧照很精彩,尤其是一些跳跃的镜头,使人们看起来演员跳得很高,其实是他趴在地上仰拍的。除了这种小技巧外,他还摸索出了一套用慢门拍剧照的办法。因为舞台上的背景打的是幻灯,比较暗,而演员身上打的追光灯特别亮,光比非常大,如果按主体曝光,就很容易拍成黑背景。为此他想了个办法,用慢门曝光,这样的好处是背景和前景一样地漂亮,同时也解决了当时没有快片的困难。在1973年的新华社《新闻业务》上,张雅心的一篇文章专门讲述了《努力塑造无产阶级英雄形象》,包括“吃透精神、表现精华。用对比手法、突出主要英雄人物形象”等体会,还有“把相机放低一点,镜头仰些,使英雄形象显得高大;拍敌人时多用俯角,造成压抑、低矮的感觉”等等手法,无不带有强烈的时代痕迹。如果以当时的发行量乘以现在的稿酬的话,那这两位记者将无疑是亿万富翁。
  30多年过去了,花在样板戏上的费用已经没法计算了,作为一个特定时期的文化现象,样板戏无可商量地、强行地刻在了人们的大脑里,也刻在了中国的历史中。也许,随着时间的推移,其中也不乏经典而被长久流传,被后人反复吟唱。毕竟,这些样板戏是集中了那个时代全国的精英们创造出来的,是精雕细刻的东西,洗却政治上的红粉,其技术技巧层面的东西,会有很多闪光之处。只说交响乐团伴奏的恢宏洋气,服、化、道、效的精致,汪曾祺在《沙家浜》中显示的文学才华,就足以够后人回味的。我们甚至可以大胆地问一句:“今天的京剧主流虽然复归了传统,但与样板戏比,在很多地方,难道就不是裹足不前,甚至是倒退了吗?”其实西方绘画史上,许多大师和经典作品在当时不也是为教会和贵族服务的吗?《拿破仑加冕》的内容不是也有点“反动”吗?历史往往不是纯黑纯白、泾渭分明的。既能在历史中吸取教训,又能让历史中的光点得到传承、不断光大,这才是明智的民族、国家和政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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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沙民兵》:红光亮的代表作(1)
“革命现代京剧样板戏”是“红光亮”、“高大全”的顶峰,从摄影角度看,样板戏的剧照也是这样的产物。而在“文革”后期,另一类作品也具有这样的时代特征,那就是以《西沙民兵》为代表的系列照片。它们产生的年代在1974年前后。在当时,这样的作品具有“政治内容与艺术手法高度统一”的特点,并引导着中国大陆艺术创作的方向。
  《西沙民兵》从技术上讲,是张好照片;从内容上看,它仍然是充满积极因素的,这也许就是尽管它产生于那个年代,但今天看来,也并不令人反感的原因。
  《西沙民兵》的作者是伍振超。他的这幅照片曾家喻户晓,但今天,作者和作品同样像是被掩埋在了历史的河床下,以至于我很费了些功夫才找到了他。
  1974年1月,南越西贡当局武装侵犯中国领土—西沙群岛。最后,“英雄的西沙军民在毛泽东军事思想的指引下,团结战斗,击退了武装侵入我国西沙群岛的南越西贡军队,捍卫了祖国领土主权的完整和民族尊严”(见新华社稿,刊《中国摄影》1974年2月号,题目:《向伍振超同志学习》)。战斗中,出现了许多英雄人物,民兵班长吴先锋就是其中之一。南海诸岛属于广州军区管辖,于是报道任务就落到了伍振超的头上。
  我那时是广州军区榆林要塞宣传科副科长,上级找到了我,让我把西沙英雄的事迹拍下来。当时由陆、海、空三军的摄影记者组成了一个十几个人的西沙摄影组,我是组长。另外还有一个由作家和诗人等组成的写作班子也去了。我们于1974年先后两次到了西沙,和民兵、战士们一块训练,执行任务。我们总共在那里呆了两个月,拍了许多照片,后来在北京举办了《南海诸岛之一—西沙群岛摄影展览》。虽然风光很美,但那里的生活很苦。没有菜,天天都是罐头,晒得要命,身上晒得直掉皮。气温很高,睡不着觉,中午只能在水里泡着。
  一上岛,就听到许多关于吴先锋的事迹—如何跟敌人进行面对面的说理斗争,如何进行武装斗争等等,于是我就很想去拍这个人。我和吴先锋一块生活了一个星期,按我们当时的理解,英雄人物就是要“源于生活,高于生活”,所以要把这个人物拍得健美、丰满、高大、理想!
  西沙群岛有7个岛,最大的叫永兴岛,第二大的是金银岛。金银岛是平时渔船集中的地方,居民很少,吴先锋带的民兵班就在这里。1974年1月的那天,南越西贡当局的几条军舰开到了岛边,上来一些军人,说这里是他们的领土,说着就要插他们的旗子。吴先锋据理力争,争执中双方开了枪,吴先锋带领的民兵英勇无比,打死南越十几个人,他们抬着尸体回到了军舰上。他们的军舰马上开了火。很快,我陆、海、空三军出动,敌人一看,大喊“红军来了”,就跑了(那时的部队是红领章、红帽徽)。打那以后他们再也没敢来。这次战斗实际上只进行了一天。
  吴先锋的确是个英雄。我们就把镜头更多地对准了他。
  有一天中午,吴先锋背着冲锋枪,手里拿着螺号,无比英姿地站在海边望,那姿势简直就是电影明星的造型。我们就过去请他介绍与敌人斗争的情况,他把头一仰,侧着脸跟我说:敌人就是从那边来的!蓝色的天空,红色的衣服,警惕的眼睛,闪光的钢枪,真实的人物,完全符合英雄的各项元素,我们要的就是这个画面。为了使在强光下的反差减小,我用了反光板。又因为吴先锋的个子较矮,我就用了仰视的办法,使他看起来更高大一些。这样,一幅“目光炯炯、凝视远方、挺胸昂首、警惕地日夜守卫在祖国的海疆线上”的摄影作品就诞生了。
  新华社发了通稿,国内外许多报刊都用了,影响很大。吴先锋随之也成了名人,全国各地都有妙龄少女给他写信,表达爱慕之心。吴先锋还当上了全国人大代表、常委,而且是第四、第五两届。开人大会议时正好在中国历史博物馆有西沙摄影展,吴就去了。结果大家争相和吴先锋握手,有几个女解说员不相信这就是大名鼎鼎的吴先锋—照片上那么高大,眼前的这个这么矮小?吴说,那是伍记者高超的技术把我拍得太高大了!这时贺龙的女儿贺捷生急忙说,大家对英雄要尊敬一些,不能用怀疑的口气问话,大家不好意思地都笑了。
  西沙摄影展(大部分是伍的作品)在北京展出后,影响很大。还出版了《南海诸岛之一—西沙群岛摄影展览作品选》画册,各种展览图片大量地发往全国。1975年广州军区给伍振超记了一等功。全国各大报都刊登了这些照片和赞美他的文章,更有6000多字的长篇评论,号召大家向伍振超同志学习,一下子把这个贫农出身的摄影干事捧到了顶峰。他于是变得很紧张,本性朴素的他还是夹着尾巴做人。富有戏剧性的是,这中间有个大人物左右了形势,一下子使局面复杂了起来。这个人就是江青。
  为什么江青会与这事有关呢?很多人不明白,甚至把我的起伏与江青的提拔联系起来。这也难怪,毕竟多数人是不了解情况的。
  早在1964年,闲来无事的江青就想到海南岛来玩,起因是摄影界的某个大人物建议她到海南岛,既有利于拍照片,又有利于休息。她到海南岛要拍照片,所以要求广州军区给找一个摄影好、政治上可靠、熟悉南方的人来陪她。就这样找到了我。我奉命陪了江青40多天。后来1970年她又来了,还是我陪的她。
  

《西沙民兵》:红光亮的代表作(2)
到了1974年,江青就想宣传吴先锋和西沙民兵这个典型,还从新华社拿了20多个胶卷,并让我去拍这些人物,于是就有了后来的这些事。
  西沙事件之后,伍振超到了海南军区政治部,名义上是新华社广州军区海南分社的记者,但人事关系还是军区的,最终职务也不过是团职记者。“四人帮”倒台后,伍与江青的干系还是无法摆脱,于是有人开始整他的材料,他被停职检查。有外调人员去调查他的事情,也有人准备再写6000字的批判文章,以对应那6000字的“吹捧”文章。他的档案材料上一度有这样的字样:“伍振超在‘四人帮’横行时期,大肆吹捧和投靠江青,为江青想当女皇大造反革命舆论,卖力地为江青效犬马之劳,干了许多坏事。骗取了一等功。”
  广州军区要求新华社成立专案组进行调查,新华社说我们对伍是了解的。就这样查了一段时间,结论是我没有参加“四人帮”的活动。到了1986年,所有的罪名都取消了,一等功也继续有效。6000字的批判文章也没写成。1982年时我就转业到了老家湖南,1982年—1991年退休前是湖南摄影家协会秘书长。
  伍振超1930年生于湖南江华县,1951年参军,到了朝鲜后没下车就奉命回来,到了广州军区。1957年开始发表作品。从西沙摄影展之后,他的作品陆续被多家报刊采用并获奖,在湖南摄协工作期间也屡获各种奖项。现在家里安度晚年。
  吴先锋当了全国人大常委后在当地被任命为广东省团委副书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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