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没了动静,只是隐约听见有男人轻声说话的声音,可是孙叔叔明明不会说话的啊,又过了许久,声音也听不见了,好像不曾存在过。
我知道,今天这头门。是再拍也不会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冯赐白的故事暂时坑掉啦o(╯□╰)o
这篇是已经码好的,不是特别长。
☆、二、荣哥
周邙一年前那个下雪的晚上忽然疯了的。
这之前毫无预兆。让周邙身边的很多人措手不及,那一天,我正被叶慕青接在美国过圣诞节,正和美国的朋友玩闹着通宵,大约是凌晨4点钟,就忽然接到了这个消息,这样荒唐的笑话,我显然不会信,“福生叔,今天是圣诞节,又不是愚人节。一点也不好笑。”
“大小姐,我真的不是开玩笑,董事长都在阳台上坐了一个晚上了。”福生说。
电话对面的人反反复复说了很多遍,我几乎能够想象到那个场景,地球另一个半球,同样下雪的夜里,父亲站在公司空洞寂寥的天台上,站成了一棵树。
谁也不知道下一秒他会不会跳下去。
所有人都很害怕。
如果周邙疯了,那可是件了不得的大事,会改变很多人的命运,甚至整个T市都会摇三摇。
还有有些人对这件事嗤之以鼻,或者对着报纸拍案称快,他们说这是报应,年前周氏的建筑队不是还逼得一对拿不到工资的民工夫妇跳了楼,他们啧啧叹息,他们的孩子才不到2岁,真是人间惨剧。我也听说过这个事,可是父亲来不及处理这件事,就疯了。
但是他们中的更多人显然是不信的,因为那天晚上正在举行周氏的年会,这一年公司业绩又跨上了一个新的台阶,到处都是和乐融融的气氛,周邙一直表现得很平静,很正常。他们相信,像周邙这样的男人,要什么没有,又不是他们这些汲汲营营的芸芸众生。强大到无以复加的男人,怎么会好端端的就疯了呢。
即使周董压力大了,想标新立异玩玩新花样,也会很快调整过来的。
比起他们,我不知道怎么反而显得镇定了,我对福生叔说,“福生叔,你别急,我马上坐飞机回来。麻烦您,先看好我爸爸。”
他这才宽下心里来,他知道周董事长这个人,看似对谁都和善,其实心底呀,跟谁都是疏离不亲近的,就独独宝贝自己的这个女儿,那可是他的心肝宝贝呀。大小姐回来,他也算是吃了定心丸。
我跟妈妈说家里出了事要提前回去,叶慕青也只是看了她一眼,脸上有些冷,“年纪一大把了,还学会装疯卖傻了,早干嘛去了。我不去。”
自从叶慕青跟周邙离婚后,就跟他结了祖宗十八代的仇一样,我也习惯了,就不强求她了。只是临走的时候,叶慕青忽然告诉我,“小叶子,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你的父亲,并不像你想象的那么好,你会怎么办?”我不知道怎么回答。
我回到公司的时候,整栋楼都已经炸开了锅,可是谁也不敢将恐慌写在脸上,只能兢兢业业的做自己的事情。
我被人领着上了大楼的天台,这个时候雪已经停了,外面还是很冷。男人就站在天台的边缘,一动不动。
可是谁也不敢拉他回来,怕轻举妄动的话,他跳下去。那可不是开玩笑的事情。
男人背对着我,过了很久才把目光聚集到我身上,眼神却是空洞的,因为下了一夜雪的缘故,男人的头发上,衣服上都积了雪,好像一夜之间白了头和眉毛。
我这样心酸,我已经很久没有认真瞧过爸爸了,她总是觉得,她的爸爸还很年轻,很强大,刚过不惑之年,却还是跟30岁的时候没有两样。可是,我从来没有去想,这个男人也会老。
我蹲下身,仰头,笑得好像自己是一株向日葵,“爸爸,我今天穿了红裙子,好看吗?像不像小红帽?”
男人却没有回答。
我拂去周邙脸上的霜雪,牵起他的手,说,“爸爸,你冷不冷?可是小叶子好冷,爸爸一定舍不得小叶子冷,爸爸跟小叶子回家好么?”
周邙仍然没有反应,这一次却任凭她牵着手,走过一片白的天台。
这件事过了足足有一个星期,人们才逐渐相信他们的大老板是真的疯了,倒下了,同样手足无措的还有我,爸爸只有我一个女儿,虽然说我是周氏独一无二的继承人,可是不管怎么样,都只是一个17岁的小姑娘,虽然有叔伯帮衬着,可是,也不足以独当一面。
那时我问过父亲身边很多的叔叔伯伯,可是没有人知道原因,父亲常年压力很大,严重的时候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这些我都是知道的,可是,这显然不构成他发病的原因。
到底是什么呢?我想不透,究竟是什么样的力量,可以在一夜之间摧毁像父亲这样强大的精神和肉体呢?而他,现在又在哪里呢?
第二天一早,我和福生叔准备退房间离开的时候,听旅店老板说有人找。
我抬头看去,那个消瘦而沉默的男人,可不是孙壶吗,他牵着一个绳子,绳子系在一个男人的手腕上,“爸爸……”我吸了吸鼻子,忍不住叫出声了,旁边的妇人说,“赶紧领着你的大老板走,我家那口子说了,鸡窝里容不了金凤凰。”
我赶紧点头说好,还是谢过孙氏夫妇。
就这样找到爸爸,实在是很意外。可是让我奇怪的是,为什么昨天晚上孙叔叔不说呢,今天却又把爸爸送回来了。我想不通。
所幸,爸爸总算回来了。
可是自从父亲被送回去就开始哭闹不休,平时爸爸虽然闹,但是还是怔怔出神的时间比较多,从来没有这样哭闹过,仿佛把他从青禾镇带走,就失去了一整个世界。
我没有办法,福生叔也没有。
我低头问爸爸,“爸爸,你究竟想要什么呢?”爸爸却忽然唱出一首歌谣来,他的口齿很不清,眼泪鼻涕乱流,又哭又笑,根本听不清在唱什么,只是隐约听见“过桥”,“抬轿”之类的字眼。
看着他这幅模样,福生叔也一阵唏嘘,“说来董事长也盖过一家精神病院呢,没有想到现在变成了这样。”
“什么时候?”我好奇,从来不知道周氏的产业下有精神病院。
“你出生那一年吧。在H市,虽然挂的不是周氏的名头,但是却是董事长控股。”
但是我终究没有成功带父亲走,因为我们过桥的时候,周邙一个猛子扎了下去,却再也没有浮起来。
我害怕极了,可是不会水,等到人被行人救起来的时候,周邙已经灌了好多水,只好送到镇上的卫生院。
周邙没有醒过来,却也没有生命危险,所以我只好坐在卫生院的走廊里等着,因为我实在是太累了,所以不知觉竟然睡着了。
等到我睡醒的时候,发现空荡荡的,因为正是午休时间,医生护士都去午睡了,然后我看见了周邙躺的那件休息室前站了一个男人,他又很瘦,皮肤呈现一种病态的白,光线几乎要穿透他的身躯,风鼓动着他的衣袍,好像里面空洞洞,什么也没有。
但是他只是站在哪里,却没有进去的意思。
“叔叔?”我迟疑的叫了一句,“你是来看我爸爸的吗。”
那个人赶忙摇头否认,“不……不是,我是……是来复诊的,医生都不在吗?”
我摇摇头,可能是这样,要等一会儿了。于是那个人就和我并排坐着,手上拿着他的病例,是在H市的仁心医院,我记得分明,福生叔说过,父亲在H市建的精神病医院,就叫做“仁心”。
男人看着我盯着他的病例,很小心的解释,“很多年前的老毛病了,但是放心,我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不会犯病的。”他那样谨慎而卑微的解释着,好像生怕我把他当做精神病人赶出去一样。
“不是的,叔叔能够克服这样的病情,一定很辛苦,很勇敢吧,我爸爸能够像你一样就好了。介意讲讲你克服病症的经历吗?我想对我爸爸有参考价值。”
男人点点头,唯唯诺诺的样子。说来也奇怪,这个男人看起来并不年轻了,可是总是不时流露出十几岁少年郎般的天真。
“其实,我犯病的时候,不是很记得了,什么时候犯的第一次病,我也不记得了,好像有十多年了,我总是觉得我是一株草,被抛到荒无人烟的荒原上,听不见外界的任何声音,我醒过来的那一天,好像是一个秋天吧,阳光很刺眼,嗯,很亮,我听见很多人叫我名字,可是并不友好,甚至都是鄙视的目光,然后我在人群中看见有一双眼,他好像也在看我,明明是那么悲伤的眼睛,我却觉得很害怕,可是,那个人是谁,我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后来呢?”明明是平平淡淡的话语,在他的口中,却是一阵心惊,我试探着问,“叔叔是因为什么……呃,会有这种病呢?”我实在没有办法对他残忍的说出精神病这样残酷的字眼。
男人低着头,“其实我想起他们喊我的名字,他们都叫我荣哥,可能我是姓荣的吧,然后我就不知道怎么就回到了青禾镇……其实十几年前的事情,都是我自作孽,没有人对不起我,不好意思,让你笑话了。”
我试图安慰他,他却躲开我的手,我窘迫的落下,“荣叔叔不要这样,一定会好起来的,你的亲人,爱人看见你醒过来,一定会很高兴的。”
荣哥苦涩的笑了笑,轻声的说了一句,但愿有这样一个人吧。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睡了过去,醒来的时候,男人已经不再我旁边,可能是看完病回去了,这时候,福生叔已经回到我身边,我捡起地上遗落的病例说,“我说怎么这么耳熟呢,那不就是我们家的医院吗?”
原来那个男人把病例落下了。
我想着给他送去,可是却不知道他在哪里了,看了看病例的名字,原来那个男人叫做叶枯荣,却不是姓荣。
我对福生叔说,“福生叔,可不可以帮我查一下这个病人。”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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