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干什么?”
周邙一本正经的说,“干你。顺便治治你这傻乐的毛病。”
这下叶枯荣彻底老实了,可是还是被“治”得腰酸背痛。周邙把修理好的叶枯荣抱在被窝里,一边给他将路上的趣事,那是叶枯荣从来没有看到过的世界,周邙说得很起劲,每一句都是以“荣哥啊,你知道吗……”开头,以“下一次带你去看看”。
“我这次在东北啊,遇到一个妞,说挺喜欢我,想跟我谈对象的,可惜她太壮了,不是我喜欢的类型,不然我就带回来谈谈了。老子我还没谈过恋爱呢。”周邙说。
“哦,真可惜。”心里却小声嘀咕,那我们现在在干什么呢。
周邙继续说,“看来要被你领先了,叶家那个丫头片子的眼睛都要黏在你脸上了。”
哦。叶枯荣应了一声,生活总是把蜜糖和苦药放在同一只盒子里,潘多拉盒子一打开,永远不知道这一次是蜜糖还是苦药。
镇上这次东北之行的年轻人开始有钱,一些人用来挥霍,而周邙等人开始策划着开公司,他已经不满足于仅仅开一个铺子了,所以那段时间,叶枯荣和周邙他们都很忙碌,叶慕青也表示可以借助家里的人脉关系帮助他们,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
那段时间,吴鹏飞开始疯狂追求叶慕青,有钱了,又挂了公司副总的名头,他常常以谈公事为名约叶慕青出来,逛百货公司,吃饭店,看电影。
起初叶慕青还会跟着出去,后来也不上当了,他认真的跟吴鹏飞说,“吴鹏飞同志,对不起,我不能接受你的追求。”
吴鹏飞红着眼说,“那你喜欢谁,周邙?就因为他是正的,我是副的?还是叶枯荣,总不可能是孙壶吧。”他一个又一个数着可能的对象,样子简直要杀人。
叶慕青害怕了,赶紧跑进屋里去,周邙和叶枯荣在,他总不敢乱来。
那次以后,吴鹏飞再也没有找过叶慕青,他似乎受了情伤,又好像马上好了,他的身边很快就出现了许多各式各样的女人,可是,吴鹏飞却觉得心很空,那些女人,妩媚而娇艳,很容易弄上床。可是加在一起却抵不上木头美人叶慕青,连手指头都不让他碰的叶慕青。
而吴鹏飞的这些变化,周邙和叶枯荣却无法顾及,再一次注意到他时,是吴鹏飞主动找上了叶枯荣,那时候,叶枯荣还没有辞去纺织厂会计的职务。
他说现在公司万事俱备,可是偏偏在资金上出了一点纰漏,能不能从纺织厂悄悄的抽一笔钱出来,等度过难关再偷偷还回去。吴鹏飞陪笑着,“周邙脸皮薄,不好意思跟你说,你跟他这么多年兄弟了,不会不帮忙的,其实一点问题就没有,就一个月时间,肯定能周转过来。”
叶枯荣冷了脸,看着吴鹏飞,“第一,我既然坐了这个位子,就不会做对不起我职业的事,第二,如果真的有问题,你让周邙当面来跟说,我们另外想办法。”
他相信没有比他跟了解周邙,他和周邙一个被窝子里躺着,能看不出来这个事?
吴鹏飞自然没有弄到钱,这件事就这么不了了之,叶枯荣也没有跟周邙提起,直到几天以后,爆发更大的危机,吴鹏飞趁着几天的功夫,卷走了公司很大的一笔款子,潜逃了。
其他合伙开公司的人都纷纷骂着吴鹏飞不是个东西,简直畜生啊,可是再怎么样唾骂都没有用,也不能挽回任何东西。
周邙开始怀疑自己的东北之行是不是正确的,钱这个东西,可以让人过上好日子,也可以让人腐败多弱,福兮祸兮,大概就是人说的业报吧。他开始学会吸烟了,一个人坐在台阶上默默的抽烟,一根一根,然后满地都是烟蒂,叶枯荣坐到他旁边,看着他。
周邙甚至笑了,“怎么?又来做戒烟大使了?放心,这里熏不着你的宝贝表妹。”
叶枯荣却一把夺过他嘴里叼的烟,用力的吸了两口,终于还是适应不了,强烈的咳嗽起来,咳得惊天动地,却非要一口一口的往嘴里送。
周邙看不下去了,扔掉他嘴里的香烟,把嘴巴凑上去,辗转吸允,仿佛要把叶枯荣口腔里的香烟味道都舔舐干净,可是他不知道,这样又会马上混上自己嘴里的。
那是他们第一次光明正大的在白天露天下的轻吻,把见不得人的情感毫无保留的展现在青天白日下,甚至比每一次莋爱都要激动。
叶枯荣甚至红了眼睛。
周邙终于放开他的脑袋,看着他哭得跟兔子一样的眼睛,骂了一声,“大白痴。”
第二天,叶枯荣辞去了纺织厂的工作,全心全意过来帮他。周邙只骂了他一句,就再也没有说什么。他开始全心全意的帮助周邙进行资金的周转,尽管如此,还是焦头烂额。
叶慕青看着自己的表哥瘦了一圈又一圈,简直看不下去了,小声说,“要不我去找找家里……”可是没有说完,就被叶枯荣和周邙回瞪了回去,吓得不敢说话了。
后来的某一天,叶慕青忽然带回来一个金发青年,像他们介绍,这是她的同学斯密斯,对他们的方案有兴趣。
叶周两人相对而视。
事后,叶慕青朝着表哥邀功,“怎么样怎么样?我厉害吧,我可一点也没有动用家里的关系哦。”
“恐怕也是你的爱慕者之一吧。”叶枯荣笑。
叶慕青吐吐舌头,忽然有了几分少女的天真。
冬天终于走到了深处的时候,吴鹏飞被抓到了,听说是在中朝交接鸭绿江旁边落的网,那时,他身上所有的钱财基本上都已经挥霍殆尽。那是他们那一次东北之行到的最远的地方,却成为了吴鹏飞的囚牢。
周邙和叶枯荣甚至去县里的监狱看过他,隔着一层铁栏杆,他表现得很激动,撕心裂肺的叫着,“我恨你!周邙,凡是都要压我一头,甚至连我最爱的女人也只喜欢你!还有你,叶枯荣,如果不是你不愿意给我从厂子里弄钱,我怎么会铤而走险!你们这群小人!伪君子!”
他那样慌不择路的发泄他对这个人世的怨愤,好像他只是一个被负面情绪挟制的无辜小孩,可笑的是,那些罪业,本身就是由负面情绪堆成的。
作者有话要说: 嘤嘤嘤嘤,好甜,都舍不得虐了。
☆、六、无声歌
在中国的七十年代,还没有改革开放之前,对于私有经济的生存来说,还是很艰难的,周氏也是这样,这种状况一直等经济改革以后才慢慢好起来。
过了年,叶慕青就要正式返城了,可是原本不愿意待的地方,叶慕青却一待再待,连周邙都忍不住问,“叶大小姐,你到底什么时候回去呀,还赖上你表哥了。”
毕竟,叶慕青占领他们的雕花大床已经快一年了,两个大男人挤在竹板床上总是憋屈,更加郁闷的是,因为怕被听见,叶枯荣也不愿意被他碰,两个人都血气方刚的,还躺在一个被窝里,都要憋出内伤了。
叶慕青瞪了他一眼,“我不回去,就不回去,我表哥还没有赶我走呢,哼。”说着,去挽他表哥的手,周邙觉得事情迂回了这么久,总要开诚布公的谈一次,磨叽来磨叽去,也太不爷们了,“你是不是要给我们家荣哥当媳妇呀。”
小姑娘被说中心事,一下子就脸红了,几乎要把头低到泥土里。
叶枯荣本来想说不是这么一回事,“那也成。反正叶枯荣也挺喜欢你,你们虽然都姓叶,不过也够远房了,不过,这样不明不白住着也不是个事,等你回去呀,让他打结婚报告,吹吹打打,走过这一世恩爱桥,把你迎进来不是?”
叶慕青偷偷看了叶枯荣一眼,觉得有道理,于是很欢乐的收拾东西,叫叶家人来接她了。可是他们忘记问当事人叶枯荣愿不愿意了。
当天晚上,周邙终于如愿以偿的睡到了雕花大床,一钻进被窝就要向叶枯荣讨赏,“怎么样,我给你说上一门媳妇诶,要怎么奖励我啊?我们今天多试几个姿势好不好?”
叶枯荣冷着脸把他的手拨开,周邙有些懵,叶枯荣平时也会反抗,却从来没有这么冷的对待过他。“怎么了,叶慕青,难道你不稀罕她?难道你喜欢的是以前纺织厂里的小芳?”
“周邙,有的时候我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难道我真的娶老婆了,你也要继续跟我做这种事吗?”
“啊?这不是玩吗?难道你不舒服,男人和男人,怎么会一样呢,又不会怀孕,那么认真干什么呢?”他们是兄弟啊,怎么可以跟女人相比呢?
叶枯荣一脚把他踹下床,把自己裹进被子里,闷声说了一句,“我当真了。”
于是周邙又没有睡上床,只好回去睡竹板床,他已经习惯抱着叶枯荣睡了,从来没有发现原来竹板床这么冷,这么硬。
之后的几天,叶枯荣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直跟他冷战,不跟他说话,甚至连饭也不做了,他只好到孙壶家打打牙祭,连懦弱矮小的孙壶也笑他,“你真像被老婆赶出来的可怜男人。”周邙说,“去你的,你叶哥要知道你把他比作女人,拍烂你的头。”
孙壶却忽然不说话,许久才说,“周哥,过两天我就要参军去了,你和叶哥要好好的,不要老是吵,人活一场,有缘做兄弟不容易。”
周邙看着孙壶,他是和他们一起混的一群人中年纪最小的,受了欺负也只知道憨憨的笑,可是一转眼,都要去当人民解放军了,瞧,真有出息。
周邙认真的拥抱了孙壶,他说,“孙壶,你其实是我们之中最勇敢的,谁也比不过你。”
他们吃完饭回来的时候,就看见蹲在桥头哭得眼红红的叶慕青。
“怎么了,叶大小姐。”
叶慕青抬起头见是孙壶和周邙,哭得更加厉害了,“呜呜……我说我要嫁给表哥……我爸妈不让……我偷偷……跑出来的,我也不敢去找表哥,怎么办?”
周邙看见哭得跟小花猫一样,心里忽然有些偷乐,叫你害得我跟叶枯荣吵架,但是到底总是一个小姑娘,总是要领回去的。
叶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