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的人,千万可别让你颜大爷为难,好歹放我一马,行不?凡事要往开了想,天下大着呢,能看上眼的女子也多着呢,何必非得在钰儿这一棵树上吊死?大爷我向你保证,过后,我一定帮你娶上一个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好女子。只要你看上的,无论对方是多么难对付的主儿,大爷也必舍了这张老脸去替你张罗。瑞子,今儿就算大爷我求你了……”他就差下跪了。
“可您知道——”张景瑞想起母亲对他说的话,再也忍耐不住,“您知道那厨子是个什么人吗?”
“你说什么人?”颜朝相翻了下白眼。
“他是个豁子!三瓣嘴!”
“胡说八道!这人我亲眼见过。瑞子,你着急娶媳妇,这心情我理解,但你不能往人身上乱泼脏水!”
“我说的千真万确,那人肯定是使招儿蒙了您。”
“蒙我?老喽!我……”他忽地想起那天晚上在大酒缸里的情景,王厨子一直捂在鼻子底下的那块手帕,让他的心一下子发了虚。
谁也没料到,正这时,呼喇一声,风门大开,颜钰扶着毽儿一步跨进来,她满眼是泪大声说道:“甭管豁子不豁子,他就是长得和潘安一个样,我也不嫁!瑞子,你回来得真是时候,到这儿甭说废话,你是干什么来的你自己应该明白,这会儿,我就问你一句话:你还要我不要?”
张景瑞见颜钰事到如今对他仍痴情不改,心里很受感动,立刻接口道:“这话问得新鲜,我凭什么不要?”
“行,我没瞧错你,我没白等你五年。”颜钰毅然决然地说道,“既然还要我,那咱俩这会儿就走!”
张景瑞腾地从椅子上站起来,“甭耽误工夫,咱立马走。”
“我都好几天没正经吃饭了,浑身一丁点儿力气也没有,我走不动。”
“这不要紧,我背着你。”
听了这句,毽儿立刻把表姐扶上了炕。方才,正是她要到北屋取东西,在门外听到了里面几个人的对话,从门缝里看到了英姿飒爽的表姐夫,遂急急返回去一五一十地全都告诉了颜钰。
张景瑞凑到炕前双手拢过颜钰的腿弯,一哈腰便把她背起来,对两位老人说道:“岳父,岳母,小婿无奈,先走一步,只能改日再来给您二老赔不是了!”一面说一面迈腿往外走。
“走?嘿嘿,没那么容易!”颜朝相一声冷笑,两臂一伸拦住了大门,“钰儿,没想到,你这心可真够狠的!事到如今你一抬屁股走了,你就不想想,你爸明天如何向人王家交待?我又上哪儿给他现抓个媳妇去?瑞子,成,你有胆儿,不是个省油的灯!我也没有别的说的,反正一个闺女不能许给两个主儿,嫁你还是嫁他,咱们到宛平县说去,全凭县大老爷一句话,说把钰儿许给谁咱就许给谁,官断民服!”
张景瑞听明白了,老岳父这是要拽自己去打官司,心中一阵发怵,料到一经官司自己准得输,索性将心一横,说道:“岳父,跟您这么说吧,您今儿就是说出大天来,我也得把人带走!无论什么事都得讲究个先来后到,我在先,王豁子在后,这是其一;其二,我不是仗势欺人、强夺民女,您二老刚才都听见了,钰儿亲口说的,她愿意嫁给我!我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今天我把钰儿接走了,姓王的那边一切损失由我包赔。求您让让,我是个行伍中人,愣手愣脚惯了,万一磕了您碰了您,伤了您的老胳膊老腿,就不老大好了!”
颜朝相一下也犯上了横劲儿,瞪了眼,挺了胸脯,“怎么着,小子,想动武是吗?来吧,我还就挡在这儿了,有本事你从我身上踩过去!”
颜钰急了,抬手照张景瑞的肩膀砸了一拳,“臭小子,你是娶媳妇来了还是打架来了?快着点儿走不就完了吗!”
毽儿是个机灵鬼,心里深深同情着表姐,见此,忙上前拉住了颜朝相的胳膊,“姑父,您闪开,我帮您拦住他们,他们跑不了。”边说边朝瑞子二人使眼色,一挤一靠之间将大门让出了一道缝。
借此机会,张景瑞腾身起步,冲向门口。颜朝相急着伸手拉人,一个没站稳,脚绊到门槛上,竟滚下台阶四仰八叉跌到了院子里。
茹氏慌忙去扶老伴,却被他一把推开了,“老婆子,别管我,去追他们,快去呀……”
张景瑞背着颜钰在前头跑,茹氏踮着一双小脚在后头追,皎洁的月光照在空寂的乡村小路上,摇曳出一长一短两道飘忽的黑影。
茹氏长气不接短气断断续续喊道:“停一停,钰儿,瑞子,妈跟你们有话说……站下,听见没有……”
颜钰拍了一下张景瑞的胸脯,“放下我,看我妈到底想说什么。”
欢喜虫儿第十二章(5)
缠着一双小脚的茹氏实在难以追上他们,到了跟前喘了好一阵,才开口说道:“……你们俩放心,我跟这死老头子不是一个心气,我愿意你俩好!可我心里不踏实,不知道你们这会儿打算去哪儿?”
只这一句便将二人问愣了,显然,此刻不能回张景瑞家,也不能把颜钰带到贤良寺去,考虑再三却也真的没有其他落脚处,不禁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了主意。
茹氏说道:“媒人孙福有个堂姐孙桂香就在这村上住,刚才咱家这么一闹,她一准能知道,待一会儿就兴许给孙福去送信儿,回头等王家带着人过来可就麻烦了。钰儿,我琢磨着,你俩可以先去观音寺你老舅那儿躲一躲,那地方清静,别人也不知道,等过了这几天消停消停再找个长久的住处,你们说行不行?”
颜钰想了想,“我觉得行,就听您的。您赶紧回去照顾我爸吧,老头子这一跤摔得不轻。”
张景瑞对茹氏叮嘱道:“我妈也暂时交给您了,她手里有钱,您先帮我照顾几天,当我们安顿好了,一准把你们几位老人都接了去。”
正说着,毽儿也追了过来,把提的一个布包塞到颜钰手里,伏在她的耳边不知说了句什么,引得颜钰笑着骂了一句“讨厌”。
眼见二人走远,张景瑞才问道:“钰儿,你哪儿又出来个老舅啊?还住在观音寺,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颜钰一笑,“我这个老舅不是男人,是我妈的一个小表妹,在观音寺出家当尼姑,法名净慈,庵堂里就这规矩,不兴叫姨,得把她当男的看,管她叫舅舅。”
张景瑞再次把颜钰背起来,“我还是头一次听说,真有点儿意思。观音寺在哪儿你知道吗?”
颜钰回答道:“我跟我妈去过一次,就在大栅栏西边。不过,我想,咱们还不能去那儿,我妈这人嘴松,回头让人一逼问,她兴许就都秃噜了,那头儿人多势众,如此,咱俩还不让人堵个正着?”
“那……咱们去哪儿?”张景瑞嘬了牙。
颜钰沉吟片刻,有了主张,断然说道:“你只管带我走,听我指道,我另有去处。”
张景瑞忽地一拍脑门,“瞧我这记性,我还有匹马拴在我家门外,干吗非背着你费这么大的劲。”
颜钰娇昵地用力搂紧了他,“人家就喜欢让你背……哪儿那么多废话……”接着,又说道:“这一会儿我都觉得饿了,你是不是也没吃饭?”一面说一面从手中的布袋里掏出东西塞到他的嘴里。
“饺子?”张景瑞惊喜地看了她一眼,“真叫香!”
颜钰自己吃了一个,又拿出一个递到他的嘴边,“喜欢吃,以后我天天给你包。”
张景瑞慨然说道:“有你在我身边,即便是天天吃窝头就咸菜,我也心甘情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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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喜虫儿第十三章(1)
孙福为了内弟王豁子这门亲事,的确是煞费苦心,眼见大功告成,终于松了一口气。
目下,钱不缺,王世子奕详有话在先,用多少银子去账房支多少,就为让自己的手下亲信娶个黄花闺女。人手也不缺,猫三狗四残渣余孽的来了一大帮,连前门外有名的“一枝梅”麻福来也率领着自己门下的十几个混混儿赶到了这里。孙福特意为王豁子在王寡妇斜街买下了一处小四合院,里里外外粉刷一新,只等明天一早把新娘子抬过来便大功告成。
北京人的婚丧嫁娶有着坐夜的习俗,即正日子头天晚上,故旧亲朋便会相约着过来,提前先热闹一个通宵。
四四方方的小院里此时正灯火通明,无风无雨的孟春夜透着一派暖暖融融。露天地里,已摆下了喜宴的桌椅,喝酒的,讲笑儿的,打麻将的,推牌九的,三个一群五个一伙吵吵哄哄。
大门外早停妥了一红两绿三抬喜轿,靠墙排列着二十四支金执事,一班吹鼓手围桌坐着,正在有一歇没一歇地吹打着小曲凑热闹。
王豁子里外三新、满面红光,身穿一袭宝蓝色的棉纱袍,外面套着石青的江绸夹褂,头上戴一顶镶着攒花结子的红疙瘩黑缎帽,脚下是一双青缎凉里皂靴。原本那一张三瓣嘴平日就闭不上,这一回更是高兴得合不拢。
“哥儿几个撒开了折腾,越欢势越好!”他站到院子当中朝四周转圈行了礼,“我姐夫说了,明儿一早还得仰仗各位卖力气出头助阵呢!”
“听说新娘子不光青春年少,还是远近十里八乡出了名的大美人,我们哥儿几个就等着过过眼瘾呢。”麻福来一脸淫亵说道。
他手下的“胎里坏”紧忙凑趣道:“光过眼瘾可不成,洞房之内无大小,怎么着王哥也得准许咱们过一过手瘾,要不,岂不是白来一趟?”
另一个外号“一包脓”的家伙发出一声坏笑,“那是,咱得先替王哥验一验,看看新娘子是不是个白虎星!”
王豁子已然有些挂不住脸儿,刚想说点什么,却被身后的孙福拦住了,“没说的,少不了让大家伙都尽了兴。明儿个头午,我还专门请了说相声的王麻子和仓儿,让他们准备几段‘荤口’给咱们说说,这可是东西两庙花钱都听不着的玩艺儿,就为讨各位爷一个欢喜。”
“一包脓”问道:“什么叫荤口呀?又不是开桌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