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庙花钱都听不着的玩艺儿,就为讨各位爷一个欢喜。”
“一包脓”问道:“什么叫荤口呀?又不是开桌摆席,还分什么荤的素的?”
孙福回道:“所谓荤口嘛,就是专说肚脐眼儿以下那点事,肉挨肉的乐子。”他顿了顿,又说:“对了,我们家世子爷还发了话,说是明儿下晌要和新娶的侧福晋奶奶一块儿过来瞧瞧,你们都说说,豁子这是多大的面子!”
几个混混儿见孙福搬出了王世子,只好一时收殓了。
这时,忽有一个村妇打扮的女人急急惶惶闯进院里,迎着孙福便是声嘶力竭的一嗓子:“兄弟,可了不得喽,出了大事了!”
孙福见是住在姚家井的本家姐姐孙桂香,不由心内一惊,一部两磴跨下台阶,问道:“姐,你怎么这会儿来了?大喜的日子,你瞎嚷嚷什么?出什么事儿了?坐下慢慢说。”
孙桂香气急败坏地将颜家发生的事情从头至尾叙述了一遍,然后说道:“我一听,心里可就冒了火了,连放屁的工夫都没敢耽误,找了头驴骑上就往这儿跑,好在我还知道这地界,要不然,非得找遍四九城不可。看来,明天一早这喜轿是发不成了,吹吹打打赶到那儿接不着人,那不是现了大眼吗?快想主意吧兄弟!”
闻听这话,孙福的脸立时绿了,一屁股蹾坐在了台阶上。王豁子一气之下,下半边嘴唇也仿佛要裂开。
孙福思谋了半晌,终于有了主张,故作坦然地对孙桂香说道:“这事好办,姐,算不了什么,大不了咱把媳妇儿让给那个瑞子就是,不就一个丫头片子嘛,人有话,三条腿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儿的人满大街都是。你别着急,先跟这儿吃点儿东西,喝两杯酒,等天亮了再说。”
见他如此表示,王豁子急眼了,红头胀脑说道:“姐夫,事情到了这份上,你可不能撒手不管了。实话说吧,那个叫钰儿的姑娘我头几天去姚家井偷着见过了,模样长得真是没的挑,什么是西施,什么是貂蝉?我没见过,在我王豁子眼里,她就是西施,她就是貂蝉。一个男人一辈子能娶这么个媳妇,死了喂狗都值!姐夫,冲我姐这一层关系,你怎么着也得帮我遂了心愿。”
孙福站起身,掸掸屁股上的土,从桌子上抻了一根牙签,一面剔着牙缝,一面斜楞了眼看着他说道:“既然你这么说,这件事也不是绝对没有挽回的余地,现下,一切取决于你了。今儿这档子事你是主角儿,我们大家伙儿,包括你姐姐,全都是打旗儿跑龙套的,就看你是愿意站着走还是愿意爬着走了,你要心甘情愿当王八,谁也没办法,我和你姐姐立马就走,我们没有王八亲戚!反过来,你要是不愿意当王八,你明说,我这儿有招儿!”
“瞧姐夫你说的,好不央儿的谁愿意当那玩艺儿呀!”
“不当活王八?行,这才是我兄弟!齐了,你不用操心了,今天这事我孙福来帮你办!”说着,他一挺身站到了椅子上,朝着院子里的人说道:“各位,我想当面问大伙儿一句,今儿上这儿来的三老四少,有愿意捧我姓孙的没有?”
欢喜虫儿第十三章(2)
“这还用问吗,我们哥儿几个就是冲您来的!”麻福来响应道。
“没错儿,孙哥,有用得着弟兄们的地方您发话,咱决不含糊!”“胎里坏”附和道。
“今儿谁不捧孙哥,谁他妈是孙子!”“一包脓”借风放火。
不管什么时候,流氓混混儿没有不喜好打架斗殴的,见此,一个个捋胳膊挽袖子表忠心。
孙福的脸上露出了得意之色,“事儿得办,话也得说,明明白白告诉大伙儿,咱这可不是寻衅滋事、无理取闹,我兄弟是明媒正娶,龙凤大帖、三媒六证,一样不缺、一样不少。嘿,怎么着,眼瞧着咱轿也备了、棚也搭了、席摆了、房也刷了,花不楞登一个小媳妇让别人给戗了,这口恶气,有谁能咽得下去?麻爷,您能吗?还是‘胎里坏’你能?或者说‘一包脓’你能?我想,凡是站着撒尿的全不能!四品军功算个毬?李鸿章又有什么了不起?他有巡抚,咱有世子爷!再者说,李大人听他瑞子支使吗?所以,废话少说,是捧我孙福的,抄家伙,跟我上姚家井,出了人命我顶着!”
话音未落,院子里的这帮人便忙活开了,厨刀、锅铲、擀面杖、桌子腿,一时全部充当了兵器,乌乌泱泱二三十人,抬着一顶红轿子,前呼后拥连夜直奔了广安门外。
未用半个时辰,一伙人便进了村,将颜朝相家的小院围了个密不透风。
“属虎的跟我上,属兔子的往后闪!”孙福吆喝一声,抬脚踹开了大门。
颜朝相一直没敢睡觉,他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出,听到响声,忙披上衣服从屋里走出来,见院子里此时已站满了人,一个个好似凶神恶煞一般。他壮着胆子问了孙福一句:“孙大管家,你们这么些人,大半夜的打算干吗呀?”
王豁子强装着笑脸,抢上一步说道:“岳父大人,我们是来娶亲的。”
听到这一声称呼,颜朝相借着火把的光亮朝他脸上看去,果然就是那晚相过的王厨子,只是鼻子下没有了手帕,清清楚楚亮现出来一个缝合得歪歪扭扭的豁子嘴!此刻,他差不点就背过气去,恨不能立时扇自己几个大嘴巴。
不料,跟前的孙福却一巴掌打到了他的脸上,恶狠狠骂道:“这老小子就是颜朝相,先把他给我捆了!问问他,把姑娘藏哪儿去了?”
没容挣巴,颜朝相浑身上下便被绳子捆了个结实。一个混混儿手攥着尖刀顶到了他的脖子上,威胁道:“老家伙,今儿你是想活还是想死啊?想活,你就说句痛快话,否则,老子就一刀捅了你!”
王豁子贴到他近前,满口漏风地说道:“岳父,你把钰儿到底藏哪儿啦?快说呀,说出来就没事了。”
好个颜朝相,此时已不知道什么叫做害怕,张开嘴将一口浓痰朝着那张丑脸啐去,“呸!谁他妈是你岳父?少跟我这儿套近乎!实话告诉你,钰儿让我那女婿张景瑞接走了,去哪儿了我不知道,就是知道也不会告诉你,死了这条心吧兔崽子!”
王豁子这辈子最怕人骂他“兔崽子”三个字,由不得恼羞成怒,二话没说,照着颜朝相的眼睛就是一拳,将他直挺挺打倒在地上。
“给我搜!”孙福下了令,两只眼睛通红,像要往外喷火,“厨房、茅房,鸡窝、狗窝,一样别落下,我他妈就不信,一个大活人能飞到天上去!”其实,他心里明白,颜家的女儿早已经离开了这里。
茹氏与毽儿也被人从被窝里揪出来,不知是冷还是因为胆怯,她们的身体不停地打着哆嗦。孙福扯住茹氏的一只耳朵,把刀横在了上方,咬牙切齿地问道:“老婆子,你说,你那丫头去哪儿了?听清楚,我数一二三,不说,就把你的耳朵切下来炒了吃!”
没等他数数儿,茹氏便毫无保留地全都招了出来,“饶了我吧,大、大爷,她跟小瑞子上观音寺她老舅那儿去了……她老舅是我妹妹,法名叫净慈,按出家人的规矩,女人落了发就算男的,所以,我们孩子一直管她叫老舅……那地方离这儿不远,就在大栅栏西口……你们上那儿找,一准能找着……”
“豁子,你知道大栅栏一带有这么个尼姑庵吗?”孙福问。
“有有,我去求过签,那儿的大当家的就叫净慈,我见过几面。”王豁子连连点头。
“成了,咱们走!”孙福叫人给颜朝相松了绑,转过脸对他言道:“老梆子,你给我听清楚了,到观音寺找着人便罢,如果那里没有你家颜钰,二次回头我灭你满门!”
鬼子母庙的志真和尚已经有半个多月没到观音寺去了。
这座庙虽然规模不大,只有他一个和尚,但却历史悠久,香火极盛。庙里供奉着鬼子母神,梵名叫做诃梨帝南,据说,她原是王舍城娑多药叉的女儿,嫁人以后,一共生下了五百个儿女,于是发恶愿要将城中别人家的小孩通通吃光,后经佛祖度化,转化为保护小儿之神。故而,每日里到庙中求嗣、求后代平安的善男信女络绎不绝。
此前,他的朋友朱少文一直在庙里借宿,晚间不是找他聊天,就是找他下棋,无意中限制了他的行动。好容意盼着朱少文搬回了石虎胡同他自己的家,不想紧接着又来了个云游僧到寺挂单,一住就是十几天,今日总算功德圆满,吃罢午饭终于拾掇了走了。
他心里一直牵挂着观音寺的女尼净慈。他俩从小在一个村里长大,彼此相悦已久,本想能成为一对恩爱夫妻,却谁知命乖运蹇,竟先后双双落入了空门。发丝没有了,可是情思还在,偏巧两座小寺庙距离得甚近,一来二去,交往数合,两个便偷偷做了一对暗地里的鸳鸯。
欢喜虫儿第十三章(3)
看看渐近亥末时分,大街上已断了行人,志真这才小心地闪出庙门,做贼似的前瞻后顾,沿着街边,往南行数十步,又向东一拐,很快便来到了观音寺跟前。只见庵门虚掩着,用手轻轻一推便开了,他知道,净慈此时正在她的房中等候着自己。他反手上了门闩,便朝着那一间亮着灯光的庵房走去。
二人相见,顾不得说话,先自相拥相抱在了一起,亲嘴咂舌一阵温存过后,净慈嗔怪地问道:“贵哥,你还记得有多少天没上我这儿来了吗?”志真未出家之前名叫大贵,净慈名叫妞子,两个人在一起时彼此仍是这样称呼。“该不是有了新的相好,把我给忘了吧?”
“你瞧你,”志真拉着她的手抚摸着,“凭良心,我没有一天不在想你。你知道的,平日里,我那小庙磕头上香的人就不断,谁家没有孩子,谁不希望鬼子母神能保佑自己的子女平顺安康?我只能抽晚上的空。前一段说相声的朱少文一直住在我那儿,我俩是发小,打小他没少帮我,现在他有了难处,我总不能把他轰出去吧?前几次,我都是趁他喝醉了酒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