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喜虫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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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喜虫儿- 第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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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德海向着奕誴说道:“五爷,您别说,《大隋唐》我听过无数遍,这一段书还就真没听过。可有一点我想不透,虾兵蟹将跟大花翎又能有什么联系?”
  奕誴眯着醉眼回了一句:“你可着的什么急?这叫铺垫,懂吗?耐下心往下听,”
  却听沈春和接着说道:“头一个出来讨封的是个大虾米,它噌一下破水而出,在龙舟前头露出了脑袋,左一晃,右一晃,摇摆着它那一对虾米须子。皇帝杨广自然吓了一跳,‘呦喝,虾米跑这儿扎空枪来了!’转念一想,明白了,敢情它是到我面前讨封来了,于是言道:‘行了,朕知道了,你一准是讨封来的,这么着吧,朕就封你一个……金枪大将军吧!’虾米听了,不由喜出望外,刷地一下便缩回去了,赶紧到龙王爷跟前汇报,‘报王爷,我讨了封了!’龙王问:‘皇上封了你个什么官儿呀?’虾米说:‘圣上封我为金枪大将军。’‘甚好!’虾米讨完封,轮着螃蟹出头了,只见它劈着两个大夹子,横着八条腿,在水皮上一冲一冒。杨广一瞧,说道:‘你这必是见虾米封了官自己也着急了,也要跟朕讨个封号,得啦,朕就封你一个铁甲大将军吧!’螃蟹心里高兴,潜入水中,直奔龙宫,‘报王爷,我也讨了封了!’‘你又讨了个什么封啊?’‘万岁爷封我为铁甲大将军。’‘极好!’话说鲤鱼见螃蟹兴致勃勃地走了,知道该自己逞逞能了,随着想,随着蹦,一挺身蹦起三尺多高来,在浪尖上起起落落连蹦了三蹦。杨广一见,知道这也是来讨封的,便开口赞道:‘蹦得好!就冲你这能蹦劲儿,早晚得入龙门。行了,朕封你一个黉门大学士吧!’鲤鱼喜滋滋地也回了龙宫,‘报王爷,我也有封号了,黉门大学士,圣上还说了,我必定有一天要入龙门。’‘好到家了!’”
  听到这儿,安德海又说道:“王爷,他这包子皮儿可够厚的,白话了这半天,还没进入正题,这小子该不是跟咱们爷们儿耍心眼儿吧?”
  奕誴似胸有成竹,只顾往书台上一指,“这叫铺平垫稳,别慌,接着往下听……”
  “最末尾你们猜该谁了?轮到老鼋了,说白了就是王八,只见它由水里往上一冒,落下去,又一冒,又落下去,它这盖子本身就是绿的,而且年深日久上面长了不少青苔,所以这王八虽然数起数落,杨广竟没看见。王八着急呀,心里话,怎么它们都讨了封,偏偏轮到我就没信儿了?这可不成!它心急火燎往外猛地一窜,俩前爪搭在了船头上,连脖子带脑袋伸出有一尺多长,接着,那脑袋便在船板上梆、梆、梆一连敲了三梆。可把杨广吓坏了,‘嚯!这是怎么个事情啊?你小子跑这儿作怪来了,知道不知道,你可有惊驾之罪,来人哪,开弓放箭!’一声令下,身边的一个侍卫急忙拔箭搭弓,认扣填弦,吧嗒,嗖——箭就射出去了。王八一瞧这阵势,立时傻了,怎么着,到我这儿认吗没封还给我一箭?说时迟,那时快,眼瞧这箭要射还没射,王八一回头,往水里一蹦,刚蹦到水皮儿上,好嘛,这支箭不歪不斜正扎在它后脑海上!王八回到龙宫,龙王爷见了它问道:‘老鼋哪,你讨了个什么封号啊?’王八说:‘回王爷话,虽说我没讨着封,可主子赏了我一支翎子!’”
  话音刚落,书馆里便笑了个满堂,轰然而起的声浪几乎要冲破了屋顶!在场的不少人都知道“王八”指的是谁,一面乐着,一面不约而同偷偷地把眼睛觑向了奕详脑后的那根大花翎,对了号一比较,更是忍俊不禁,顾不上得罪不得罪,又哈哈哈起了一次高潮。
  

欢喜虫儿第二十二章(3)
居高临下的沈春和看到,奕详的脸此时正在不断地变幻着颜色,先是红了,再又黄了,最后白煞煞像一张窗户纸。一对薄薄的嘴唇不停地哆嗦,似是想说些什么却又没说出来。
  惇亲王奕誴知道今日这玩笑开得确实有些大了,事情全由自己引起,便也觉到了尴尬,想了想遂高声说道:“和子,我总算领教了你这张嘴,比腊月的风刀子还厉害,也就是世子爷胸怀宽广、大人大量,不跟你计较,换了我,决不会白白放过你,至少得让你小子赔上一桌酒。”
  沈春和明白五爷是在帮他摆脱困境,紧忙就坡下驴,“一定,一定,您发话,几位爷肯喝小人的酒,是小人的福份,是抬举小人……”
  打这开始,他便觉到自己一直处于恍惚之中,总也拢不住精神,好几次打了磕巴,几回回前言不搭后语。他已预感到今日必定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果然,散了书回到家刚端起饭碗,沈春和便听到了同和轩被查封的消息:掌灯时分,有一伙兵丁闯进了这家书茶馆,不知怎么,竟从一个角落里搜出了一枚炸弹,于是,满屋的桌椅板凳、茶壶茶碗通通被砸了个稀巴烂,掌柜的遂被扣上“蓄意谋害朝廷要员”的罪名抓进了大牢。
  沈春和是个透亮人,他知道,奕详这把刀正是冲着自己来的,只因为惇亲王先前有话垫着,才暂时没能把他怎么着,才殃及同和轩掌柜的做了替罪羊。
  不出所料,第二天,便有人从步军统领衙门放出风来:北京城内九外七,谁留姓沈的说书便砸谁,有房的拆房,无房的掘地!沈春和一时陷入了绝境……
  “这不是春和大哥吗?”一声清脆的呼唤将沈春和从遐思之中叫醒,只见叶儿提着一篮青菜从对面走过来,挺着微然隆起的胸腹笑呵呵问道:“到了家门口,怎么不进去?这会儿少文正在呢。”
  沈春和自然知道朱少文在家。此前他先去了天桥,看场子的告诉他,说“穷大爷”应了晚上的堂会,下半晌就不到这儿来了。“我……”他不知该怎么说,事到如今,只得跟着叶儿进了院门。
  朱少文见了老朋友自是欢喜不迭,不免端茶倒水一通张罗,看到沈春和一副心事重重、郁郁寡欢的神情,不禁问道:“怎么了沈兄?由打进屋,便一句话没有,跟个闷葫芦似的。”
  “我这评书,说不成了……”沈春和一语方出,眼泪便随着涌了出来。十几年勤学苦练的营生,依赖着养家糊口的营生,一辈子安身立命的营生,忽地下说没就没了,有谁能承受得住?
  “这是怎么句话儿?别急,静下心,慢慢说……”朱少文也一时慌了。
  沈春和将头几天在同和轩的遭遇一五一十叙述了一遍。
  “王八蛋!”朱少文听罢由不得骂了一句,“把他比作王八一点儿都不屈,这玩意儿咬了人就不松嘴!事情再明显不过,他这是打算彻底砸了你的饭碗!”
  “唉!”沈春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都怪我一时冲动,怎么就不想想,人家是什么主儿?自己又是个什么主儿?凭着他手里的权力,处治我还不就如同捏死一只蚂蚁?我一个人到好说,干什么都能混出口饭吃,可身后还有老婆孩子一大家子人,叫我……”
  朱少文思想片刻说道:“依我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处处不留爷,爷也不上歪脖树!不就不让说书了吗?天下大着呢,哪儿找不着一条活路?”
  “我除了能说几部书,耍耍嘴皮子,别的还能干什么?”沈春和一筹莫展。
  朱少文断然说道:“改行,像我一样,改行说相声吧。相声和评书本就有相通的地方,转换起来也容易。他奕详可没说不让咱说相声吧?横是不能咱服从了他,从此不进茶馆不说书了,他还没完没了找寻咱吧?”
  “这么说,你愿意收下我这个徒弟?原本我也朝这方面想过,可实在是不好意思开口……”沈春和激动得隔着桌子拉住了他的手。
  “瞎说!你这话纯粹是打我的脸。”朱少文嗔怪地看了他一眼,“咱们是什么关系?是兄弟!我没说错吧?相声又不是我朱少文的私产,其他人动不得,我能立个‘朱家门’,你就能立一个‘沈家门’,从今往后,咱哥儿俩鳔着膀干,还怕挣不出一家人的嚼谷儿来?”
  沈春和终于破涕为笑,“成,大哥,还说什么呢,打今儿起,我听你的就是……”
  这些日子,奕详可谓倒霉到了家,先是大庭广众挨了骂,后又在宫中挨了打,夯夯实实憋了一口窝囊气。
  一个臭说书的,一个下九流,竟敢当了诸多同僚的面,编故事弄机巧辱骂他是“王八”!对于一个男人来说,还有比这句话更刻薄更恶毒的吗?兴许,在别人看来这并没有什么,但在他的眼里,这无异于用刀捅了他的心尖子,戳了他的肺窝子!虽然自己在外面由着性地眠花宿柳、嫖娼狎妓,但他不能允许自己的妻室不守妇道、红杏出墙,不能容忍别的男人占自己女人一分便宜。自当众挨骂的那一日起,他便觉得一顶绿帽子已经扣在了他的头顶上,令他五心烦乱、寝食不安。他痛恨沈春和,恨得牙根儿痒。尽管已经小报了一箭之仇,但他仍不想让这件事就这般轻松了结,他要让那臭说书的走投无路,在世间永无存身之地!
  

欢喜虫儿第二十二章(4)
自己的女人,自己心里最有数。正室瓜尔佳福晋老实本份,是从小读着《烈女传》长起来的,他放心。令他感到不踏实的倒是去年娶进门的那个章佳氏,从新婚第一夜起他便意识到了这个小女子不简单,只心灵嘴巧、矫情任性倒也不算什么,三不知她怎么就巴结上了当今母仪天下的西太后,那慈禧见了她就像是见了呱呱鸟儿,从里到外透着欢喜。他想不明白,两个女人怎么会相交相好到这种程度?他猜不透,两个雌儿在一起又能做些什么?莫非说……他不愿想下去,也不敢想下去。当然,最让他不安的还是那女子的欲望,初识了男欢女爱的滋味之后她便显露了对此事的无限贪婪,只要自己在家过夜,就霸着他不让到瓜尔佳氏房里去,且一旦上了床便休想有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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