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喜虫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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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喜虫儿- 第9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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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满月笑道:“满汉全席——我管不起,贴饼子熬小鱼——管够!”说着话,一笸箩香喷喷带着焦黄嘎渣的棒子面贴饼子,一海盘面酱熬海杂鱼便端上了桌,还配了一碟绿莹莹的小葱。
  “酒我就不预备了,呆会儿你们不还要上地吗?”满月擦着汗,兴致勃勃说道,“今儿就差朱大哥、颜大哥没到,要不你们哥儿几个就凑齐了。”
  听到这里,沈春和问道:“可也是,怎么好几天没见少文了?”
  孙丑子回道:“去西山了,说是去找允歌。”
  阿彦涛说道:“他跟我说,要用十天的工夫把西边的大大小小庙宇跑上一遍,若还找不着,再换我去北边。”
  一时间,屋里的气氛变得有些沉闷起来……
  师父不在家,六五子少了管束,感到轻松自在、如鱼得水。原本师娘是想让他陪着师父一起去西山的,只为一路相互有个照应,可朱少文想都没想便一口回绝,临行前把他托付给了孙丑子。
  每日清晨,六五子照例先去天坛坛根喊一通嗓子,然后上石虎胡同打个照面,帮师娘干些杂事,随之便径直到张太那里过活,好在孙丑子也懒得管他。自与张太勾连,半年的时间里,他已经学会长长短短十几个新段子,一码都是闻所未闻的“荤口”,原本他就聪明伶俐,加上张太有心教,很快便都能上场使了。此间,张太已领他去大宅门作了十好几回“家档子” ,令他印象最深的,一回伺候的是礼部侍郎的两个姨太太,一回服侍的是宫里管事太监蓄养的一妻二妾,不光人长得年轻漂亮,让他过足了眼瘾,而且出手大方。虽说挣下的银子按事先规定被张太抽取了大头,可剩给他的依然数目可观,算算竟攒下二百多两。他从出生到现在,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钱,手摸着一个个白花花的小京锭,那感觉就像摸着妓女大姑细腻光滑的皮肤,连指头尖儿都颤抖起来。这期间,他背着张太,数次光顾了“赏春楼”,在那里,他完成了人生的一次重大转折——大姑手把手地把他从一个少年教成了一个男人。当他第一次牛喘着从女人光溜溜的身子上滑下来时,他的眼睛里竟满含了泪水,心里不住叨咕着:“完了……完了……”不知是想起了师父那“色字头上一把刀”的忠告,在忏悔自己的堕落,还是在感叹自己黄金阶段的结束?然而,他并不打算把这些想清楚,他觉得,人活的就是个不明不白,就是个糊涂……
  这天头午,六五子从师父家出来,赶到张太的住处,竟意外地撞了锁,问遍了大杂院里的邻居,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只好独自找个台阶坐下来,闭了眼,把那新学的段子在心里默默念诵。
  太阳当了顶,方看到张太张张扬扬从外面走进来,一照面,便是一声高喊:“爷们儿,今儿可让咱赶上这拨儿了,一笔大买卖,大买卖呀!”
  六五子见他一脸兴奋,问道:“张叔,什么事儿让您这么高兴,像捡了根金条似的。”
  “还真叫你说着了,当不住黑间就真能拿根条子回来。你猜,今天谁约了咱们?使劲儿猜,往大里猜!”
  “我哪儿猜得着。这一上午您就是去办这事了?”
  “敢情!跑得我脚打后脑勺,嗓子眼儿都快冒烟了。”张太边说边打开门锁进了屋,拿起茶壶嘴对嘴先灌了一气。“我告诉你,今儿这主儿,除了皇上、太后、亲王,没谁再比他势力大的了,没谁再比他胳膊根儿粗的了,没谁……还没猜出来?你他娘真笨,给我听真了,约咱们的是九门提督、步军统领、惠郡王奕详奕大人!”
  六五子有些不大相信,他知道郡王府除了一位福晋,就还只有一位侧福晋,谁又会听他们的“臭活”?嘴上却说:“我以为谁呢,那地方我去过。”
  “少跟我这儿废话。”张太一把揪住了他的后脖领子,“今儿晌午就跟我这儿吃饭,回头把所有的活细细过上一遍,对对茬口,腻腻缝儿,然后我再帮你好好捯饬捯饬,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千万不能让我‘醋溺膏’倒了旗号。”
  张太有备而归,带回来一荷叶包门钉肉饼,吩咐六五子拿布碟倒了醋,便坐下吃起来。见六五子从门外扯下一头蒜,遂喝道:“把这东西给我扔一边儿去,一瓣也不许吃。回头见了提督大人、福晋奶奶,满嘴臭哄哄的烂蒜味儿,还不䞍等着让人一顿乱棍把咱俩打出来?”
  吃罢饭,对过词儿,张太引着六五子走进附近一家剃头棚,仔细洗了头,重新打了辫子。回来后,又从箱子里找出一套半新的绸袍、马褂令他换了,自己也整理得从头到脚一派光鲜。
  “走吧,爷们儿。”张太拿了东西催促道。
  “干吗去这么早?”六五子望望窗外,依旧是一片亮亮堂堂,“咱不得先垫巴垫巴?”
  “到了王府还少得了你东西吃?”张太一撇嘴,“再者说,饱吹饿唱,懂不?肚子满了,反倒没有了说唱的气力。慢慢学吧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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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喜虫儿第三十二章(4)
骡车到得帽儿胡同郡王府时,天刚刚擦黑。管家孙福见了张太便埋怨道:“不是说好的,起更之后才传你们吗?这会儿王爷、福晋正在吃饭,且得耽误一阵子呢,你让我怎么安排?”
  张太连点头带哈腰,像风中的一棵狗尾巴草,“我们爷儿俩闲着也是闲着,早到一会儿心里踏实。您忙您的,我俩一边儿等着,随时听您大管家招呼就是。”
  孙福只得先领着他俩来到一所下人住的偏院,让二人在石榴树下的石凳上坐了,才转身离去。
  六五子哪里是个坐得住的人,东瞧瞧,西转转,发现有个月亮门通向了一处似是花园的地方,遂探头探脑跨了进去。行走三两步,忽见从假山石后一下闪出两个人来,边走边聊眼瞧着就到了他跟前。此时,他再想退缩已来不及,只好隐身在一棵大树的后面。料不到,那二人却在树下停住了脚。
  “福来,让你办的事这几天有什么进展没有?”一个人问道,语气中透着一种倨傲。
  “有,有进展,小人打听明白了,这小娘儿们已然离家出走,剃了头发做了尼姑。”一个人答道,声音显得卑琐而谦恭。
  “噢?竟然有这等事?她可真够绝的!知道在哪庵哪庙吗?”
  “这……眼下还没弄清楚,不过,您老人家放心,我已经把手下的弟兄一个不落全撒出去了,甭管僧、番、尼、道,见一个查一个。可有一宗,我的人谁也没见过她,实在是有点儿难……”
  “你见过我那侧福晋吗?”
  听到这儿,六五子方悟到说话的是惠郡王奕详。
  “您说的是二奶奶?小的有幸见过一面,可谓倾国倾城、貌比天仙,那是王爷您的福份。”
  “告诉你,那小女子和她长得差不多,或者说,几乎一模一样。见了我家里的那个,也就等于见了她。”
  “世上竟有这般奇异之事?莫非……”
  “别的你少打听,只管把人给我抓回来就得。当下她已入佛门,我这步军统领衙门不好出面缉捕,只能靠你老麻这帮子人了。”
  “小的义不容辞、责无旁贷。爷,您容我多句嘴,一旦把人抓回来,打算怎么处置她?”
  “我一个郡王,堂堂朝臣,又能把她怎么着?让我见一眼就行,完了你看着办好了,若是喜欢,就玩她一阵子,玩腻了,卖到窑子里还能赚几个小钱花花。”
  “哎哟我的爷,您老人家可真是心疼小的,知道小的专好这一口,我麻福来就是累出屎来,也得把这小娘们儿给您弄到手!”
  “记住,这件事要严格保密,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尤其是不能让我那个侧福晋听到一丝一毫的风声……”
  二人的对话令六五子冒出一身冷汗。他始终没听到奕详说出那个女人的名字,但他却隐隐感到她似乎与自己身边的人有着某种联系,他不明白那个女人究竟怎么得罪了奕详,竟让这位郡王爷恨到了如此地步。
  耳闻二人渐行渐远,六五子才手扶着发麻的双腿,一步三寸退回到小院里。
  过了好大一会儿,才看到黑暗里晃来一盏灯,传来孙福的一声咳嗽:“传你们啦,老张。”
  一路走,张太一路叮嘱六五子:礼多人不怪,千万别多嘴,到了地方一切看他眼色行事。
  进房门的时候,六五子一下便认出这是侧福晋的居室。屋内点着几根蜡烛,模模糊糊勉强能看清人脸,光影中有一男一女分坐在太师椅上,一个丫鬟模样的人立在侧旁。
  “今儿晚上说相声的就是你们俩呀?”男人开了口,那冷傲鄙夷的语气六五子方才已经领教,“都会说些个什么段子呀?”
  张太紧忙从怀里掏出一个纸折呈了上去。这物件即是艺人普遍使用的提供给主家点戏用的戏目折子,其长二寸二,宽一寸五,外面套着蓝色的封套,封套正中是一个红条,上面写着“张太戏目”四个字。该折共有十八面,首页也有一个红条,写着“上人见喜”、“洪福齐天”的吉祥话。从第二页起,便是由右向左书写的擅长的曲目,每一页缀着两个,总计有三十四个段子。
  奕详接过来胡乱翻看了一阵,翻着眼皮问道:“这《古董王》是怎么档子事?该不是又拿王爷找乐子吧?本王知道,世上属你们说相声的这张嘴最可恶,无论什么怪话、邪话、妄话、脏话,你们都敢说。”
  张太满脸堆笑解释道:“您说的是穷不怕他们,不是小人我。这个段子说的是一个叫王慎斋的,因为专爱和人开玩笑,大伙都说他一肚子古玩,便给他起了个‘古董王’的外号。跟王爷没什么关系。”
  “行了,我没工夫听你们白话,你们是我这位福晋请来的,只管捡她喜欢听的说吧。记住,嘴上要积点儿德,别胡吣。”说至此,奕详站起身,带着管家孙福走了。
  见屋子里只剩下侧福晋和丫鬟两个人,张太即刻换了一副面孔,从怀里另外掏出一个折子,嬉皮笑脸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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