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净化术。
仿佛清晨汇集的所有阳光都在一瞬间涌进了这间小小的陋室,屋子四处弥漫着雾气般的光辉,眨眼间灰尘与垃圾便消失不见,脏污的抹布清洁如新,就连水桶中的废水也重新涤荡出清澈的颜色……
卡西莫多呆呆地看着眼前所发生的奇迹,不由自主地伸出双手,想要触碰那片雾气。然而仿佛幻觉一般,他的双手刚一接触到那片光雾,雾气便瞬间消失不见。他不禁沮丧地抱住了头,喃喃道:“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片刻间他又弹跳而起,冲出了斗室。艾斯本以为他是去找克洛德寻求解惑,谁知没过一会儿,他就抱着被褥和一堆生活用品回来了,井井有条地开始安排,甚至不知道从哪儿找了只玻璃瓶子,放在窗台上插着朵野花。
艾斯:“……”虽然他实际并不需要这些……不过卡西莫多的好意,他还是决定领下了。
然而和卡西莫多的好感比起来,克洛德的爱情才是真正来得莫名其妙。送走了卡西莫多之后,他很快又看见了克洛德的身影。他穿着一件万年不变的教士黑袍,毫不顾忌自己正处在高空中之中,从屋脊上直接跳了下来,撑了把走廊的栏杆翻上小屋所在的平台,动作堪称行云流水,显然已经不是第一次做类似的动作了。
他与卡西莫多的目的显然不同,开口便道:“我似乎说过希望您换上那身衣服。”
“你的确这么说过。”艾斯懒洋洋地道,“只不过我现在不怎么想换——你折腾得我一夜没有睡好,总得允许我补补眠吧?”
克洛德对这句话里饱含的暧昧意味听而不闻:“……假如您还明白自己现在的处境,今天下午的时候,我希望看到您出现在我的炼金术室里。”
他形状完美的薄唇上勾起了一抹冷笑:“您知道那是哪儿,对不对?”
艾斯定定地看了他半晌,忽然笑了起来:“没错,我知道那是哪儿。不过……”他意味深长地打量了克洛德一眼,“为了自己着想,你真的不打算换个地方吗?”
克洛德苍白的脸上顿时腾起了一片血色,一言不发地转身就走。艾斯在他背后惋惜地叹了口气,所有的魔法师都知道,永远不要随随便便地踏入一名炼金术士的地盘,因为你永远也不知道他还藏了多少底牌……虽然这个世界的炼金术系统还十分简陋,但克洛德显然是已经凭借炼金术获得了自己的力量。哪怕他是用那个这种力量的意识并不高,风险也不是随便就可以忽略的。
不过……毕竟是块美味的蛋糕。
艾斯回味般地舔|了舔下唇,低声笑了起来。
-
光明教廷与罗马教廷教义相似,以光系为主打的宗旨也十分相似。这个世界虽然不存在魔法,可是和玛瑞斯大陆上一样,教堂是光系元素最容易聚集、也是纯粹的黑暗力量最容易滋生的地方。
艾斯用了一个上午的时间去冥想,很快便恢复了自己损耗的魔力和精神力,重新变得精神饱满起来。中午的时候,卡西莫多送来了清水和面包。在艾斯开始进餐的时候,他在墙角小心翼翼地坐下,不住地看着艾斯。
艾斯笑容和煦地对他扬了扬手里的面包:“要不要来一个?”
卡西莫多摇了摇头,回答道:“您用吧,我已经吃过了。用这么简陋的餐食招待您……”
艾斯撕下一块面包,合在手心里。再张开双手的时候,它已经从面包变成了一块造型漂亮的蛋糕,奶油显得极为诱人。艾斯把蛋糕递给了他:“尝尝看?”
卡西莫多舍不得吃,把它放在自己粗糙的手掌上,目不转睛地看着。忽然间他又跳了起来,消失不见,很快又返了回来,气喘吁吁地交给了艾斯一只显得有些破旧的小铜哨子。
“这个给您,”他结结巴巴地道,“我没有别的东西可以给您……但是只要您吹响这个哨子,我就会马上出现在您的面前。”
艾斯:“……”他是不是获得了什么了不得的承诺?
卡西莫多说完以后,又继续走到墙角里坐着。他虽然身体畸形,却十分强壮,收缩四肢坐在角落里的样子显得十分可怜。
艾斯径直走过去,坐在了他的身边。卡西莫多立刻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一样,站起来就要往旁边挪。艾斯阻止了他,盯着他的眼睛问道:“为什么要对我这样恭敬?”
卡西莫多读懂了他的唇语,丑陋的脸上流露出一丝苦涩。他回答道:“嗐,您是王子,我是敲钟人,理应对您恭敬。而且您那样美丽,又那样强大,怎么能不令人心生敬畏呢?”
艾斯自动过滤掉了某个词汇:“这是克洛德告诉你的?”
卡西莫多摇了摇头:“大人从来不会对我说这些。可是您和我完全不同,我生来就这副模样,既是驼子、又是跛子,眼睛上长着瘤子,相貌这样丑,就像是从地狱降生的一般。没有人愿意靠近我,我是这样的丑陋——而您与我截然相反,人人都愿意亲近您。我又怎么敢靠近您呢?”
他看出艾斯还想说些什么,便说道:“您不必在意我,就当我是一块顽石,或者教堂上的雕塑,我不会给您造成什么不便的。如果您觉得看到我会很难过,污染了您的视线,我就到您看不到我的地方去。但是我耳朵虽聋,却还听得见哨子的声音,只要您吹响这个哨子,我就会立刻出现在您的眼前。”
说罢,他退后几步,很快消失不见。
……一个聋子,竟然还能听到哨子的声音?
艾斯举起了那把小小的铜哨,对准了阳光。细细的红色线条从哨子的内部一闪而过……这显然不是普通的哨子,而是炼金术的作品。
制作一个能模拟听力的耳蜗,并不比制作这样的一个哨子更加困难,克洛德却宁愿选择后者,也不愿意使用前者……究竟是能力不够呢,还是根本就不想让卡西莫多能够听见呢?
艾斯目光微闪,若有所思。
克洛德身上隐藏的秘密……似乎比他想象中更多啊。
☆、第五十八章
站在高高的北钟楼顶,俯视着下方人来人往、燃起了篝火的河滩广场,克洛德心里充满茫然。一如他头顶的天空,偶尔飘来几束云般的思绪,却又很快被风吹到不知哪边去了。
从出生时起,堂·弗罗洛夫妇便定下了长子的前程。克洛德生性聪慧,又在父母的精心培养下养成了严谨向学的性格。从有记忆时起,到十九岁时遭逢大变,再到三十四岁、即将成为三十五岁中年人的如今,克洛德始终都是个很会调整自己心态的人。
十九岁的遭遇是他人生的分水岭。在十九岁之前,堂·克洛德·弗罗洛是个虔心想要侍奉主的神学生;十九岁以后,崭新的造物克洛德变成了一个有着明确的目标、并精心为着自己所设定的目标而编织计划的人。他的目标说起来很简单,然而如果真的说出来,十个人中会有九个以为他在做梦,剩下的一个则会引经据典、以各种例子佐证神明真正存在。然而克洛德想知道的却并不是神祇存在与否,他只想藉由自己的行为去弄明白一件事——上帝究竟是怎样的存在?
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克洛德为自己设定了一条野心勃勃又充满危险的路。在遇到艾斯以前,他满以为自己这颗死寂的心不会再因为上帝以外的人而跳动,自己所设定并且执行了十六年的计划也不会发生丝毫的改变。然而在他看到艾斯的那一刻……不,在他从红衣主教的信中看到他玩笑般地提到那伙埃及人的时候,命运就悄然转动了它无可撼动的齿轮,以一种嘲笑般的姿态对克洛德宣示威严。
一切都开始变得与计划截然不同。
十几年来,克洛德的面容丝毫未变,然而那颗停止跳动的炼金术心脏,却已经被权谋与野望打磨得十分冰冷。十五年前,他心中还存着一分人性的柔软,甚至希望帕盖特生下的孩子是个女孩,仿佛这样就可以避免一切悲剧……十五年后,他却已经可以命令着卡西莫多跟踪那群刚刚入城的埃及人,自己悄然拿起刺剑,冷酷地决定将危险的苗头当场扼杀。
……然而一切想法都在他看到艾斯的那一刻消弭不见。
说不上是因为那张俊美无俦的脸、还是那幅焕发着青春与阳刚魅力的颀长身材,从看到艾斯的第一眼起,克洛德岩石般坚硬的心脏便坠入了地狱的熔浆之中,燃起了鲜红炽|热的火焰。几乎每时每刻,他都在被难以忍耐的渴望折磨着。那渴望以他的心脏作为燃料,无时无刻不再灼烤着他的灵魂。他曾扪心自问,难道这样便是爱情吗?理智给出了坚定的答案:不!
他无法否认自己是出于欲望而对艾斯如此着迷,却又不肯绝望地以为自己身上只剩下欲望而全无爱情。在深深恐惧着艾斯、抗拒着对方影响的同时,他又何尝没有将艾斯当作自己内心的救赎呢……
如果能够按照计划将艾斯置于死地,哪怕只是自欺欺人地将对方的尸体留在自己身边,克洛德也能够继续坚守着自己的铁石心肠,绝不在达到目的之前有任何动摇。然而他怎么也无法预料到,艾斯的养父“乔治医生”实际上就是艾斯本人,而他原定的让卡西莫多做帮手对乔治进行威逼利诱的计划,最后竟然也变成了直接把艾斯强制性地带回了圣母院……
……现在他还哪儿有计划可言?根本就是毫无头绪、满心茫然……除了假装胸有成竹地命令卡西莫多拿出定制好的护士衣裙以外,就只有之前送来的那则消息可以稍微让他留些喘息的时间、不必以自己最尴尬的姿态去面对艾斯了……
——即使这样做可能会使他与艾斯之间的关系更加僵硬,也比毫无姿态地屈服在对方面前要好。
克洛德凝视着圣母院不远处的河滩广场。天色已渐渐暗沉,河滩广场上燃起了篝火。很快便会有一群埃及人来这里卖艺,漂亮的埃及姑娘上场跳舞,而聪明的埃及小伙则带着他们训练好的动物向观众讨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