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五卫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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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五卫士- 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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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信的下端,为了不让亨利对戈朗弗洛的关心减弱,还补了一句:自从他的朋友死后,博恩的修道院使他感到厌恶,他想到巴黎去换换环境。
  这句附言,正是希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戈朗弗洛的笔下逼出来的。
  戈朗弗洛正相反,他觉得博恩是再好不过的地方,还有帕尼尔日(戈朗弗洛的驴子的名字。)也跟他一样。
  他可怜巴巴地提醒希科,葡萄酒要不是在当地亲自挑选的都会是掺了假的。
  可是希科答应可敬的院长,他将每年亲自来选购布尔哥尼葡葡酒,伏尔奈葡萄酒和香贝尔丹葡萄酒;由于在这一点和许多其它问题上,戈朗弗洛都很信得过希科,他终于答应了他的朋友的再三请求。
  对戈朗弗洛的信和希科的诀别信,国王亲笔作复:
    院长先生:
  请您为可怜的希科举行一次圣洁而富有诗意的葬礼,我对他不胜怀念.因为他不仅是一个忠诚的朋友,而且也是一位高尚的绅士,虽说他本人对家谱仅能追溯到高祖父一代。
  请您在他的墓上围以鲜花.并使他能在阳光下长眠,因他是南方人,平生酷爱阳光。至于您,我尊重您的悲哀。特别是因为我也和您一样感到悲哀。您将根据您向我表示的意愿。离开您在博恩的修道院。我在巴黎实在太需要忠诚的人和称职的教士,所以决不能让您远处他乡。
  因此,我任命您为雅各宾隐修院院长,您的府邸坐落在巴黎的圣安托万城门附近,那个地区是我们可怜的亡友生前最喜爱的。
  愿您在您圣洁的祈祷中不忘为我祝福!
             您的忠诚的亨利
  你就想想吧,这样一封完完全全出自国王手笔的亲笔信,会叫修道院院长的眼睛睁得多大,会叫他对希科的天才何等地佩服,又会叫他怎样急不可待地想插上翅膀飞向等待着他的种种荣耀。
  因为,我们还记得,野心早就已经在戈朗弗洛的心里埋下了一条很深的根蘖,虽然他的姓仍然是莫德斯特(Modeste的音译,意为“谦虚的”。),而从他当博恩的修道院院长以来,人家就一直称他为莫德斯特·戈朗弗洛长老。
  一切都按国王的同时也是希科的意愿实行了。
  一捆荆棘从外形到寓意上都代表尸体,在阳光下入了土,埋在枝蔓婀娜的葡萄藤下的花丛中;随后,希科一等到自己的模拟物死了,葬了,就帮着戈朗弗洛搬家了。
  人们看到,莫德斯特长老排场豪华地住在雅各宾隐修院里。
  希科选了个夜晚,悄悄地进了巴黎。
  他在比西城门附近花三百埃居买了一幢小屋;当他要去看戈朗弗洛的时候,他有三条路好走。城里的那条路,那是最近的路;河边的那条路,那是最有诗意的路;最后还有沿着巴黎城墙的那条路,那是最安全的路。
  可希科是个爱幻想的人,他几乎总是选塞纳河边的那条路;因为当时塞纳河西岸还没有筑起石头的堤岸,河水就像诗人所说的,轻轻拍打着宽广的河岸;沿着河岸,新德岛(巴黎的古老城区,是塞纳河中的一个岛。)上的居民不止一次地可以看到皎洁的月光勾勒出希科瘦长的身影。
  安顿好住处,又改了名字,希科就着手来改变容貌,他叫罗贝尔·布里凯,这我们已经知道了,他走起路来微微向前伛着身子;五六年间的不安和岁月变迁,又使他的头顶几乎秃了,昔日乌黑的鬈发犹如落潮的海水,从前额退向了后脑。
  而且,正如我们前面所说的那样,他研究过古代滑稽剧演员的精湛技艺,这种技艺能通过巧妙的控制来改变肌肉的自然动作和脸部的习惯表情。                                                    
  这种潜心研究的结果是,只要他不惮其烦地愿意这么做,即使在大白天,他看上去也是一个确确实实的罗贝尔·布里凯,也就是说,生着一张扯向两边耳朵的大嘴,下巴碰得到鼻子,眼睛斜得吓人。所有这些都并无做作之处,但对换容术的爱好者来说却是不无吸引力的。说来也是,他原先秀气而瘦长的脸,居然变成了一张宽宽的,打横里伸展的,迟钝而无生气的脸。只有那双长胳膊长腿,希科没法把它们缩短,可他确实很有技巧,他就像我们前面说的那样弯着腰,这样一来,两条胳膊就几乎跟腿一群长了。
  他在改换容貌的同时,谨慎地注意着不跟任何人发生关系。
  事实上是,即使希科有本事弄得自己脱骱,他也不能永远保持着同一个姿势。
  譬如说,明明在十点钟时站得笔直的一个人,到了中午怎么变成驼背了?假如你跟一个朋友一起出去散步,你碰巧遇到一个相貌可疑的人,就一下子换了个脸相,那你怎么来向你的朋友解释呢?
  因此,罗贝尔·布里凯过着隐修士的生活;再说,这种生活也颇合他的心意,他唯一的消遣就是去拜访戈朗弗洛,跟他一起来喝光一五五○年的名酒;这些酒,可敬的院长可没让它们给撂在博恩的酒窖里。
  可是·普普通通的庸人也跟伟大的人物一样,是容易改变的:戈朗弗洛改变了,变的还不止是面容体态。
  他看到,昔日把他的命运掌握在手掌之中的人,今天处在他的权力和支配之下了。
  到隐修院来吃晚餐的希科,对他来说成了在他支配下的希科;打这往后,戈朗弗洛过多地想到自己而很少想到希科了。
  希科把这看在眼里,但并没有为朋友的变化而生气;他在国王身边看到过的那些变化,使他习惯于这样一种旷达的处世哲学了。
  他更加谨慎小心,仅此而已。                                     
  原来每隔一天去一次隐修院,后来一星期去一次,慢慢地又改为半个月去一次,最后是一个月去一次。
  戈朗弗洛志满意得,没有注意到这种变化。
  希科过于旷达,并不去计较这些;他在暗自嗤笑戈朗弗洛的忘恩负义,照老习惯搔搔鼻子和下巴。
  “流水和时间,”他说,“这是我所知道的两样最能腐蚀一切的东西:水滴石穿,时间则会磨尽自尊心。等着瞧吧。”
  他就这么等着。
     就在他这么等着的当儿,发生了我们前面叙述过的事件,在这些事件中,他感到出现了一些预兆着重大的政治灾难的新的因素。
  尽管他遁迹人世,可仍然爱着他的国王,他感到国王在未来的事件中将面临跟他曾经为国王防范的危险相类似的危险,他就毅然决定以鬼魂的身份出现在国王面前,这样做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向国王预言未来。
  德·马延先生即将来到的结论是包含在儒瓦约兹被情妇赶出门这个事实里面的,希科以他猴子般的聪敏,猜到了这个结论,把它亮了出来。我们已经看到,这个结论使得希科从幽灵的身份变成了活人的身份,从预言家的地位变到了使臣的地位。
  既然在我们的故事中有些可能显得蹊跷的地方都已解释清楚,如果读者们愿意的话,那就让我们回过头来再说希科打卢佛宫出来以后的情形,让我们跟着他走到他在比西路口的那幢小屋去吧。

十七  小  夜  曲

  从卢佛宫回家,希科并没有多少路要走。
  他走下陡峭的河岸,独自驾起小船开始往塞纳河对岸划去;这条小船原是他从奈斯尔塔边的河岸划来,系泊在卢佛宫荒凉的河堤边的。
  “奇怪,”他一边划着桨,一边望着卢佛宫的窗户说——其中有一扇,也就是国王房间的那一扇,还亮着灯光,虽说这时候夜已经很深了;“奇怪,这么多年过去了,亨利还是老样子;别人发胖的发胖了,伛偻的伛偻了,死的死了,他呢,只不过在脸上和心头添了几条皱纹而已;总是那么个性格,软弱而又优雅,怪僻而富于诗意;感情又总是那么自私,向别人要求的总比别人所能给他的多:向冷漠的人要求友谊,有了友谊又要求爱,有了爱又要求忠;不幸的国王,可怜的国王,他有了这一切,却比他的王国里任何人都忧郁。事实上,我相信只有我曾经探测过这个放荡与悔恨、渎神与迷信的混合体,正如只有我才了解这个卢佛宫——有多少宠臣经过卢佛宫的长廊,走向他们的坟墓、流放地和被人遗忘的角落;正如只有我才可以抚摸这顶王冠而不致身罹重罪,只有我才可以玩弄这顶叫多少人心头燃烧起欲火,直到叫他们烧痛指头的王冠。”
  希科发出一声叹息,这声叹息倒不是忧伤的,而是很有哲理意味的;他猛力划动双桨。
  “对啦,”他蓦地又说,“国王没跟我提起旅行要用的钱。这种信任是看得起我的表示,因为这证明我仍旧是他的朋友。”                                                                
  希科不出声地笑了笑,这是他的习惯;随后,他划了最后一桨,把小船驶上细软的沙滩,让它搁浅在那儿。
  他打了一个只有他才解得开的结,把船头系在一根木桩上,在那个民风淳厚的年头(我们这是就比较而言),这么一来就够可靠的了;他向住所走去,我们知道,这住所离河岸才不过火枪射程的两倍距离。
  他走进奥古斯丁街,平日到了这样夜深的时候,这个街区已经很寂静,可是这一天却听见一片器乐声和人声,十分和谐悦耳,他不由得怔住了,感到十分惊奇。
  “难道这儿有人结婚?”他首先是这么想;“见鬼!我只剩下五个钟头好睡,现在尽管不是我结婚,我也没法再睡了。”
  走近一些以后。他看见这条街上零零落落仅有的几幢房子的玻璃窗上闪耀着强烈的亮光,这亮光是由年轻侍从和跟班们手里拿者的一打左右火把映成的;同时另外还有二十四个音乐家,在一个发狂似的意大利人的指挥下,正在拼命地拉着、弹着、吹着、敲着他们的古提琴、古竖琴、古曼陀林、列贝克琴、小提琴、小号和鼓。
  这群喧闹的人整整齐齐地排在一座房子面前,希科不无惊奇地认出,那正是他的房子。
  指挥这次作战的将军没有露面。在他的部署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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