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呆呆傻傻地站在那儿，忘记了逃跑。“给我杀了赵舒城！”小腹挨了一枪，赵舒城摔下车，整个人也清醒了。他强撑着站起来，一只手捂住伤口，踉踉跄跄地逃跑。
赵舒城浑浑噩噩间跑到桥上，路上左手手臂和右小腿也中了枪，他撑着桥上的护栏勉强站立，眼睛已经无法对焦，周围的一切因疼痛而看起来模模糊糊。“砰”，又是一声枪，这次正中左胸口心脏的位置，子弹的惯性让他招架不住，手一滑从这座十几米高的桥上掉了下去。
风声在耳边作响，两边的景物飞速闪过。
生死关头，相互保命。
脑海里莫名闪出这句话。
落入水中溅起一朵水花，河水涌进口鼻，上不来气，终是体验了一把霍啸林当年的感觉。赵舒城没有挣扎慢慢地闭上眼睛。
霍啸林……霍啸林……
谁在叫我？
迷茫间一个人向霍啸林走来，走到他面前后靠在他的怀里，头抵着他的颈窝。“霍啸林……”声音甜腻且慵懒。
“舒城。”
“别走好吗？留下来陪我。”
“你不恨我吗？”
“不。我只要你陪着我。”有点像撒娇，或者就是在撒娇。霍啸林有些无奈，想要抱住他。
霍啸林。
又是一个声音，另一个人也出现在他眼前。同样是赵舒城。“霍啸林。”他的声音很平静，“离开这儿。”
没等霍啸林开口怀里的这个赵舒城就替他回答道：“他凭什么离开？我想他，我希望他永远留在我身边。这不也是你的愿望吗？”他一挑眉。
“霍啸林，你离开这里。我恨你，我不想见到你。”
“啸林，别听他的。你不是爱我吗？那就留下来陪我。”
霍啸林陷入了左右为难的地步，他们谁是赵舒城。自己又该不该留下？
“霍啸林，你看清楚，那个真的是我吗？”
一句话点醒了霍啸林，他推开怀中的人，后退几步。“我不能留下。”
“啸林，为什么？你不爱我吗？”
“我爱的是赵舒城，不是你。我爱的赵舒城是我从小到大的玩伴，是我生死相保的兄弟。他性子很倔，由不得欺骗。我早该明白这点，而不是自以为是地给了他一个虚假的美好然后亲手毁掉。他恨的是我的欺骗，如果你是他，你现在应该给我一枪而不是要我留下。”“赵舒城”露出惨淡的笑容，摇了摇头说道：“你还不够了解他，你只说对了一半。”他转身离开。
另一个赵舒城说道：“你走吧。”
“你不杀我？”
“霍啸林，如果你真的足够了解赵舒城，你就会明白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和你说这些话。如果赵舒城足够了解你，就不会是现在这个局面了。你走吧。”相信我，他会恨你也会后悔你死。
霍啸林听不懂他的话，但他还是离开了这个地方。
“大哥！你终于醒了！”
他的欺骗伤了他，他的脆弱害了他……
霍啸林昏迷了几天才醒过来，他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问赵舒城。“我跟你说霍老板，赵舒城那畜生挨了我一枪掉河里了。”霍啸林脸色变得很不好，他存着侥幸问道：“他，还活着吗？”
“早死了。”冯大眼珠子说得起劲，没注意到霍啸林死灰一般的神情，霍啸林带着颤音问道：“尸体呢？”“这个啊，他从桥上掉下去的，当时水流挺急我又不会水就没下去。后来我派人下去看过，没找着，八成是不知道被水冲到哪儿去了。”
没找到尸体！舒城说不定没有死！
“冯大眼珠子，那他，有没有可能，没死？”
“不可能！”冯大眼珠子一口否决，“霍老板，我的枪法你还不知道吗？想打眼珠子不碰眉毛的，我一枪就打他这儿了！”他指了指心脏的位置，“不信你问问约翰乔。”
约翰乔也点头。“霍老板，我看得真真的！一枪就打中了！再说了，就算没打中，那小子还中了兄弟们三枪呢，一个人中了四枪还从那么高的地方掉河里了，肯定活不下去。这回可给您报仇了，解气吧。不过大眼珠子，你开枪开那么快干啥啊，我还没打呢你就把他打死了。”约翰乔和冯大眼珠子争论着谁的枪法好，而病床上的霍啸林已是毫无反应。
霍啸林觉得自己的脑袋就像被几十个手榴弹轮番轰炸了一样，周围静的出奇，因为他已经听不到任何声音了。他的脑海只有一句话——赵舒城死了。
几年以前，赵舒城是敢死队队长，被敌人一枪打中胸口，胸口的血跟不要钱似的流着，他用手捂都堵不住。那时候霍啸林以为赵舒城死了，他哭得撕心裂肺，如今赵舒城“又一次”离开他了——因为他自己，他的心已经疼得流不出眼泪了……
霍啸林中枪时他就知道是赵舒城开的枪，被打中后他又听到好几声枪响，四枪，舒城参加一场战役都中不了四枪，只有一种可能——自己中枪后他因为什么原因忘了逃命。
我隐瞒了你，我该死，可为什么不让我死！
背后的枪伤隐隐作痛，左胸膛痛得比伤口处还要厉害，霍啸林有些喘不上气，右手无意识地放在胸口攥紧衣料，就算用嘴辅助呼吸都觉得困难无比。
“大哥！你咋了！”小六在门口就听见冯大眼珠子和约翰乔吵吵吧火的，他本想进去把他们轰出去以免打扰霍啸林休息，一进屋就看到霍啸林捂着胸口弓着背。
医生给霍啸林检查后得出结论——病人情绪过激。
“病人这几天需要休息，不能情绪起伏过大。”
“啥意思啊？啥叫起伏过大？”
“意思就是不能太高兴或者太悲伤。”
“约翰乔，你和我大哥说什么了？！”
“干嘛怪我啊？是冯大眼珠子和霍老板说赵舒城死了然后霍老板就这样了。”
枪子打中的地方虽说不致命，但因为这一枪霍啸林在病床上躺了足足三个月。其实两个月时伤就好得差不多了，但“伤筋动骨一百天”大家坚持让霍啸林住院，霍白氏虽说心心念念日盼夜盼要回热河但大孙子受伤了怎么能走。
霍啸林在牢里的时候韩亲仁的媳妇儿桂英生了一个儿子，取名霍寒。出院时玛利亚也已经怀孕九个月了，所以干脆生了孩子再走。临盆那天霍啸林坐在手术室门口看着地面什么都没想，这三个多月他这样好几回了——从他得知赵舒城死了开始。他必须放空自己。打坐也没有用，闭上眼睛他的心就无法平静。
孩子生出来了，也是个男孩儿。这终于让霍啸林紧绷四个月的脸有了松动，这孩子真像舒城。虽说孩子刚出生看不出什么像不像，但他还是感觉很像赵舒城。
孩子满月那天玛利亚对霍啸林说：“啸林，你给孩子起个名字吧。”
“名字……”他的思绪开始飘远。
拜过天地后，赵舒城窝在霍啸林怀里任由他抱着，考虑了很久后开口道：“玛利亚那边，谢谢你。”
提到玛利亚气氛就没那么轻松了。“没事，不用和我说谢。”
“啸林，孩子应该有五个月了，你给起个名吧。”
“我？不应该你这个亲爹给起吗？”
“我不配有这么个孩子……答应我，让孩子姓霍。”
霍啸林调笑道：“你儿子干嘛跟我姓啊？”这是句模棱两可的话，赵舒城听出他的深层含义不满地皱眉，脸别过去不看他，“怎么啦？别生气，我答应你还不行吗？舒城，你看我都答应了就别板着脸了。”赵舒城抬手锤了一下他的胸口，力气不大，不像打人到像是撒娇。霍啸林傻笑一下，低头在赵舒城的脸上亲了一口，换来一顿暴打。
让孩子姓霍。
赵舒城的话回荡在他耳边。
舒城，既然是你希望的我怎么能拒绝。
“叫霍悔吧。”
“霍悔？”玛利亚重复着。
“是，霍悔。悔不当初……”
霍啸林后悔，他要是早一点告诉赵舒城赵金虎已死，他就可以为父报仇杀了自己，何苦变成现在这个谁都不希望的局面。如今逝者已逝，他甚至连赵舒城的尸体都找不到……
舒城，这个算我们的孩子好吗？
“悔不当初……好名字。”她曾经对霍啸林说让孩子姓霍，但如今真的姓了她也觉得有些对不起赵舒城，毕竟爱过一场，“啸林，孩子可爱吗？”
“可爱。”
“其实……我们可以有我们自己的孩子。”比起上次在监狱，玛利亚这回说得含蓄了些，她不想再把霍啸林吓到。
霍啸林有些欣喜的神情淡去，他把孩子放回摇篮里平静地说道：“这就是我的孩子，”玛利亚刚要开口就被打断，“好了，我听大嫂说你还在坐月子，不打扰你休息了。”
赵舒城：我的子弹打中你的时候我才知道，我不想你死。
作者有话要说： 众：谁在上一章说是城城亲妈的？←_←
某双：咳，打在儿身，痛在娘心【西子捧心】
众：（╯‵□′）╯︵┻━┻
霍：←_←你不是说在这章让我见舒城吗？背对着我怎么见啊
某双：（⊙_⊙），不是让你做梦梦到了吗
霍【拿机关枪】：四枪是吧，我给你翻十倍
某双：救命啊！
☆、母亲
河流的两旁是宁静的街道，这本是这条街繁忙的时候，宁静是从街两旁插上白底红圆的日本国旗开始的。武汉政瓛府对于日本军队“驻扎”在这里已经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唯有麻雀在河岸处跳来跳去捡拾食物。
一个突兀的男音响起，操着一口日本话。“堂堂赤本家族的小姐，居然穿着军装像个男人一样打仗。”习惯了当地方言的麻雀听不懂这奇怪的语言，全都吓飞了。
“哥哥，我这样做是为了我们的国家。”他旁边的是一个头发盘得整整齐齐穿着日军军装的女人，她叫赤本幸子，旁边的男人是他的哥哥赤本浅山。
“为了国家这种事是一个大日本帝国的武士应该做的，作为一个女人，你应该做的是在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