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八点三十二分,一列开往香港九龙永红保宁球俱乐部的火车上出现了一个戴眼镜男人的中年男子。这个人就是台湾总政战局参谋本部情报处处长董央。
二
远在天边的重庆,一幢小小的洋楼别墅里,夜色很早就来临,偶尔听见一二声猫的叫声,大地沉睡在天穹之下。女人从董央的房门出去的时侯没有回过头来,女人*的身姿在门边轻轻一闪即过,一股风不期而至。董央倒在床上,一天竟日的疲惫很快袭来。女人早早地沉进了梦乡。
半夜下起了小雨,董央起床摸索着在床边小小地站了一会,然后大地又归于静寂,完全没有任何声响。董央开始轻轻将那道隔着女人房间的木门拉开,夜风一溜儿从董央的腋下穿进来,不知落到屋里的哪个角落里去了。董央返身回来,向女人走去,夜色的芬芳浸彻着董央的肌肤和皮毛,先前两胯之间在沉睡了一阵之后的丰盈,现在仍被热血冲撞着,不断地嘶鸣着啸叫着。一墙之隔的女人睡下了吗?董央头脑里没有别的念头,这样漂亮的女人,眼镜男人去年在台湾失手牺牲了,据说是窃取一种情报出了事。现在董央要将三万元的赔偿款交到这个女人手上,女人竟然没有如同董央想像的那样流下泪来,那双像武林好汉打过包的手,把五扎钱轻轻放在了她坐着的一个石头板凳上。灶孔里的火苗依然是那么红艳,伸出一团光亮将美丽的女人照亮,那是一张白皙而鼻梁挺直的脸。火苗闪烁的红黄之光与女人的妩媚交相辉映,勾勒出董央的眼前从所未有的一幅画面。
董央想这应该是真正的乡村特色吧。
山涧在溪谷里信流,一行白鹭飞翔在天上。寂静的乡村景致里,远远地看见一二个村人和孩子站在竹林下,朝一条泥泞的公路张望,那些流着鼻涕而后鼻涕干了,手里端着碗的孩子是城里人的最爱,让人感到只有生活在这样的国度才能看到这样的美景。
董央在旁边的小卖部买了一包烟,这时董央才记起问女人姓什么,想了想还是没问。女人从董央的车上下来,董央跟着女人往山里走,翻过一座山梁就看得到女人的家了,很朴实的农家小院。遍山都是柑桔树,红桔满枝头,你走一路都碰得到头。一路上董央不停地询问,家里还过得好吧?孩子多大了?关于她眼镜男人的事却没有想起来。
是一户独院,看得出男主人在的时侯,屋瓦上到处是鸽子留下的粪便,已经干硬,如今再经雨水淋漓,已显出了粉白的痕迹。走拢女人的家时,一条黄色的周渝生从三合土地坝站起来,朝董央叫了几声被女主人喝住了。
这天夜晚是吃的农村腌的腊肉。董央看见一间高阔的房梁上挂着腊肉,腊肉被早晚腾起来的柴烟日夜薰烤着,日久月深早已变成了深黑色。女人把腊肉用淘米水浸泡过后,然后提在手上,一把菜刀在菜板上一片一片地切腊肉,腊肉金黄而油腻,切下来的肥肉在菜板上淌着油,门边便蹲着那条毛色深黄的狗,一只麻色条纹的猫也在朝灶房张望。
现在,当董央站在离女人咫尺之遥的门边,仔细聆听到了女人睡在床上的动静,那在杨家坪万籁俱寂的黑暗中,一个美丽的单身女人在想啥呢?门里什么也没有,董央抬头望了望夜空,发觉这个远离都市生活的夜色里是应该发生一件事情的。
董央试着推了一下女人的房门,门一点声响都没有,慢慢地绽开一道隙缝。董央跳动着的心脏,猛地加快速度,再往前一推,董央的一脚已经落到了这一间屋的边缘。凹凸不平的泥地上一个影影卓卓的人来到了这个女人床边,一只手缓缓地顺着床沿摸过去。董央异乎寻常地感觉到了另一只手的热量。是女人的手。女人一把将董央拉到床上,翻身滚过去将董央紧紧地抱住。谁也没说话。董央感觉在梦境里。因为是秋天;秋天不是收获的季节吗?董央收获什么呢?董央默默地想。
然而,当董央真正试着推门的时侯,竟纹丝不动,想像中的景像被夜风搅得七零八落,不知去向。黎明到来时,董央悄然退去。一条守在门边的狗慢慢地摇走了。
代表我有关部门为一位牺牲了的同志送去抚恤金的一个人,暗暗做下了好事而没有留下名字。
风把他的只影抹去了。
三
重庆摩托车某公司副总周渝生投身商界之后,他的老师重庆一个武林界的前辈在渝中区人民公园见到了他。黄云飞以台湾同胞名义回到重庆,并安排了工作,在文史室写史。
好些年不见,少年周渝生渐渐显出了干练和成熟,浑身充满了活力。
黄云飞第一次见到周渝生是好几年前的事了。
这一天他们在中山公园的绿荫深处作促膝谈。而后,黄云飞嘱周渝生在草地上走了一趟天罡拳。周渝生坐在一边喝茶,捧着一个青花瓷碗,对黄云飞说:“小伙子有练功。”
当时,周渝生给人的印像很一般,并没有同行人中说的那样鬼怪陆离或者不可一世。周渝生仔细观察过黄云飞的一双手,那双手显然是在青年时代打过铁砂包和草龙桩的拳头,厚重粗实,平平整整的一层老茧。此是拳术人的标志,亦是后来者仰之弥高的见证。临末,他们都站了起来,周渝生抱拳拱手,周渝生说了句少年周渝生时代常常听到的一句话:“后会有期!”
以后,再没见到过周渝生,现在一倏忽间记起了周渝生,一个在新中国改革开放之后在江湖上行走的周渝生。
河风款款地摇上来,顺着那条踩踏得灰白的青石板路,这时浩渺奔腾的长江就在黄云飞身后。寻着河街,黄云飞找着了周渝生的诊所。招牌是一个纸板做的,上面写着几行:医跌打损伤和各种男女怪病。看得出是周渝生的手迹,写的是半繁半简的字,这使人想起了黄云飞分手时送周渝生的一本小书,还有周渝生说的那句后会有期的话。小书的第一页黄云飞在先师九十大寿的祝辞:“众星捧月,月星高照,荡荡乾坤,南宫拳法……”
关于周渝生,有很多传说,一则是他练功极好,绝口不谈武艺,待人平和,再就是周渝生从机关下岗后,从此绝了情欲,每每在月上中天的时侯独一人藏到公园僻静处练功走拳。这当儿朗朗的月光如水银泻地,青幽幽一地月光。周渝生时而在红墙绿瓦间飞腾纵跳;时而在竹树丛上跳跃,一忽儿将一口单刀抡得飞旋,雪光闪闪,那刀锋寒气逼人,末了,周渝生将单刀辟向黑夜,发出啸声,低沉而威猛。
有人远远地藏在夹竹桃树丛里,直吓得冷汗涔涔,夺路而逃。
已是上午10点光景,周渝生的诊所刚刚开门,黄云飞仰头望了好一阵木门,肯定断言木门的响声如同杨家坪四时春秋的古老情怀。河风阵阵,永远是那么悠远,。诊所是在一条河街上,只有一边有铺面,另一面是围墙,围墙上爬满了长青滕。河风款款地从长江上来,阳光浅浅地铺在围墙上令人忆起江南水乡的吱呀声和少年周渝生时代的童谣。上午的寂静使河街有一种迷人的光景,偶有行人从河街上走过,青石板路便回响起清脆的脚声。
黄云飞移步到河街的围墙边,看见隔壁的门楣上写着“醉糊涂”三个字,斗大的字让周渝生未酒先醉。从店里出来一个伙计,是个女的,长发披肩,看样子只有十七八岁,她一扭头发现了黄云飞。俊杰无纪律师也正好看见了她画在眼皮下的两道天蓝色的眼影。
姑娘问道:“你找哪个?”
黄云飞呶呶嘴。
姑娘明白了,说:“看病哈?”弯下腰去开燃气罐,一忽儿,蓝幽幽的火苗窜起来了。门里又一个小伙子,他围一件白色的围腰,围腰上印着三个字:七里香。
小伙子站在门边看姑娘开火,然后把一锅菜搅转,河街渐渐地飘起牛油的芳香劳动。
“你看啥子病?”说话时,小伙子一脸的不屑。
这时升火那姑娘说:“你问这么多干啥子,人家看病关你啥事!”
小伙子马上展开了反击:“你说啥子呀,再说一遍啊!”
姑娘也不示弱:“昨晚上敲门的是不是你?!”
小伙子说:“小姐,不要乱说话,现在是法制社会,说话要有证据!谁来敲你的门!真是想得出来!”
刚好是上午,太阳初升的时侯,七月的阳光从江南的山巅照来时,一条小街上的清寂渐渐消失。两个伙计开始争吵时,周渝生诊所的门吱吱呀呀地开了,是那种古旧的木门,周渝生一下看见周渝生站在门外,感觉很惊喜。两个伙计看见周渝生出来了,便立即不吵了,都各自干自已的事去了。
临近中午, 黄云飞和周渝生坐在诊所里闲聊,河街极是清静,很少见到有人从诊所门前走过,江岸的船笛时不时地在晴空里回荡。
周渝生习的是南宫门。南宫门是一种民间流传很神秘的功夫。道光三年,江湖中有一人叫高鹞志的,相传是一个和尚,这个和尚对每天过的日子有一套自已的体验。和尚遍游天下名山大川,其实他在云走中时时都在思考生活中发生的每一件事情。一日,和尚在天津打百日擂,一人蓬头垢面,着青蓝色百衲衣,藏于擂台下的人群之中,听到台上有人叫:“还有何人敢上来?!”台下一片木纳。不多时,高鹞志翻身而起,一个纵跳弹到擂台上。须臾,荷兰人红毛牛率先出击,抡拳便打。鹞志一闪身,径直将掌插进了红毛牛肩胛。此时,台下一片大哗,老百姓蓦然欢呼。黑毛牛见状,大步奔出,张牙舞爪。鹞志心里说,不抢先必等后。三拳闪过,反身扭过黑毛牛单臂,“卡嚓”一声,只听黑毛牛骨头脆响,再一扭,现出了白森森的胴子骨。黑毛牛尖叫之时,鹞志早夹了此人一条膀臂腾空疾走。台下数千百姓,见着这个疯和尚提着黑毛牛一只手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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