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能力。现实中男人的眼神让我紧张。尤其是我的上司——秦扬。他永远用挑剔的眼光看我,尽管我的创意、策划给他带来了巨大的利润。
我和坏男人越聊越投缘了,一天没有消息就受不了,他从不避讳对我的欣赏。我一边看着屏幕,一边在烟头的明灭中忽然流泪了,我开始感到爱,这是我27年来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我想如果有一天他提出见面,我绝不能以现在的模样去见他。我惊讶自己竟然想为某个人改变自己了,在这个舒适的海滨城市,我第一次想做个让人见了舒服的女人。
在我准备改头换面的犹豫中,坏男人出差了,临走前发了一封电子邮件给我,他说他将有好长时间不能上网,没说让我等他回来。后来就真的有一个月,我没在网上见过他,也没收到过他的电子邮件。我的头发却有意无意蓄了起来,有所期待地化起淡妆。
转眼到了下雪的时候,没有他的消息,我的头发已盖过了耳朵。可以穿薄纱裙了,他仍没有出现。我重新“存在形式”,已泯然于众,与传统接轨。只是等待总要有静物相伴。烟还是没有戒掉。秦扬被派去日本了,我的工作压力很大,但仍坚持每天上网找坏男人。
我改变这么多完全是为了他,可他却不见了。即使在外国也是能上网的,除非他在西藏荒原,可他在那种地方待那么久干什么呢?我原本不是爱哭的人。后来的几个月我的眼泪大量流失,我思念和他聊天时的那个我,那是一个充满了希望的我呀。
秦扬回来的时候,我因为彻夜加班,不堪入目地横卧在接待室的沙发上,长发铺下去一大片。清晨的阳光照着我,透过落地玻璃窗,一个人挺拔地站在外面。我奇怪他的目光竟是那么像我想象中坏男人的目光,温柔得像他身后的朝阳。回过神来,我们都把对方吓了一跳。或许两个人都在想对方怎么变化这么大呢。秦扬说他正在度假,顺便回公司看看。过了一会他说:“你的变化真大,我简直*了!我请你吃饭吧!”我说:“你还不如说你想请我的头发和裙子吃饭呢。”他说:“我只能请你的胃吃饭。”
在他面前,我全然不顾长发飘飘的斯文。咕咚咕咚大口喝水,他连连摇头,真是秉性难改啊。我们说话还是针锋相对,却不如以前那么生硬了。两个人妙语连珠,都有取悦对方的意思。吃完饭,他要开车送我回去,我执意要散步回去。他居然弃车陪伴,两个人暗暗较劲,生生走了六站路。我的脚实在吃不消了,就索性脱了鞋拎着走。他也效仿,行人纷纷侧目,还以为某个地方的大门没关好,让我们俩给跑出来了呢。我第一次发现,秦扬原来也是个性情中人。
秦扬又去日本了,我若有所失。具体的等待更折磨人,我下意识地打开邮箱。坏男人突然出现了。
你的头发很漂亮,如是能把烟戒了就更好了。去年来日本是为了让你尝尝思念的滋味。今年来日本是为了偿还你的思念。有一点小忠告,就是你喝水的动作还是不太优雅,岂不坏了长发飘飘的景致。
是秦扬,这个家伙。我一时间方寸大乱,原来一直是他在跟我捣乱。回国的时候,秦扬打电话要我一定去接他,在去机场的路上,我心血来潮去买了顶红色的假发套。秦扬一见我就大叫:“啊呀!丑死啦!”他一路指责我不该弄这么一个头,他父母见了会晕过去的。直到结婚那天,我一直带着这个假发套。他年迈的父母出现时,我很孝顺地扯下假发套,正在招呼客人的秦扬转过身来,看见长发飘飘的我,眼睛眯成一条缝。证婚人问:“你们谈恋爱多长时间了?”秦扬说:“跟她的头发一样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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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独卡通(1)
安妮宝贝/文
谎言太多了,不够温暖。我希望有真的存在。
她是一个画卡通的女子。
画爱情卡通是她唯一能做的事情。她用简练纯真的笔触,描绘各种缠绵悱恻的场景和情节。那些成套的卡通故事,在校园里赢取了很多清澈的眼泪。
她喜欢这种方式。独自制造世间甜蜜的对白和执著的深情,她所渴望拥有的感动。虽然不知道是为了别人还是为自己。
那一年夏天,她带着自己的画笔,来到陌生的城市上海。谁也不知道这个女子的来历。她独自一人,神情漠然。那年上海的夏天非常炎热。她希望给自己一份工作得以谋生下去。林是她遇见的第一个上海男人。
她在他的办公室里见到他。他穿Giorgio Armani的纯棉条纹T恤,头发很短,褐色绒面的帆船休闲鞋,没有穿袜子。很瘦的男人,有一双明亮灼人的眼睛。窗外已经暮色死沉,35层的高楼落地玻璃窗外,是石头森林般沉寂的城市。
她坐在林的对面,手里握着一杯冰水。大玻璃瓶里放着一大束洁白的马蹄莲,深绿色的花茎在水中散发出腐烂的清冽气息。她一再地回头去看它。
林说,有什么东西吸引着你。
她说,是不被注意但悠然自得的生命在死亡。
明亮的办公大厅里,电话铃、传真机、电脑键盘的声音混杂成一片,混乱忙碌。她寂静的笑容一如手中的冰水和身边洁白清香的花朵,让对面的男人惘然。
就这样留了下来。
他成为她的上司。比她大10岁的男人。
有一个在日本的妻子,不过已经处于离异以前的分居状态,这是整个公司都知道的情况,包括他身边不停在转换的年轻女孩。他带她们出席酒会、宴席,出差,出国,但从来不给她们任何天长地久的机会。没有人知道他想娶什么样的女人做妻子。但是这并不重要。
他对她说,蓝,你可以画你想象的任何线条,这里没有限制给你,唯一的游戏规则是,你必须尽力。
在动画制作部门里面,她是孤僻而才情的女孩,没有人知道她的笔端为什么有这种魔力。任何线条在她的作品里,都会透出无可比拟的诡秘和艳丽,还有忧郁。像深不可测的黑暗海面上,月光一样飘忽的忧郁。她的爱情卡通受到校园里孩子的疯狂欢迎。
可是她的话很少。她从不参与他和其他女孩的玩笑。她不喜欢说话。扎两条粗而凌乱的麻花辫,光脚穿一双细带子的凉鞋。旧粗布裤子,有时候上面还黏着前几天雨水中的泥浆。
她独自住在租来的一套法式旧公寓楼的小房间里。没有爱情。
转眼到了圣诞节。那天晚上重要的部门员工由林带着一起去西餐厅聚餐。从来不参加集体活动的她也在。坐在长桌子边上离他最远的一个角落里。穿黑色毛衣,脸上不施脂粉。由于长期熬夜加班,显得瘦而苍白。
大群人的喧闹和她向来没有关系,她只是独自坐在阴影中,寂静地抽烟,然后喝酒。没有一句话。
吃完饭大家提议去夜总会跳舞,半途又过来一个有着模特身材的女孩,漂亮而明星味十足。林和她跳舞。那是合作公司的一个部门经理,最近常和林在一起。不清楚是为了利益还是因为爱情。这是无法了解的问题。也许也无须了解。
她站在角落的一块阴影里,淡淡地微笑。黑暗中林的视线飘忽过来。明亮灼人的眼睛,像兽一样的男人。那暧昧的眼神像小簇幽蓝的火焰,有着冰冷的温度。
孤独卡通(2)
似乎是一个无始无终的游戏,突然她感觉非常寂寞。她离开了那个PARTY。
外面的风很大。上海特别寒冷的一个冬天,就像曾经非常炎热的夏季。她一个人,在这个城市已经停留了近半年。每天都是发疯般地工作,然后回到租来的老式公寓。所有的家当只是她当时走出上海火车站时的一只行李箱。
她不知道要到这个城市来寻找什么。想逃避掉她无法面对的一段往事,还是仅仅是漂泊的一个开端。
在空荡荡的大街上,一辆黑色的BENZ在她身边停住,她回过头去,看到林。他没有说话。朝她打开车门。她坐上车。两个人没有任何言语。她看着车子被疾驶上高架桥。他踩大了油门。
曾经我在日本住了很多年,高中的时候曾暗恋过班里的一个女孩,但她拒绝了我,因为我那时候无所事事,日子过得非常混乱。她对我说,林,除非你真的证明你自己是个男人。这句话让我无法停息,一直做工作狂直到现在。
她还会回到你的身边吗?
不。那只是年轻时候的一段恋情。就把它放在记忆里吧。
他在猛烈的车速中微笑。窗外的霓虹和高楼混杂成模糊的光影,在他的脸上掠过。
后来很多女人走过我的身边,但再无人走进我的心底。
他突然一个急转弯。换了方向。他笑,像个得逞的孩子。我喜欢用自己的方式来做事情,不喜欢遵从世界定下的规则。
她听任他的高速驾车,脸上不动声色,没有任何表情。
你的卡通很好看,让人沉迷。
因为它们都只是谎言。她说。爱情如果真的如我表达的方式,那么这个世界不会有孤独的人。孤独是因为我们不相信爱情。
你信吗?他说。
我信。她的眼睛安静得像夜空模糊的星光。即使它令人感觉绝望。
给我一根烟。他说。她把点着的烟放在他的唇间。薄薄的男人嘴唇,看过去充满坚定的意志和情欲。她的手指在他的嘴唇上停留了一下,像蝴蝶迷离的翅膀,扇动着,轻轻飞走。
你真是讨人喜欢。他轻声地说。也许我会爱上你。
你会吗?她淡淡地微笑。我们是两个世界中不同的人。纯粹的商人只为利益付出。
他说,真假并不重要。只要快乐就行。
可是你还会真正地去爱一个女人吗?她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
然后她打开车门走了下去。没有回头。
林去欧洲出差的时候,是和那个合作公司的部门经理同行。那个明星味道的漂亮女孩。公司的每个女孩都在讨论,这一次林可能会认真地恋爱。
只有她在任何喧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