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漂亮吗?”
“在战斗的时候,我觉得他漂亮极了。说真的,这是在夜里火光底下。今天早上,在阳光底下,我承认,我觉得略微差点儿了。不过,我相信你会满意的。”
“那我的被保护人不能来吉兹府了。我感到遗憾,因为要搜查一个胡格诺教徒的话,最后才会搜查到你这儿来。”
“一点也不用遗憾,我今天晚上就叫人把他抬到这儿来。一个躺在右边角落里,一个躺在左边角落里。”
“但是他们如果知道了他们一个是新教徒,一个是天主教徒,会拚命的。”
“啊,没有危险。德·柯柯纳先生脸上挨了一下子,他几乎看不清楚;你的胡格诺教徒胸膛上挨了一下子,他几乎不能动弹……而且,你可以叮咛他,别谈有关宗教方面的事,这样就会平安无事了。”
“好,就这样办!”
“我们进去吧,就这样说定了。”
“谢谢,”玛格丽特紧紧握了握她的朋友的手,说。
“在这里,夫人,您又变成陛下了,”德·内韦尔公爵夫人说,“让我象应该对待纳瓦拉王后那样,在吉兹府殷勤地接待您。”
公爵夫人下了轿子,几乎一只膝头跪在地上,搀扶玛格丽特下轿,然后用手指指由两名手执火枪的卫兵把守的府门,隔开几步跟在王后后面,王后威严地走在前面,公爵夫人在可能被人看见的情况下,一直保持着谦恭的态度。到了卧房以后,公爵夫人关上门,把她的侍女,一个最乖巧的西西里①姑娘叫来,用意大利话对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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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西西里:地中海中最大岛,属意大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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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卡,伯爵先生好吗?”
“越来越好了。”侍女回答。
“他在干什么?”
“这时候,夫人,我想他在吃东西。”
“好!”玛格丽特说,“胃口恢复了,就是个好兆头。”
“啊!真的!我忘了你是昂布鲁瓦斯·帕雷的学生。米卡,你可以走了。”
“你打发她走开吗?”
“对,让她替我们照看照看。”
米卡走了出去。
“现在,”公爵夫人说,“你愿意进去看他呢,还是要我叫他来?”
“都不需要,我希望看见他,而又不让他看见。”
“既然你戴着面具,那有什么关系?”
“他可能从我的头发,从我的手,从一件珠宝认出我来。”
“啊,我美丽的王后,你结婚以后变得多么谨慎啊!”
玛格丽特微微一笑。
“好吧!不过我看只有一个办法,”公爵夫人继续说。
“什么办法?”
“从锁眼里张他。”
“好吧!快领我去。”
公爵夫人牵着玛格丽特的手.把她领到一扇挂着门帘的门前面,一只膝头跪下,一只眼睛挨近那个没有插钥匙的小洞。
“正好,”她说,“他坐在桌前吃饭,脸朝着我们这个方向。来!”
玛格丽特王后换到她的朋友的位置上,也把眼睛挨近锁眼。正象公爵夫人说的,柯柯纳坐在一张摆满丰盛的菜肴的桌子前面,正津津有味地吃着,他的伤口对他丝毫没有影响。
“啊!我的天主!”玛格丽特身子朝后一退,一边叫喊。
“怎么啦?”公爵夫人吃惊地问。
“不可能!不是!怎么不是!啊!我的天!肯定是他。”
“谁?”
“嘘!”玛格丽特立起身子,抓住公爵夫人的手,说,“正是要杀死我的胡格诺教徒的那个人。他一直追进我的屋里,一直追到我的怀里来杀他!啊!昂利埃特,幸亏他没有发现我。”
“啊,是吗!既然你看见他在动手,他不是很英俊吗?”
“我不知道,”玛格丽特说,“因为我在望着他追赶的那个人。”
“他追赶的那个人叫什么名字?”
“你不会在他的面前提到他的名字吧?”
“不会的,我答应你。”
“勒拉克·德·拉莫尔。”
“你现在觉得他怎样?”
“德·拉莫尔先生吗?”
“不,德·柯柯纳先生。”
“老实说,”玛格丽特说,“我承认我觉得他……”
她没有说下去。
“算了吧,算了吧,”公爵夫人说,“我看出你怪他砍伤了你的胡格诺教徒。”
“我认为,”玛格丽特笑着说,“我的胡格诺教徒什么也不欠他的,他在他眼睛底下砍的那道伤痕 ……”
“这么说,他们清帐了,我们可以使他们和好。把你那个受伤的人给我送来吧。”
“不,还不行。以后再说。”
“什么时候?”
“等你给你的那一个另外准备好一间屋子。”
“哪一间?”
玛格丽特瞧着她的朋友。公爵夫人沉默了一会儿,也瞧着她,笑了起来。
“那,好吧!”公爵夫人说,“这样一来,联盟比以往更巩固了吧?”
“诚挚的友谊始终不渝,”王后回答。
“如果我们双方有需要的话,用什么口令,什么暗号?”
“你那三位一体的三个名字:厄洛斯—丘比特—阿莫尔。”
两个女人在第二次抱吻、第二十次握手以后才分手。
十三 有些钥匙开了不该它们开的门
纳瓦拉王后回到卢佛宫,发现吉洛娜非常激动。她不在家的时候,德·索弗夫人来过,把太后派人交给她的钥匙送来。这把钥匙是囚禁亨利的那间屋子的门上的钥匙。太后显然怀着某种企图,需要贝亚恩人这天夜里到德·索弗夫人屋里去。
玛格丽特拿起钥匙,在手里转来转去。她让吉洛娜仔仔细细地复述德·索弗夫人的话,一个字一个字在心里反复琢磨,最后她相信她懂得了卡特琳用的是什么计谋。
她取过羽笔和墨水,在一张纸上写:
“今晚不要去德·索弗夫人处,请来纳瓦拉王后处。
玛格丽特”
接着她把纸卷起来,塞到钥匙孔里,吩咐吉洛娜天一黑就把这把钥匙从囚徒的门下边塞进去。
这第一件事安排好以后,玛格丽特想到了可怜的受伤者,她把所有的门全都关上,然后走进小间,使她大吃一惊的是,她发现拉莫尔穿上了他那身撕得破破烂烂、沾满血迹的衣服。
拉莫尔看见她,试着立起来,但是他摇摇晃晃站不稳,重新又倒在给他作床用的那张长沙发上,
“您怎么啦,先生?”玛格丽特问,“您为什么不好好听您的医生的话?我嘱咐您要休息,可您非但不听,反而在做和我的吩咐相反的事。”
“啊!夫人,”吉洛娜说,“这不能怪我。我再三恳求伯爵先生不要这样乱来,但是他对我说,任什么也不能再把他留在卢佛宫里。”
“离开卢佛宫!”玛格丽特说,她吃惊地望着低着头的年轻人。“可是这不可能呀!您不能走路;您脸上没有一点血色,您没有力气,可以看得出来您的双膝在颤抖。今天早上,您肩上的伤口还在流血。”
“陛下,”年轻人回答,“我越是感激您昨天夜里对我的保护,我越要恳求您答应让我今天离开。”
“可是,”玛格丽特吃惊地说,“我不知道该怎样来看待一个如此疯狂的决定了,它比忘恩负义还坏。”
“啊!夫人!”拉莫尔双手合掌说,“请相信,这绝不是忘恩负义,在我内心里有一片感激之情将终生存在。”
“不会存在很长时间了!”玛格丽特激动地说,她的口气让人听了决不会怀疑她的话不诚恳。“因为要么伤口重新裂开,失血过多而死,要么您被认出是胡格诺教徒,到了街上,您走不出一百步就会给打死。”
“但是我应该离开卢佛宫,”拉莫尔低声说。
“应该!”玛格丽特说,用她那清澈而又深沉的目光望着他,接着脸色稍微变得有点苍白。“啊,对了!我懂了!”她说,“请原谅,先生!在卢佛官外,准是有一个人儿,因为见不到您而在牵肠挂肚,十分担心,这是对的,德·拉莫尔先生,这是很自然的;我能够理解,您为什么不立刻说出来,或者不如说,我怎么没有想到!当一个人热情接待客人的时候,象包扎伤口一样保护客人的感情,象关心肉体一样关心灵魂,这是应尽的义务。”
“唉!夫人,”拉莫尔回答,“您完全误会了。我在世界上几乎可以说是孤单的,在巴黎完完全全是孤单的,没有一个人认识我。杀害我的凶手是我在这个城里交谈的第一个男人,陛下是跟我说话的第一个女人。”
“那么,”玛格丽特惊奇地说,“您为什么要走呢?”
“因为,”拉莫尔说,“昨天夜里,陛下没有得到一点休息,今天夜里……”
玛格丽特脸红了起来。
“吉洛娜,”她说,“天已经黑了,我看你该去送钥匙了。”
吉洛娜微微一笑,退了出去。
“不过,”玛格丽特接着说,“您在巴黎既然是孤单的,没有朋友,那您怎么办呢,”
“夫人,我会有很多朋友的。因为当我被追赶的时候,我想到我的母亲,她是天主教徒;我好象看见她手里拿着十字架,在通往卢佛宫的路上出现在我面前,于是我许了愿心,如果天主保留我的生命,我就皈依我母亲的宗教。天主不仅保留下我的生命,夫人,他还派了他的一个天使来使我热爱我的生命。”
“可是您还不能走路;您走不出一百步就会晕倒的。”
“夫人,今天我在小间里试过了;我走不快,感到疼痛,这是真的;可是但愿我能走到卢佛宫广场;一旦出去了,就听天由命吧!”
玛格丽特托住头,仔细想了想。
“纳瓦拉国王呢,”她故意地说,“您再没有向我提到他,您改变信仰,是不是不想为他效劳了?”
“夫人,”拉莫尔回答,脸色变得更加苍白,“您接触到了我要走的真正原因……我知道纳瓦拉国王面临最大的危险,身为法兰西公主,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