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陛下,”那汉子又说,“请您相信,不管是什么使命,我都听候您的命令。”
“既然如此,您念一遍,”卡特琳说。
她把羊皮纸递给他。
那汉子看了一遍,脸色发了白,
“什么!”他大声嚷了起来,“逮捕纳瓦拉国王的命令!”
“怎么!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可是,一位国王呀,夫人!说真的,我怀疑,我担心我不是一个够格的绅士。”
“我的信任使你成为我的宫廷里的首席绅士,德·莫尔韦尔先生,”卡特琳说。
“陛下恩重如山,”杀人犯说,他激动得有点不知说什么好了。
“这么说您服从命令?”
“如果陛下下命令,难道这不是我的职责吗?”
“是的,我下命令。”
“那么,我就服从。”
“您怎么下手?”
“我不太清楚,陛下,我盼望能够得到您的指引。”
“您怕事情闹大吗?”
“我承认。”
“带十二个可靠的人,如果需要就多带几个。”
“当然,我明白,陛下是允许我在力量上占优势,我非常感谢陛下,可是我到哪儿抓纳瓦拉国王?”
“你最喜欢在什么地方抓他,就在什么地方,好吗?”
“如果可能的话,那就在我能得到陛下本人保护的地方。”
“好,我明白了,在哪个王宫里;譬如说卢佛宫,您看怎么样?”
“啊!如果陛下允许的话,那真是莫大的恩典。”
“那么您就在卢佛宫逮捕他。”
“在卢佛宫哪一部分?”
“就在他卧房里。”
莫尔韦尔鞠了一个躬。
“什么时候,夫人?”
“今天晚上,最好是在今天夜里。”
“好,夫人。现在再请陛下说明一件事。”
“什么事?”
“对他的身份的尊重。”
“尊重!……身份!……”卡特琳说。“不过,难道您不知道,先生,法国国王用不着尊重在他王国里的任何一个人,不承认任何人的身份和他相等?”
莫尔韦尔又鞠了一个躬。
“陛下,如果您允许的话,”他说,“我还是要谈谈这一点。”
“我允许,先生。”
“如果国王对命令的真实性表示怀疑,这并不是不可能的,不过毕竟……”
“正相反,先生,这是肯定的。”
“他会表示怀疑吗?”
“毫无疑问。”
“结果他会拒绝服从吗?”
“我担心会这样。”
“他会反抗吗?”
“这是可能的。”
“见鬼!”奠尔韦靠说;“在这种情况下……”
“在什么情况下?”卡特琳两眼逼视着他,说。
“在他反抗的情况下,应该怎么办呢?”
“您在执行国王的命令时,也就是说,您在代表国王时,如果有人反抗您,德·莫尔韦尔先生,您怎么办?”
“可是,夫人,”暴徒说,“当我有幸执行这样一道命令时,如果这道命令是对付一个普通的贵族,我就杀死他。”
“我已经对您说过,先生,”卡特琳说,“我不相信您有这么健忘,法国国王不承认在他的王国里有任何特殊身份,这也就是对您说,只有法国国王一个人是国王,和他相比,最高贵的贵族也是普通的贵族。”
莫尔韦尔脸色苍白,因为他开始明白了。
“啊!啊!”他说,“杀死纳瓦拉国王?……”
“谁跟您谈到要杀死他?杀死他的命令在哪里?国王要把他送进巴士底狱,命令上也只写着这个。如果他俯首就擒,很好,但是他要不肯俯首就擒,他要反抗,他要试图杀死您……”
莫尔韦尔脸色苍白。
“您就进行自卫,”卡特琳继续说。“我们不能要求一个象您这样英勇的人不进行自卫就让人杀死。在您进行自卫时,有什么办法昵,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您听懂我的意思了,是不呢?”
“是的,夫人,不过……”
“好啦,您是要‘逮捕命令’这几个字后面,我再亲笔写上:‘死活不论’吗?”
“我承认,夫人,这会消除我的顾虑。”
“好吧,既然您不相信这个使命没有它也可以执行,那就必须加上了。”
卡特琳耸耸璃膀,一只手展开羊皮纸,用另一只手写上:“死括不论。’”
“瞧,”她说,“您是不是认为这道命令现在符合手续了?”
“是的,夫人”莫尔韦尔回答,“但是我请求陛下允许我有全权去安排这件事。”
“我说过什么话对执行进件事有妨害?”
“陛下对我说过带十二个人,对不对?”
“对,为了更有把握……”
“好吧,我将请求允许只带六个人。”
“为什么?”
“因为,夫人,这位王爷当场遭到不幸也是可能的,如果他真的遭到不幸,六个人就容易被原谅,因为他们怕抓不到犯人。十二个卫士的话,在向一位陛下下手以前,没有先让自己的一半同伙被杀死,那就没法被原谅了。”
“好一个连国土都没有的陛下!”
“夫人,”莫尔韦尔说,“造就国王的不是国土而是出身。”
“好吧,”卡特琳说,“您喜欢怎么办就怎么办。只不过我应该通知您,我希望您不要离开卢佛宫。”
“可是,夫人,怎么召集我的人呢?”
“您一定有一个班长之类的人吧?您可以把这件事交给他去办。”
“我有个跟班,他不仅是个忠心耿耿的小伙子,而且有时候还在这种事件中助我一臂之力。”
“派人去把他找来,跟他好好商量一下。您认识国王的武器陈列室,是不是?好吧!中饭就替您开在那儿。您在那儿发布您的命令。那个地方可以增强您的决心,如果您的决心发生动摇的话。等到我儿子打猎回来,您可以转到我的祈祷室里去等候时刻的来到。”
“不过我怎么进入卧房呢?国王大概已经起了疑心,他会把自己关在屋里。”
“每一道门我都有两把钥匙,而且亨利的房间的门闩已经拆掉。再见,德莫尔韦尔先生;待会儿见。我来叫个人把您领到国王的武器陈列室去。啊!记起来了!您要记住,国王命令的事无论如何一定要执行,任何借口都不允许,失败,甚至不成功都会影响国王的荣誉。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事。”
卡特琳不容莫尔韦尔有时间回答,把她的卫队长德·南塞先生叫来,命令他把莫尔韦尔先生领到国王武器陈列室去。
“见鬼!”莫尔韦尔跟在带路人的后面,说,“我在杀人的等级中步步高升:从杀一个普通的绅士到杀一个队长,从杀一个队长到杀一个海军元帅,从杀一个海军元帅到杀一个无冕的国王。谁知道有一天我会不会杀一个有冕的国王!……”
三十一 围猎
发现野猪踪迹,并且向国王保证野猪没有离开围猎区的那个驱赶猎狗的人没有弄错。一条猎狗刚放出去寻找踪迹,就立刻钻进矮树林,从一个荆棘丛里把野猪赶了出来。这头野猪正象驱赶猎狗的人从它的踪迹辨认出来的那样,是一头离群的老野猪,也就是说,是一只个头极大的野兽。
野猪朝前笔直冲去,在离国王五十步外穿过大路,后面仅仅跟着那条发现它踪迹的猎狗。人们立刻放开笫一批后备猎狗,二十来条狗拼命地朝野猪追去。
打猎是查理的爱好。野猪刚一穿过大路,他就一边吹响发现猎物的号角,一边冲过去追,后面跟着德·阿朗松和亨利,玛格丽特曾经向亨利打了个手势,要他千万别离开查理。
其余所有的猎人都跟在国王的后面。
在发生我们讲的这段故事的时期,皇家森林远不象今天这样,变成了由可通车辆的林荫道分隔开的大公园。那时候,大规模的采伐业几乎还没有。国王们还没有想到经商做买卖,把他们的树林分成采伐林、矮林①和乔林②。那些树不是林业家播种的,而是天主的手播种的,天主随着变化不定的风撒下种子,所以树不是栽植成梅花形,而是象今天美洲原始森林里的树那样任意生长。总而言之,在当时,一座森林就是一座巢穴,里面有大量的野猪、鹿、狼和强盗。仅仅只有十二条小路从一个点朝四面八方通出去,布满邦迪森林,一条环形大路围着森林,就象轮箍围着轮辋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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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矮林:伐期龄较短的树林。
②乔林:提供大材用的树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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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打一个比方,坐落在林子中心的那个仅有的交叉路口就是轮毂。迷路的猎人们到那儿重新集合以后,再奔向失踪的猎队重新出现的地点。
一刻钟以后,发生了在同样情况下经常发生的事,一些几乎无法克服的障碍挡住了猎人们的奔跑,狗吠声在远处渐渐捎失,国王也回到交叉路口,一边嘴里还骂着街,这是他的习惯。
“好啊!德·阿朗松,好啊!亨利奥,”他说,“你们,他妈的,倒象修女跟着她们的女修道院院长似的,斯斯文文,不声不响。你们看,这不叫做打猎。您,德·阿朗松,您打扮得太漂亮,而且搽得这么香,如果您在野猪和我的狗中间走过,肯定会把我的狗熏得晕头转向。还有您,亨利奥,您的长矛在哪里?您的火枪在哪里?让我们看看。”
“陛下,”亨利说,“火枪有什么用呢?我知道陛下在野兽跟猎狗斗的时候,喜欢射击野兽。至于长矛,这种武器我使起来笨手笨脚,在我们山区里一般不用,我们猎熊就用一把普通的匕首。”
“见鬼,亨利,将来您回到您的比利牛斯山,您要给我送一满车熊来;象这样跟一个能把我们闷死的野兽肉搏,一定是很了不起的打猎。听听,我好象听见了狗叫声。不,我听错了。”
国王拿起他的号角,吹响逐出猎物的号角声。有好几个号角回答他。突然问一个驱赶猎狗的人出现了,他吹的是另外一个曲子。
“发现猎物!发现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