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王朝信上望了望。
“这不是德·拉莫尔先生的笔迹吗?”他说。
“我不知道,”玛格丽特回答;“我觉得字体好象为了不让人认出,故意变换了的。”
“不要紧,我们念念,”亨利说。
他念道:
“夫人,我需要跟纳瓦拉国王谈话。事情紧急。我等着。”
“啊!真的!”亨利接着说……“您瞧,他说,他等着我!”
“我看的确是这样,”玛格丽特说……“您打算怎么办?”
“啊!真是活见鬼,我要他来。”
“要他来!”玛格丽特大声喊道,用她那双美丽的眼睛惊讶地盯着她的丈夫,“您怎么能说出这种话,陛下?一个国王要杀死的人……已经被告发,受到了威胁……您说,要他来!这可能吗?……门难道是供那些……”
“不得不从窗子逃走的人进来的吗?……您是这个意思吧?”
“一点不错,您说出了我的心思。”
“好吧!如果他们知道走窗子过条路,那就让他们再走这条路吧,既然他们绝对不能从门里进来。这非常简单。”
“您认为可以这么办吗?”玛格丽特说,她想到可以跟拉莫尔接近,高兴得脸通红。
“我完全有把握。”
“不过怎么上来呢,”王后问。
“这么说,您没有保存我给您送来的那个绳梯了?真没想到,您一向是那么深谋远虑呀。”
“不,保存着,陛下,”玛格丽特说。
“那可就太好了,”亨利说,
“陛下请吩咐吧!”
“很简单,”亨利说,“把绳梯绑在您的阳台上,让它垂下去。如果是德·穆依在等着……我真希望是他……如果是德·穆依在等着,这个可敬的朋友,他想上来的话,一定会上来的。”
亨利没有失去冷静,他端着蜡烛照盏让玛格丽特寻找绳梯,绳梯很快就找到了,它藏在那间著名的小间的一个衣橱里。
“不错,就是它,”亨利说;“现在,夫人,如果要求不算过分话,就劳您的大驾,把绳梯绑在阳台上。”
“为什么您不去,叫我去呢,陛下?”玛格丽特说。
“因为是好的密谋者是最谨慎的密谋者,看到一个男人,您也明白,说不定我们的朋友会给吓跑的。”
玛格丽特微笑着绑绳梯。
“好,”亨利说,仍旧躲在套房的一个角落里,“您多露露面;现在引人注意绳梯。好极了;我可以肯定德·穆依要上来了。”
十分钟以后,果真有一个欣喜若狂的男人跨上阳台。他看见王后并没有走过来接他,迟疑了片刻。可是,代替玛格丽特的却是亨利走了过来。
“瞧,”他口气和蔼地说,“不是德·穆依,是德·拉莫尔先生。您好,德·拉莫尔先生,请进来吧。”
拉莫尔一下子愣住了。
如果他还悬在绳梯上,而不是脚稳稳地踩在阳台上,也许早已仰面朝天摔下去了。
“您有紧急事,希望跟纳瓦拉国王谈谈,”玛格丽特说,“我叫人通知他,他来了。”
亨利去关落地长窗。
“我爱您,”玛格丽特急忙握了握年轻人的手,说。
“好吧!先生,”亨利一边说,一边递给拉莫尔一把椅子,“我们谈什么呢?”
“我们谈,陛下,”拉莫尔回答,“我在城门口跟德·穆依先生分的手,他急于想知道莫尔韦尔是不是已经说话了,他出现在陛下卧房里的事是不是已经给人知道了。”
“还没有,但是不会拖多久了;因此我们得赶快。”
“您的意见跟他一样,陛下,如果明天晚上德·阿朗松先生准备离开的话,他带着一百五十人在圣玛塞尔门等候,五百人在枫丹白露①接应你们。到那时你们就可以到布卢瓦、昂古列姆和波尔多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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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枫丹白露:巴黎东南不远的一个小镇,有森林。
②布卢瓦、昂古列姆和波尔多:法国巴黎西南的三个城市,距巴黎分别有一七八公里、四四〇公里和五六五公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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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亨利转过身来对他妻子说,“明天,我这方面可以准备好,您呢?”
拉莫尔的眼睛忧虑不安地盯着玛格丽特的眼睛。
“您得到过我的保证,”王后说,“您到哪儿,我跟到哪儿;不过您也知道,德·阿朗松先生应该跟我们同时离开。他没有中间道路可以走,要么帮助我们,要么出卖我们;他如果犹豫不定,我们就不要动。”
“他多少知道一点这个计划吗,德·拉莫尔先生?”亨利问。
“几天以前,他大概收到过德·穆依先生一封信。”
“啊!啊!”亨利说,“他完全没有跟我谈起过。”
“您要提防,先生,”玛格丽特说,“您要提防。”
“您放心,我早有戒备。怎么才能让德·穆依得到答复?”
“您完全不用担心,陛下。明天接见使臣们的时候,他会在那儿,或者在您右面,或者在您左面,或者很显眼或者不显眼。王后的演说里只要有那么一句话,能让他懂得您是同意还是不同意,他是应该逃走还是应该等您。如果德·阿朗松公爵拒绝,他在十五天之内就可以用您的名义完全重新安排好。”
“说真的,”亨利说,“德·穆依真是个了不起的人,夫人,您能够把他等着的那句话插在您的演说里吗?”
“再没有比这更容易的了,”玛格丽特回答。
“那么,”亨利说,“我明天和德·阿朗松先生见面;希望德·穆依来到他的岗位上,而且能够一听就懂。”
“他会来的,陛下。”
“好吧,德·拉莫尔先生,”亨利说,“把我的回答带给他。您一定在附近有一匹马,一个仆人?”
“奥尔通在河边上等我。”
“去找他吧,伯爵先生。啊!别从窗子走,在紧急情况下才应该如此。您会被人看见的;因为没有人知道您这样冒险是为了我,您会连累王后的。”
“走哪儿呢,陛下?”
“您不能单独一个人进入卢佛宫,跟我一起出去还是可以的,我有口令。您有您的披风,我也有我的披风;我们两个把自己裹起来,可以毫无困难地走出宫门。另外,我很高兴能当面吩咐奥尔通替我办几件私事。您在这儿等等,我去看看过道里有没有人。”
亨利神气非常自然地走出去探路,拉莫尔一个人跟王后留下。
“啊,我什么时候能再见到您?”拉莫尔说。
“如果我们逃走,明天晚上就能见面;如果我们不逃走,这几天的一个晚上,在破钟街那幢房子里见面。”
“德·拉莫尔先生,”亨利回来,说,“您可以来了,没有人。”
拉莫尔恭恭敬敬地朝王后鞠了一个躬。
“把您的手伸给他吻吻,夫人,”亨利说,“德·拉莫尔先生不是一个普通一般的当差的。”
玛格丽特听从了他的话。
“对啦,”“亨利说,“把绳梯仔细藏好;这是谋反的人的一件珍贵的工具;在最意料不到的情况下,说不定会用上它。走吧,德·拉莫尔先生,快走。”
四十三 使臣们
第二天全巴黎的人都朝圣安托万郊区涌去,因为已经决定让使臣们从那儿进城。瑞士兵组成一道人墙挡住人群,几支骑兵队伍维持交通,保护前去迎接使臣行列的宫廷老爷和贵妇们。
很快地在圣安托万修道院那儿出现一队骑兵,穿着红的和黄的衣服,戴着无边软帽,披着皮里子的披风,手里拿着象土耳其刀一样又阔又弯的马刀。
军官们在纵列的旁边。
跟在这先行队伍后面的是第二队人,他们奢侈的打扮完全是东方式的。他们走在使臣们的前面。使臣一共四位,气派豪华地代表了十六世纪的那些骑士制度王国中最富有神话色彩的一个。
这些使臣中有一位是克拉科夫主教。他穿着一身半主教半军人的服装,不过服装上的金饰和宝石却闲着耀眼的光芒。他的那匹白马,长长的鬃毛飘动着,脚步抬得很高,鼻孔里好似在喷火;没有人会相信一个月来,这头高贵的牲口每天都要在因为天气恶劣而几乎寸步难行的道路上跋涉十五法里。
在主教旁边走着的是省长拉斯科,这位有权有势的王爷,地位仅次于国王,他引以为豪的是他的财富可以和一个国王相比。
另外两位出身高贵的省长陪着这两位主要的使臣,在他们后边的是人数众多的波兰贵人,骑着的一匹匹马的鞍辔都是绸缎的,镶着金饰和宝石,在老百姓中间引起了一片啧啧的赞赏声。事实上法国的骑兵尽管服饰十分华丽,但是和他们轻蔑地称为野蛮人的这些新来的人一比,就相形见绌,黯然失色了。
卡特琳直到最后一刻,还在希望接见会再次延期,希望国王会因为继续处在虚弱状态之中而不得不放弃他的决定。但是接见的日子来到,她看见苍白得如同幽灵的查理又穿上华丽的王袍时,懂得了必须在外表上向他的钢铁般的意志屈服。她开始相信对亨利·德·安茹说来,他虽然被判处流放,但这次场面辉煌的流放是他最安全的一条路。
查理自从那场争吵引起他发病,差点儿丧命以后,除了在他母亲从书房里出来的那一刻,他睁开眼睛,说了一两句话以外,一直没有跟卡特琳说过话。在卢佛宫里每个人都知道他们之间有过一次可怕的争吵,只是不知道为的什么。即使是最大胆的人在这种冷淡和沉默面前也要不寒而栗,正如飞鸟在暴风雨来临前的可怕的寂静面前不寒而栗一样。
卢佛官里一切都准备好了,不过不象是为喜庆典礼准备的,确实如此,倒象是为丧事仪式准备的。每个人都是带着沮丧或者消极的情绪服从的。在知道卡特琳几乎都吓得哆嗦以后,所有的人都吓得哆嗦了。
王宫的接见大厅已经收拾好。因为这种会议一般都是公开举行的,侍卫和哨兵接到命令,在接待使臣的同时,套房和院子里听任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