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的野鸡岭，把石泉包围起来。田木找到西莲池的席老大叫他带人配合日本人进攻石泉。席老大说：“太君，我们不能和皇军一起打石泉。八路已经知道我跟你们签了防共协定，八路说，签了协定，只要不帮你们办事，可以不追究，一旦发现跟你们办事，我们一家都完了。我们完了，以后还有谁暗中给你们通风报信？你们打石泉，我们管你们吃饭喝水中不中？”田木想了想说：“你的，大大地胆小，你的，悄悄派人到北边、南边，发现八路来，立马报告，还有，皇军要吃鸡，把鸡通通杀了给我们米西。”席老大就一边派人到北边、南边路口替日本人警戒，一边叫人堵住鸡窝杀鸡招待日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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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锯地带》20（2）
田木知道我们石泉的势力，现在东莲池的人马也集中到了我们石泉，他更不敢小看。田木让日本兵把我们石泉围了个严严实实，却不叫日本兵贸然进攻。
半夜下起料子（米粒一样大小的小冰粒），寒风刮到脸上像刀割一样。人们在寨墙冻得直跺脚。女人们把被子送上寨墙。人们披着被子还是冻得乱抖。三爷和白政委叫十八太爷和高文杰下去。十八太爷忧心忡忡地说：“如果下场大雪，只怕北山的八路军就不好过来了。”高文杰说：“光下雪还不怕，再刮起大风就更糟了。老天爷呀，你可不敢下雪刮风啊！”白政委说：“你们放心，只要今晚下不大，小牛他们把信送到，葛司令一定会带八路军及时赶到。至少两个骑兵连能在明天下午赶到。”三爷说：“咱冷，日本人他也不暖和。咱这天气，他们往上爬时，咱从寨墙上往他们头上浇水，也能冻死他狗日几个。”五爷不紧不慢地说：“三哥，你这一说，我倒有一个想法。咱现在就下河挑水上来，顺着寨墙外边浇下去，一上冻，又光溜又硬实，日本人搭不上梯子，也轰不开寨墙。”大家都说这办法好。十八太爷说：“这时候不见日本人动静，他们怕是晚上不敢来攻，上边留几个人瞅着，你们下去担水上来浇寨墙。”三爷说：“一边留两个打机枪的。其余人都下去担水。老五这法子中。寨墙浇上水，炮弹打上都不管用。”白政委也说：“这个办法可以。我们曾经将被子倒上水弄湿了挡子弹，寨墙上如果冻上一层冰，炮弹肯定打不进，炸不动。”
爷们下去担水，媳妇娃们用脸盆尿盆也往寨墙上端水，人们的手冻僵了，可谁也不肯停下来，谁都知道如果让敌人打进来，人们就得死，像牛犊寨的人们一样死完。
料子还是不紧不慢地下着，夜越深，温度越来越低，一担水顺着寒墙上泼下去，立马就冻成了冰。再泼下去，又冻成了冰。经过人们一夜劳作，寨墙外边又裹上一层厚厚的冰壳。
天亮以后，料子停了。日本兵也在四周出现了。日本人显然把主攻方向放在了西边。这边地形平坦，敌人进攻时是下坡路。日本人把大炮小炮在村西的麦地里摆成一排。黑洞洞的炮筒对着寨墙。腊月的天气，寒风刺骨，狗日们也不好受，一群日本兵骑着大洋马立在炮队后的麦地里，有几个骑马的日本人可能冻得实在受不了，在麦地里不停地转圈圈，人嘴和马嘴里哈出的白气，我们在寨墙上看得清清楚楚。我爷爷气得大骂：“狗日日本人，咋跑到我家地，二亩麦子白种了。”
有中国话喊过来：“石泉的人们，你们听着，田木太君说了，只要把八路的伤员交出来，把葛正伦的老娘交出来，把东莲池高家的人撵出来，你们要枪给枪，要炮给炮。”三爷对白主任说：“这是田掌柜，石门山后的煤矿就是他开的。石门街还有他的杂货铺。”白主任说：“余先生，看田木今天这架势，是想把我们一口吞下。准备打一场恶仗吧。”高文杰对十八太爷说：“余老先生，我们高家人连累你们了。”十八太爷说：“说这算啥话？我们石泉人不当汉奸亡国奴，早晚要和他们干起来。”十八太爷对三爷说：“你跟他们说，咱不要枪不要炮，就要那两个祸害闺女的日本人的脑袋。”高文杰说：“不只两个日本人。”三爷就喊：“我们不要枪不要炮，只要那些祸害人的日本兵的狗头。”田掌柜喊道：“田木太君说，那两个犯错误的士兵已被调到别处了。只要你们交出八路的伤员和老娘，交出东莲池的人枪，以后皇军保证对石泉秋毫无犯。而且要枪给枪，要炮给炮，要粮给粮。如果不听劝告，就开炮了。”三爷说：“你有炮，老子也有炮。让你们看看老子的炮啥劲。”三爷叫人把董子良送的那门小炮搬上来，支在寨墙上，闭上一只眼睛瞄了一会儿，丢进一个小炮弹，咣的一声，炮弹蹿出炮筒，人们亲眼看着炮弹飞到空中，又落到日本人的炮队里，崩翻了一门炮，日本人乱成一团。三爷又丢进两个小炮弹，炮弹飞过去炸得狗日们人仰马翻，三爷收起炮架，抱着发烫的炮筒和白主任、十八太爷、高文杰等人跑下寨墙，躲进寨墙下边的掩体里。
《拉锯地带》20（3）
日本人的炮弹打过来了，咚咣咚咣，可是咚咣过后，只炸掉一些冰碴碴，下边的寨墙还是好好的。寨墙上边没有泼水，墙垛叫炸坏了几个，小炮楼也叫炸坏了三个。
三爷说：“老五立功了，如果不是往寨墙上泼水，寨墙肯定也会让日本人炮打坏。”白主任：“日本人的炮火太厉害，寨墙上留几个人，让其他的人都下来吧。”三爷说：“中，在下边也好瞄准。反正日本人也不好搭梯子。”白主任说：“日本人没有带重炮，如果有重炮，这寨墙也经不住炸。对付日本人，地道比寨墙强多了，以后咱们要多挖地道。河北平原上的人如今都是跟日本人打地道战，日本人净吃亏。”
《拉锯地带》21（1）
炮声一停，日本人猫着腰端着枪冲过来。鬼子跑得挺快，明晃晃的刺刀越来越近。寨墙下边的枪眼都是暗的。只留一个小缝或小洞，我们在里面能看见日本人，日本人看不见我们。日本人仰着脸只注意寨墙上边，根本没有料到我们把火力集中到了寨墙下边，眼看日本人就要冲到寨墙跟前了，三爷顶掉枪眼前边的一块小石头，抱着机关枪就对着日本人扫起来，三爷的枪一响，大伙的枪就打起来，近距离内，十几挺机关枪、花机关枪一齐向日本人开火。白主任看着日本兵像谷子个子一样纷纷倒下，心想，石泉的武装就是厉害，老一团也没有这么猛烈的火力。如今这支武装已经站到我们一边，这才是过河后的最大成绩。
葛司令和白主任早就起了收编石泉这支武装的念头。白主任来石泉养伤，就是想进一步了解情况。看到有那么多的日本人死在我爷们的枪口下，白主任心花怒放，知道石泉的人马改编成八路事实上已经铁定了。
白主任没有想到石泉的火力如此猛烈，田木也没有想到。鬼子第一波进攻被打退后，田木下令炮兵拼命向寨里打炮。炮停了，敌人又冲上来，这一次皇协军猫着腰走在前边，日本人都跟在皇协军后边。皇协军都是附近村里的农民，田木知道他们冲不进去，但却可以浪费对方的子弹。用中国人消耗中国人的子弹，对日本人来说，很划算。一个日本人举着指挥刀在皇协军后边哇哇大叫，皇协军向着寨前冲过来。皇协军一边冲，一边乱打枪，子弹啾啾啾都打到天上。十八太爷说：“皇协军都是为了混口饱饭吃的老百姓，日本人叫他们冲在前边，这些人大多是附近各村的，日本人这一招狠啊。”三爷说：“叫我打一梭子吓吓他们。”三爷对着皇协军头顶就是一梭子。皇协军都趴在地下不动了。三爷喊道：“皇协军的兄弟们，你们听着，咱们都是中国人，你们家都在这一片，你们不要给日本人卖命。再往前冲，子弹不认人。”三爷喊完了，突突突又打过去一梭子，皇协军都趴到地上一动不动。日本人挥着指挥刀张着大嘴乱叫唤，皇协军也不动。白主任说：“给我一支老七九。”有人递过来一支很破旧的老七九步枪，白主任拉开枪栓看看说：“膛线还中。”三爷说：“你用机枪打吧。”白主任摇摇头说：“就用七九。”白主任眯着一只眼瞄了一会儿，一扣扳机，“叭”的一声，举着指挥刀的日本人猛地仰起脸，指挥刀从手中掉下来，身子朝后仰八叉倒了下去。三爷说：“白主任，你打在了鳖孙的头上。”白主任点点头说：“对，如果打在心口上，那他就得往前扑，来个狗吃屎。”白主任让三爷把枪法准的爷们再叫到寨墙上几个，用老步枪居高临下瞄准远处的日本人打。下边的花机关枪等敌人冲到跟前才开火。这样打了一会儿，日本人就退回出发地，皇协军却不退，也可能不敢退，就那么趴在地上装死狗。
田木给驻洛阳的二村宁次发报：“我们在石门西南之石泉作战中遭遇劲敌，急需重炮支援。”二村宁次回电：“已命龙门山本部队率一中队步兵携山炮两门乘汽车前往支援，望坚决作战，扫平面前之敌，打出皇军军威！”
看日本人不再冲锋，三爷高兴地说：“日本人叫打怕了，不敢冲锋了。”白主任说：“日本人这是在等重炮。没有重炮，摧毁不了寨墙，他们知道攻不进来。”三爷说：“你说日本人的重炮能把咱这寨墙打平吗？”白主任说：“能。”十八太爷说：“白主任，老一团什么时候能赶来？”白主任说：“小牛他们不耽搁把信送到葛司令手里，老一团最快赶来也在天黑以后。现在我们必须建立第二道防线，准备在寨墙被日本人炸平以后还能和他们顶一阵。”三爷说：“石门的日本人没有重炮，他们从哪里弄重炮？”白主任说：“日本人有电台，有汽车，就是从洛阳来也很快的。我们还是抓紧时间修第二条防线吧。”
我们石泉和东莲池的男人和女人们都行动起来，在寨墙里边又挖了一圈战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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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锯地带》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