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德仁说:“早睡吧,明天要砖的多,我要早到窑场去,另外一架鼓风机也坏了,我得让他们换,金桃一年没换设备,都落后了。”少红说:“我正要同你说这事,从今以后我想去窑场上干,让金桃小马两个立即走人。这两个人简直不是东西,你不在家,他们从没把我放在眼里,连窑场的边也不让我沾。我要把账都管起来。”金德仁说:“你来窑场,咱两个孩子怎么办?金桃没给你活干,也不能怪她,我走时没叫他们给你活干。你一个人在家,孩子没人带,我又不是没给你留下钱。”少红说:“这还不好办,现在市里有了管吃管住的高档的寄宿制学校,只要交足了钱,学习、生活应该没问题,还锻炼孩子的自理能力。半月回家一次,咱把两个小孩子都送去不就行了。”
金德仁问:“金桃还小,她干什么能行呢?”
少红说:“你不会让金桃出去,给她开个店好了,只要让她从这里走开就行,我看见她就烦。”
少红的话就是圣旨,金德仁拗不过少红。趁金桃和小马都在窑屋的时候,金德仁说:“咱们商量商量,我回来了,窑上就是这么点事,你们就不用操心了,你们应该挣更多的钱,这样吧……”金桃马上说:“爸爸,我们现在还不想出去干,先给你打工,过了三十岁,老成一点再说。”
金德仁不高兴了:“金桃,别同爸爸过不去,一家不能二主,一山不能二虎,我做了主的事,你们就要听。”金桃争辩道:“爸爸,你这是卸磨杀驴,刚替你干完了活,你就让我们走人,我们也没有思想准备,没有资金不说,干大买卖我们心理上还不成熟。”
小马一句话也不敢说,只在一旁干着急。金桃明白,准是少红出的馊主意,这是对她的报复,她心里很不愿意,但也没办法,金德仁答应补贴她八万元,上个中档次的饭店。金桃想,怪不得人家说,有了后娘就有后爷,还真是这么个事,爸爸的心真硬呀。金桃已对窑场产生了感情,她在窑场的氛围中感到舒服,小马也觉得自己从小在窑场看砖机,得心应手,真不想干别的事情,但是没办法,他们目前还没有能力自己承包个窑场,况且新的土地政策的出台,不允许再建新窑场。
金桃两口子被迫从窑场里出来,在几个城中村交界处开了个了饭店,两人念念不忘的还是开窑场。金桃同小马商量,有了钱,还干咱的老本行,到外乡镇包个窑场,要近百万才能搞定。两人十分苦恼,跑到金德义那里去。金桃跨进金德义的工厂大门,一个年轻的保安拦住了她,要她登记,她烦呀,朝着门卫大吼大叫。金德义刚出发回来,会计在汇报村里办理村民医疗保险的事情。金德义给他俩倒上水,金德义看看金桃又看看小马说:“你们没干过饭店,饭店里面的事可多了,算着挣了,要不上账来,就赔了,许多饭店不是因为没有客人赔了,而是要不上账来,死账坏账很多,最后就垮了。我劝你们从小处着手,才二十多岁,干个手工活,比如开个水饺店、快餐店什么的,或者美发店,积累点经验,再干大的,我干建筑不也是从垒墙开始吗?”
金桃和小马不住地点头。金德义接着说:“再说了,土窑是公园的一部分,公园建设分三步走,建游泳池是公园建设的第二步,建荷塘游泳池的地方深度不够,到时候可以再挖土,又不是新批项目,村里也增加收入,你爸爸金德仁承包到期后,还有三五年的经营时间。”金桃听了兴奋不已,她说:“到时候我去同爸爸竞争,打击郝大*那个坏女人。”
金德义告诉她,要公开投标,他帮不上她的忙,需要钱的话,可以从自己的企业里拿点。金桃表示理解。
开饭店要把住买菜关,这个活自然落到了小马身上,每天早上四点来钟,小马就骑着三轮车去购菜,不长时间,因为累,小马就不耐烦了,他对金桃发牢骚说:“一个大老爷们,天不亮就去买菜,晚上不到十点不关门,遇上些醉鬼还要费口舌。干脆,你另找别人买菜,我也歇歇。”金桃想,这哪能行,想挣钱都是吃苦受累换来的。
金桃和小马从金德义处出来,看看天还早,金桃就同小马分了手,一个人来到了钱二妮处。尽管钱二妮有足够的心理准备,但是当她在离婚书上签了字以后,心情还是一下子坏到了极点,月经来了第十天上还不走,身上似乎一点力气也没有了。她已经到了快绝经的年龄,她怀疑自己子宫内有什么问题,金桃就同她来到了医院的妇科。
医院的妇产科占了整整一层大楼,比以前大十多倍,也很干净,后面新盖的住院大楼,有二十五层,各科室的地方都大起来。穿过走廊,坐在椅子上的女人,什么年龄的都有,一个挨一个,脸上都呈现出病态的万分焦虑的神情。来妇科看病的人那么多,年轻的女人占多数,有两个小姑娘在接受医生询问,医生对其中一个瞪着空洞眼神的小姑娘说:“好不容易怀孕了,就要流产,舍得吗?你不是结婚了吗,流产可是对身体不好。”那女孩子顶着一头鲜艳的黄发,嘴唇通红,单细的身材,便宜而时髦的装束,哆嗦着嘴唇,操着一口外地口音说:“我们是登记了,也快要结婚了,可没有房子,又要往后拖。”医生很不耐烦,知道多数女孩子偷食了禁果后,常用不能结婚来糊弄医生,医生见得多了。可能女医生觉得她既是外地人又从事理发行业,一定从事了不正当职业,很是反感,语气不友好。刚要给她检查,急匆匆地进来一个青年男人,他架着一个二十左右的女孩子,那女孩子有些昏迷,裤角一摊血迹,脸色煞白。医生顾不上钱二妮,忙招呼重病号,让男人帮她脱了裤子,那女孩子穿的是紧身裤子,脱起来很困难。等把女孩子扶上手术台,那男子的头上已是大汗淋漓。医生问他原因,他说那女孩子私下里按照广告上的宣传,到药房买来了打胎药,想自己神不知鬼不觉地偷偷地处理了,没想到这么严重,流血不止。钱二妮从心里烦这样的女孩子,“蠢货!”她骂道。看来那个年龄大一点的女医生也是极度反感风尘女人,她对那个操着外地口音的女孩子很不客气地说:“你这个人再不注意,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流产,小心以后怀不上孩子。我说的是真话,不听是你们的事,别光图痛快不要命!”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土窑》 第十二章(2)
钱二妮明白,她是新一轮休妻风波中的一人,她掰着指头数一数她认识的周围富裕户,差不多就是这样子。没离婚的也好不到哪里去,男人在外公开领着女孩子出出进进。听老人们讲,才建国那一阵子,出去工作的老革命都兴找个有文化的对象,农村就有了很多离婚的女人带着孩子在老家过日子。如今,出现了像金德仁这样暴富的人,一些女人又倒霉了,先是家庭不和,再是找上个年龄小的女人重新恋爱,然后同妻子离婚,物质上富裕了,道德水平却滑坡了。
金桃始终陪着母亲,终于轮到二妮检查了,没有什么病,由于情绪不好导致的问题,医生开了点药让她回去休息。金桃知道妈妈的身体一向很好,这分明是让爸爸气的,想到全家人因爸爸的不检点,导致了不良的情绪,她十分生气。她对妈妈说:“妈,我们姐弟三个全向着你,你不用害怕,等你们老了,我们养你不养他。”
金桃扶二妮在床上躺下来,躺在床上的二妮看窗外的白云悠悠地飘过,就向往云的潇洒自在。她想,人的一生很快就会过去,为什么非要有这么多不顺心的事呢?忽然门铃响了,金桃开了门。是大强舅舅又来了,二妮强作欢笑,大强以为她还沉浸在万分悲伤中,没想到二妮这么平静。大强说:“二妮,过了七月份,有些菜要早安排。”大强哥一开口就是蔬菜种植,二妮来了精神说:“大强哥,你快说说哪些菜要早安排?”大强掐着指头:“有七种菜要早安排:大白菜、萝卜、秋豆菜,秋甘蓝、花菜、秋番茄。”二妮说:“你不知道呀,我是种大棚菜呀,你说的那几种菜是在外面种的吧,你都把我说晕了。”说完笑了。
大强说:“这不是逗你开心吗!”
大强瞅着金桃出去了,忙小声说:“说完菜了,我要说说咱俩的事。你也成了这样子,咱俩……”
二妮忙止住他的话头说:“大强哥,你什么话也不要说,我是个痛快人,我说话不会惹你不高兴吧。你对我好我看出来了,你什么也不用说了,我理解。都说人老了要找个伴,可我不想,谁做工作也做不通的,认准了的事我不回头。我过这一辈子,把孩子们养大,就这么回事了,我不想拖累你,你早找个伴吧。”
五十二
金宝这个十岁的小儿郎,稀里糊涂就跟了爸爸金德仁。
金老爷子替二妮要了上大学的大儿子金元,让金德仁要了小儿子金宝。金德仁要哪个孩子他都不在意,他以为自己永远是富翁,永远有花不完的钱,可以用钱来弥补对孩子的伤害。
十岁的金宝哭着不走:“我不去妖精家,我不去妖精家!为什么不让哥哥去妖精家,偏叫我去,是想让她吃了我!”第二天,金宝又跑回来了。金桃在家,张开两手过来抱弟弟:“你怎么又回来了?不怕爸爸不愿意吗?”金宝睁着天真的眼睛,仰着脸对金桃说:“姐姐,我回来就是想同你商量个事,咱商量个办法,你看着咱妈点,别让她找人,我看着咱爸点,我就要让他早点同郝大*散了,让爸妈再合起来。”金桃说:“妈妈都快让他气死了,还同他合吗?”没想到金宝人虽小,心眼却不少,比自己想得还多。金桃说:“本来就不是妈妈的事,关键是咱爸爸,你能让姓郝的妖精走吗?”金宝嘴一抿,摆出一副很有责任感的样子,小大人似的郑重地点了点头:“我试试吧!”说完跑回屋里玩去了。
钱二妮叹了口气,对耍性子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