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产担任春秋末年的郑国的宰相,郑国人喜欢聚集在乡校议论政治。于是便有人建议子产干脆毁了乡校。子产不愧为当时出色的政治家,他拒绝了这一建议。后来孔子听了这件事,发表了他的看法:“以是观之,人谓子产不仁,吾不信也。”
有人说乡校是明堂,可那是天子才能有的。郑国人喜欢早晚间到乡校去议政,并不是说那就是议政的明堂。再说,毁了乡校并不能禁止人家议论政治。相反在子产看来,国人议政是件好事,好的建议趁机加以采纳、批评我的不足,正好加以改正。子产的做法堪为后世之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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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衿:三千年前的希望工程(2)
由此也可见,即便是有贤人执政,郑国尚且有人试图毁坏乡校。至于战乱时期,郑国学校不修,自是常态。也有人说,《毛诗序》的解说显然是以诗附史,因为郑国历史上就有毁乡校的事。非也,到子产之时,《诗经》创作时代已经过去了。此诗显然跟子产不毁乡校无关,应是诗人作于此事之前。
从“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一句来看,寄托了诗人对乱世导致学校教育不能继续的忧心。历史上因为战乱而导致学校无法上课的事比比皆是,然而,没有人像诗人这样,像思念情人那样思念那些失学在家的学子。诗人不是担心自己失业,相反担心的是学生失学,不仅贻误了学习和前程,更关键的是孩子们一天不学习,一天就染上别的习气。古人学习一般都学什么?学礼。礼就是做人处世的道理。不学礼,无以立。不学礼就不能掌握有限的贵族文化,就会沦落为“野人”。所以才有“一日不见,如三月兮”之叹。
诗人这种深沉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的。古人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虽然不来上学,但尊师之礼不能不讲。而学子们一去之后,就不来问候老师了。“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就听不到他们问候的声音了。他们干什么去了呢?“挑兮达兮,在城阙兮。”在城阙这些地方跑来跑去,无所事事。
文化的传承靠的是一代一代人的薪火相传,掌握先进的文化知识不仅关系到青年的一生,更关系到一个国家一个民族的发展。一句话,文化教育的传承才真正是一项“希望工程”,古人对此是感受尤深。《子衿》之叹,意义深远。故后世常有人“每揽《子衿》之诗,未尝不慨然”。朱熹老夫子在《白鹿洞赋》中也这样吟道:“广青衿之疑问,弘菁莪之乐育。”其实骨子里他还是感同身受《子衿》之叹的。
扬之水:百年兄弟,相看晚节
扬之水,不流束楚。终鲜兄弟,维予与女。无信人之言,人实迋女。
扬之水,不流束薪。终鲜兄弟,维予二人。无信人之言,人实不信。
——郑风·扬之水
《诗经》中的《扬之水》有三首,这是第二首。
这首诗,感觉还似情诗。
不过,情有好多种,有男女之爱的情,有夫妻之爱的情,有父子之爱的情,有兄弟之爱的情,还有朋友之爱的情……世间有情有爱的人和事太多,即便是人对宠物之爱,也往往是那么感人,不必一看到情诗便归结到男女爱情。
写兄弟的诗,《诗经》中不只此一首,世间的兄弟亲情也不只此一种。《二子乘舟》中同父同母的兄弟不相容,同父异母的兄弟反而争先赴死。《将仲子》中同父同母的兄弟,竟然个个笑里藏刀,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这首《扬之水》中的兄弟,何尝不是。说什么“终鲜兄弟”,其实兄弟有四,争国十余年。
诗中的人物都隐去了,但作诗的人和当时的人一定都知道是谁。《毛诗序》告诉我们,“君子闵忽之无忠臣良士,终以死亡,而作是诗也”。也就是说,这首诗作于郑公子忽死后,诗人有感而作。齐鲁韩三家诗都持同样的观点,在那样一种传播十分简陋的时代,四家都这么看,足见其可信。
诗人可怜公子忽本是正位的昭公,奈何其弟公子突在权臣的支持下,正位的昭公先是被赶出国外,后来又复国,再后来又被其弟杀死。这样的兄弟三千年以来不知有多少。从秦公子扶苏与二世皇帝胡亥兄弟,到唐代初年玄武门之变中的李家三兄弟,再到清代宫廷之间的历代兄弟,多少刀光剑影代替了手足亲情。
倒是《扬之水》的作者,在公子忽面临兄弟相煎,忠臣直士纷纷逃避的时候,表现出来的兄弟情义,令后世感慨不息。“终鲜兄弟,维予与女。无信人之言,人实迋女。”兄弟啊兄弟,你要清醒呀,真正的兄弟只有我和你了。不要轻信别人的言词,人家是在害你呀。然而,这样剖心沥胆的话语往往在这个时候已经不起作用了。多少人被兄弟二字吓怕了。
这让人想起辛弃疾的一首《最高楼》:“人间朋友犹能合,古来兄弟不相容。”信哉。
有了兄弟,兄弟反目成仇;没有兄弟的司马牛(孔子弟子)却又在叹“人皆有兄弟而我独无”,甚至人们还把本没有血缘关系的朋友称为兄弟,一出出桃园结义的故事又把兄弟情义发挥到极致。朋友如兄弟,兄弟如手足,而真正的手足却成了仇寇。这是为什么?不能不说是一种人间亲情的怪圈。
“故旧相逢三两家,爱君兄弟有声华。”都说小孩是自家的好,妻子是别人家的好,大概兄弟也是别人家的好。自家兄弟同处一室,总有碰碰磕磕的时候;别人兄弟隔有时空,见面反而亲热。
这里面到底有什么解不开的结呢?
说起来很简单,无非一个“利”字。“利”字一把刀,即便它割不断兄弟间的血缘,但却毫不留情地割断了兄弟亲情。相反,那些没有血缘关系的“兄弟”,有多少真正是因为情呢?其实往往联结他们的还是这个“利”字。印象中最难忘的便是说“苟富贵勿相忘”这句话的陈涉,一旦当了王之后,兄弟在哪里?《水浒传》里面的高俅,发迹前兄弟一大堆,发迹后,原来称兄道弟的人竟然成了父子。
李白有诗道:“兄弟尚路人,吾心安所从。他人方寸间,山海几千重。轻言托朋友,对面九疑峰。开花必早落,桃李不如松。管鲍久已死,何人继其踪。”
道理明明白白,但几千年前古人的感叹,在时光的流逝中似乎从未使人们清醒起来。
兄弟有真有假,真正的兄弟,要等百年之后,相看晚节之时,才会悟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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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其东门:胸中自有青山在,何必随人看桃花(1)
出其东门,有女如云。虽则如云,匪我思存。缟衣綦巾,聊乐我员。
出其闉阇,有女如荼。虽则如荼,匪我思且。缟衣茹藘,聊可与娱。
——郑风·出其东门
郑国的东门在历史上是很有名的。它的出名主要因为三件史事。其一,周桓王元年,宋、陈、蔡、卫等多国联军联合攻郑,把郑国国都东门围了五天五夜,方才撤围而去。第二年,郑国为报东门之围,起兵伐卫。其二就是《诗经》中的这首《出其东门》,因了一句“出其东门,有女如云”,更是让郑国国都东门声名远播。春秋末年,大圣人孔子来到郑国,和弟子们失散了,老夫子竟可怜兮兮地独自站在郑国国都的东门傻等着。后来,弟子子贡问一个郑国人,郑国人描述了老夫子的模样,子贡一听,就是咱们恩师啊。什么模样呢?一个成语:丧家之犬。有此三事,足够让东门载诸史册。
据悉,郑国国都选址颇为讲究。它位于溱水和洧水(就是如今新郑市的黄水河和洎河)的交汇处的三角形高地处。在此建城,供水排水便不费事。而且,两条河流又充当了天然的护城河。东门附近还有一块很大的沼泽叫莆田泽,充当了国都的天然屏障。当年的郑武公正是看中了这块土地。但这地方当时属于郐国所有,颇有雄才大略的郑武公打起了郐国的主意。他想出了一招妙棋,命人将郐国忠臣良将的名字刻在一张盟书上,盟书上写明这些人帮郑武公灭掉郐国后将会得到哪些好处。为了做得更逼真一些,他还派人趁天黑的时候在郐国都城东门外设了个假祭坛,祭坛上洒了鸡血,伪造血盟现场,然后把盟书埋在下面。第二天,得到举报的郐国国君命人挖出了盟书。然而轻易地按书索人,把这些榜上有名的大臣全部灭族,郐国为之大乱,国都一片恐怖。郑武公乘机带兵轻而易举地吞掉了郐国的大部分土地。过了两年,郐国不复存在。郑国又乘势灭掉了荥阳一带的东虢国。
两千多年前,就在这郑国的东门,郑国几乎所有没有婚配的少女都倾城而出,来到了这里,她们打扮得格外花枝招展,看上去真的是“有女如云”,乱花渐欲迷人眼了。得知消息的郑国青年们也纷纷走出寻常巷陌,来东门追芳逐英。少女们更加兴奋了,她们唱着热情奔放的郑风,在众多帅哥面前来回穿梭,她们摆弄着种种姿势,尽情展现自己美丽多情的风采,她们的眼睛里放出一道道亮丽的闪电,直让这些傻男人们心境摇曳,最后不由自主地随着姑娘轻歌曼舞起来,那场面可以说盛况空前,随后,少女们各自纷纷挽起身边的情哥哥们融入了无边的春色中,去享受那美妙的瞬间去了。
当时就有诗人把这一场面即景而发写成了《郑风》。不过,读者会问,这个人他怎么有工夫去写诗呢?他怎么没有跟随某个少女去林间或草地享受欢爱呢?
没有,因为他是个另类。他在诗里这么唱道:“虽则如云,匪我思存。”原来,这么多打扮入时,赏心悦目,如花似云的少女,竟然触目所及,都不是他想要的姑娘。是不是姑娘太多了,让他看花了眼?是不是他看中的姑娘又被他人捷足先登了?没有,他心中的那个姑娘也许根本就不在这里面。那个在水边照影子的,那个在花丛中唱歌的,那个在草地上曼舞的,都不是。他看中的是身穿洁白上衣,披着绿色头巾的姑娘。这个姑娘或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