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缩短。李思贵一看情况紧急,脚一蹬,就象一支扑向田鼠的野猫一样冲上前去,一边大声喊叫,一边弯腰拣起了一块石头。说起来,这些村里长大的孩子,对防范恶狗的方法都不陌生,只要能够低下身拣石头,一般的看门狗都会害怕。可是今天这只狗有些不同,首先是体形比一般农家养的狗要大得多,而且也显得非常凶猛。它对弯腰拣石头的思贵似乎并不忌惮,眼前这只肉滚滚的小猪对它的吸引力似乎让它的野性本能得到了激发。它大步赶上了小猪,一口下去就咬住了小猪的后腿和屁股,然后用两支前爪按住小猪,腾出了大嘴准备再给小猪致命一咬。
就在这一瞬间,李思贵看到了情况危急,他已经赶到了大黄狗的近前不到八尺,由于大黄狗用前爪按倒了小猪,狗头却高高在上,李思贵立刻对准大黄狗将手中的石头扔了出去,石头准确地打到了狗的前脸颊。那只大黄狗被打疼了,放开了爪子下的小猪,转过身就跑。
李思贵上前查看刚在狗爪下逃生的笨笨,笨笨还没有在恐惧中恢复,它挣扎着要继续逃命,但是它已经站不起来了。大狗对它的撕咬给它的屁股上和腿上都留下了深深的伤口,鲜血从伤口中不断地流出。李思贵看到了笨笨的伤口,他知道笨笨受了很重的伤,不禁心中悲愤万分。他想到爹爹告诉他,来年将笨笨再养一年,全家过年就靠这只小猪了。现在,笨笨还不知能不能活下来,家里的希望要落空了。他从地上又抓起块石头,站起来想将满腔的愤怒都发泄到那只大黄狗的身上。当他站起身,却发现眼前已经有了几个人,那只大黄狗就站在他们的前面。
这群人有三个,都是半大的男孩子,估计都有十七、八岁。站在中间的显然是他们小头领。这人李思贵是认得的,他是乡里民团吴团总的儿子吴六福,其他的人,有一个是乡里一个富户李芳禄的儿子李思忠,另一个是民团班长的儿子邓全发。但是显然吴六福并不认得李思贵,他正在仔细察看那只大黄狗的伤势。李思贵扔出的石头打在了大黄狗眼睛的下边,已经打破了皮肤,淤出了一点血。吴六福盯着李思贵,气乎乎地说:“你怎么打我的来福?”
李思贵已经气得要哭出来:“我的笨笨被你的狗咬坏了,你得赔!”
吴六福看着躺在地上挣扎的小猪,蛮横地说:“你的小猪要是老老实实让我的来福吃了,少爷我说不定一高兴会赏你。现在你竟敢打伤我的来福,还反了你!”他将手一挥:“来福,咬他!”那只大黄狗来福本来已经很有些胆怯,但有了主人在身后,变得气壮起来。它张开大嘴,露出满口的獠牙,发出了恐怖的咆哮,凶狠地向李思贵扑了过来。
李思贵想与吴六福争辩,却已经来不及了,眼看着那只来福冲了上来,两只前爪举起来,几乎搭到李思贵的肩上,犬牙冲着李思贵的咽喉就要咬下去。就在这关头,突然一根树棍戳了过来,直指来福的眼睛,却正好戳到了来福眼睛下刚才受伤的部位。来福伤口吃痛,斗志大减,掉过头来将尾巴夹在后腿间向吴六福逃去。李思贵抬头一看,正是李芳文来帮助他。在李思贵捡石头的同时,李芳文也在寻找打狗的武器,他捡起了路边的一截树棍,要赶上前帮助李思贵,但狗已经被李思贵打退了。当吴六福指使来福再冲上来咬李思贵时,李芳文见情况危险,赶紧上前将来福打退。但他同时也知道今天的麻烦大了。
在村里长大的孩子,爬山上树、斗牛打狗都毫不惧怕,但大人们共有的畏惧却使他们从小就知道有些东西惹不得。大人们说的有“四大怕”:
扁头的蛇
独头的猪
收税的老虎
扛枪的狗
扁头的蛇是指南方丛林中有时会见到的眼镜蛇,它咬人一口就能送掉人的性命;单独行动的野猪一般都是凶猛的大公猪,猎人一般都不招惹它们,因为普通的霰弹根本打不透它们的结实的皮肤,而它们一但发狂,碗口粗的树一口能咬断。就连一群狼都不敢与它做对。对比之下,村民们更怕的是官府来收税的官差,因为眼镜蛇和野猪都难得碰到,就是碰到了,你若不去找它们,它们一般不会主动找你的麻烦。但那些收税的官差让你躲没法躲,藏没法藏,不把你仅有的家当刮干净是不会收手的,因此他们就像是吃人的老虎。
扛枪的狗则主要是指几种能够用枪来给村民造成威胁的人:
第一也是最主要的是民团。民团的团丁们就是本地人,对谁家有几口人,是男是女,种的谁家地,拥有的宗族关系都了解,甚至对谁家的鸡每天能收几只蛋都了如指掌。因此,他们对于村民的日常利益构成了最直接的威胁。那些乡长、保长到村民家里征税、征粮,都要带上几个扛着枪的团丁,一但村民不肯交或是交不够,不需要真正开枪,只要将枪口对着村民威胁一下,老实的村民大多就只能乖乖就范。就是卖牛卖女儿,也会按时将粮税交上;
第二是军队。当时川北属于四川军阀田颂尧的势力范围,军阀的部队对于老百姓来说,比土匪更可怕。土匪只是趁官府防范不到,抢了东西就走,而且主要抢的是浮财。可军阀的部队每次路过,不仅要粮、要钱,而且还要抓壮丁去充军,拉夫去干活。只要有别着手枪的长官,带着一队扛着长枪的士兵在村里荡一圈,村里就会像家家都来过土匪一样。不过军阀田颂尧毕竟是本地的“父母官”,他的部队大多还是凭借“行政体系”来搜刮百姓,即使是直接派粮派款,也要考虑像割韭菜那样,留下根下次好再割。要是在军阀混战中其他军阀的军队路过,对老百姓的祸害就更严重。
第三种有枪的势力就是土匪。川北的土匪势力很多,大大小小的土匪团伙几乎没人能将他们说清楚。反正有了几个人,几条枪,就可以呼啸山林,为患一方。官府虽然也剿匪,但今天剿除掉,明天又会出现新的土匪团伙。普通老百姓只要遇见莫名其妙的几个人拿着枪指着你,那就只有按人家的要求交出钱粮或交出女人,否则性命难保。不过,也一些土匪实际是属于劫富济贫的好汉,这些人一般不与穷百姓为难。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一章 绝望的岁月(4)
李芳文和李思贵今天遇到的吴六福是属于民团家的孩子,这些孩子本身能力倒还有限,但他们的背后是地方上的统治势力,当地村民是完全惹不起的。李思贵心疼他家的小猪笨笨,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对吴六福说:“你赔我的小猪!”
吴六福却上前一步,揪住李思贵,抽了一个耳光,然后又踢了两脚,李思贵被踢倒在地。吴六福叉着腰,气势汹汹地说:“敢跟少爷我找麻烦,我今天要让你知道我的厉害!”邓全发原跟在吴六福后面,看到吴六福突然出手打李思贵,连忙赶上一步拦住吴六福说:“少爷,算了!别为他生气了,咱们赶快回去吧!吴团总今天不是有要事要训话吗?”吴六福却不肯罢休,将邓全发推到一边:“你别管,我今天要让他知道厉害!”他转向李思贵:“小子,你是谁家的,叫什么名字?快报上来,少爷我刀下不杀无名之鬼呀!”
李思贵被打反而停止了哭泣。他父母生了八个孩子,只养活了他和姐姐思菊。但姐姐很小就被卖给邓全发家,给邓全发当童养媳,李思贵很小就挑起了家里的生活重担。李思贵虽然个子长得矮,又很瘦小,但脾气倔强,宁折不弯。当吴六福的狗咬伤了笨笨时,他还只是心疼和伤心。但是当直接对他进行欺辱时,他的愤怒突然地暴发了。只见他蹲下身体突然窜到吴六福近前,伸出小手一下子抓住了吴六福的阴囊用劲一揑,吴六福发出了杀猪般的嚎叫声,立即倒在地上捂着下阴缩成一团。李思贵则骑到了吴六福的身上,两只拳头向吴六福身上乱打起来。不过他的拳头力量就不太大了。
吴六福这时已经再无斗志,只会一边嚎叫、一边求饶。李思忠和邓全发赶紧冲上来,将李思贵拖开。吴六福挣扎着站了起来,下阴的疼痛已经缓解了。吴六福指着李思贵骂道:“你这个小免崽子,竟敢对我下黑手,我饶不了你!”他对李思忠和邓全发说:“给我狠狠打这小子。”
李思忠却对他说:“少爷,这是我叔伯兄弟李思贵。我正想跟你说,你就急急地动了手。要我说,你的狗已经伤了他的猪,你也教训过他了,我再教训他几下给你出出气,这事就算了吧!”
邓全发也小声地对吴六福说:“他是我童养媳妇的弟弟。他家穷,一只小猪就像是命根一样。让思忠打他两下就是了,你就别太生气了!”
吴六福平常大多数时间是随自己做民团团总的爸爸住在县上,只是有时回到爷爷也就是吴团总的父亲吴老太爷家住些日子,对村里的人际关系不是太熟。一听说带来的两个“手下”都与自己的对手有些亲缘关系,心里也有些犯嘀咕。他看到李思贵不过是个十二、三岁的孩子,觉得就这么罢手,面子上过不去,就对李思忠说:“既然是你们李家的人,你叫他给我磕一个头,我可以饶了他!”
李思忠对李思贵说:“思贵,吴少爷已经饶了你,你快给他磕个头谢谢吧!”
李思贵说:“他的狗咬伤了我的笨笨,我要他赔!”李思忠拉李思贵到一边说:“你已经闯了大祸了!这是县上吴团总家的少爷,本乡吴老太爷的孙子。要是让他爹派人找来,只怕你全家不得好!”
李思贵说:“我不管!他他的狗咬伤了我的猪,……”这时有人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他一回头,见是李芳文。
李芳文一直担心吴六福将事情越闹越大,如果引来吴团总的民团团丁,吃亏的不只是李思贵,只怕他一家都会受牵连。因此,他悄悄对李思贵说:“带着笨笨赶紧跑,回头我们再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