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工作”辨析(18)
(一)谈判中出现的蒋介石“委任状”及“备忘录”均是伪件。前文已述,据日方资料记载,谈判中,中方曾展示盖有军事委员会大印和蒋中正小印的委任状,其内容为:“兹委派陈超霖、宋子杰、章友三代表研究解决中日两国事宜,此令。*三十九年六月二日。蒋中正。印。”又,在讨论板垣、蒋介石长沙会谈时,中方曾出示蒋介石“亲笔”书写的备忘录。笔者认为,上述两个文件均为伪件。
在抗战前的中日秘密谈判中,蒋介石就主张不立文字,不落痕迹。在抗战爆发以后的中日秘密谈判中,蒋更加小心翼翼,不肯给日方提供任何文字根据。张治平等与日方会谈,蒋自然不会提供“委任状”、“备忘录”一类凭证。而且,更重要的是,蒋一开始就并不积极支持张治平等人与日方谈判。1940年3月31日蒋介石日记云:“倭寇一面成立汪逆伪中央政会,宣言三十日成立伪组织,而一面又派陌不相识之陈治平来求和议,其条件一如往昔,以试探我方对汪伪出现之心理,其愚劣实不可及。窃恐古今中外亦无此之妄人也。”《蒋介石日记》(手稿本),1940年3月31日;并见《困勉记》,稿本,1940年3月31日。《蒋中正总统档案》,〔台北〕“国史馆”藏。这里的“陈治平”应为张治平之误。可以看出,蒋当时还搞不清楚张治平是何方人员,但拒谈之意很明确。其后,蒋搞清楚张治平的身份了,立即指示戴笠:“如敌方不能先行解决汪逆,则张治平不准再与铃木辈有任何接洽。”戴笠:《报告》,1940年8月12日。5月下旬,戴笠指示张治平:“如敌方不先除汪,中央断难与之言和,今后不可与铃木等涉及中日和平问题。”7月3日,戴笠电张治平云:“同志以站在采取情报之立场与德国通讯社记者之身份,可与铃木见面,但对中日和约问题,万不可有任何意见之表示。”又曾指示,“在不暴露身份之原则下多方探听”。其后,蒋介石的态度越来越严峻。当年5月18日至30日,日本海军航空部队大举轰炸重庆8次。6月6日至8月17日,又轰炸28次。7月2日,蒋介石日记云:“对敌人来探和,应皆置不理,以示不受轰炸之威胁。”《蒋介石日记》(手稿本),1940年7月3日;并见《困勉记》,稿本,1940年7月3日。8月11日,蒋介石与张季鸾谈话称:“敌阀之愚,其求和既急,又欲以板垣亲到长沙会晤而以汪同来为饵,其儿戏滑稽,实太可怜,如何能不自杀耶?”《蒋介石日记》(手稿本),1940年8月12日;并见《困勉记》,稿本,1940年8月11日。12日,戴笠向蒋介石书面报告张治平与日方多次接触情况,请求指示。次日晚,研究敌情,蒋介石日记云:“敌国又托胡鄂公、何世桢、张治平等各人,各别来见、通问,皆一概严拒,此时惟有持之以一也。”《蒋介石日记》(手稿本),1940年8月13日;并见《困勉记》,稿本,1940年8月13日。这应该是蒋介石对戴笠请示的回答。9月初,蒋介石从张季鸾函中得悉张治平向日方提供了自己的“亲笔”文件后,非常生气,日记云:“下午研究汪探张治平捏造凭证事,是使我又多一不测,意料不及之经验也。”《蒋介石日记》(手稿本),1940年9月6日;并见《困勉记》,稿本,1940年9月6日。9月15日,日机两次空袭位于重庆曾家岩的蒋介石官邸,蒋介石当日日记云:“汪奸派张治平,伪造我中央函件与委状,以欺敌人,敌人信之,以张治平为我中央可靠之路线,用力求和八个月,未得成效,今始觉悟,遂更恼怒,炸我寓所。”《蒋介石日记》(手稿本),1940年9月15日;并见《困勉记》,稿本,1940年9月15日。以上材料雄辩地说明,张治平与铃木谈判中出示的“委任状”、“备忘录”与蒋介石无关。
“桐工作”辨析(19)
前文已述,日方在见到中方出示的“备忘录”后,曾在匆匆间拍得“蒋中正”签字,送回南京审查。而据周佛海日记,当年7月26日,日方确曾请周审查真伪,周观察的结果是“实不甚像”。《周佛海日记》,1940年7月26日,中国文联出版社版,2003年,第327页。这一则材料不仅可以作为上述“备忘录”是伪件的旁证,而且说明,它的作伪者并非如张季鸾所认为的是日方。铃木卓尔等人决不会自己制造了伪件,又送回去请人审查。
(二)在一系列问题上,张治平等中方人员哄骗了日方。首先是宋子良参与谈判问题。尽管张治平在被军统审查过程中一再坚决否认,但是,日方谈判时曾从钥匙孔内*了“宋”的照片,并且也曾交给在南京的周佛海等人核对,可见,有“宋子良”参与确是事实。这位“宋子良”的照片,经周佛海核对之后,也认为“与本人不符”。《周佛海日记》,1940年7月26日。1941年9月,参与“诱和”活动的日本人松本藏次就曾指出,所谓“宋子良”,其实是蓝衣社的间谍,其目的在于刺探日本秘密。《松本藏次致小川平吉电》,转引自《小川平吉致近卫函》,又,《致射山函》,《小川平吉关系文书》,日本东京みすず书房,1973年,第691-692页。1945年夏,这个假扮“宋子良”参加谈判的人成了日本上海监狱中的囚犯,被原日本中国派遣军特派员,曾在香港会谈中担任翻译的坂田诚盛认出。在与今井武夫见面时,此人承认自己是蓝衣社的“曾广”。1955年“曾广”致函今井武夫,对当年“冒充宋子良的错误深表歉意”。《今井武夫*》,第162-163页。可见,在张治平等人与日方谈判时,中方确实有人冒“宋子良”之名。
其实,这个冒充“宋子良”的“蓝衣社”特务的本名并非“曾广”,而是在谈判过程中一直与张治平密切合作的曾政忠。前文已述,张治平被审查,并被软禁在重庆后,军统局继续派曾政忠到香港与铃木卓尔周旋,9月18日、22日先后与铃木有过两次谈话。然而,这两次谈话中的“曾政忠”都仍被铃木视为“宋子良”。19日,铃木向今井报告说:“根据宋从重庆返回香港所作的报告,九月十三日到十五日在重庆的重要干部会议上决定,关于满洲问题及日军部分驻兵问题,只要日华双方未取得一致意见,长沙会议暂行搁置。因此,本谈判没有进展的希望。”《今井武夫*》,第160页。铃木的这份“报告”也传到了他的对手和知鹰二那里。和知在致何以之的一份电文中说:“铃木报告,谓宋子良近谈,本月十三、十四、十五三日,委员长曾与戴笠、张群、张治中秘密研究此事。”转引自《炽章(张季鸾)致陈布雷函》,1940年9月25日早。上述两通电报表明,9月18日,曾政忠与铃木卓尔会晤时,虽然已经通知铃木,张治平可能是汪方人物,但仍然以“宋子良”的身份出现。这是曾政忠冒充“宋子良”参加日中秘密谈判的确凿证据。《今井武夫*》,第160页。又据同书及《井本日记》(《对中俄政略之策定》,第42页),9月21日,宋子良曾再次访问铃木,而据军统叶遇霖9月24日致戴笠电,此次的访问者,仍是曾政忠。此外,铃木卓尔于9月27日到南京派遣军司令部作报告,仍称18日与“宋子良”会谈。见《井本日记》,《对中俄政略之策定》,第39-40页。凡此,均可证明,铃木卓尔心目中的“宋子良”,乃是曾政忠冒充。和知鹰二另一通电报说:“子良近对铃木言,将出洋疗疾,希望中日问题早日结束。又岳军一周内可到宜昌云云,故板垣对于子良路线,仍认为可靠。”失名密电,1940年9月23日。《蒋中正总统档案?特交档?和平酝酿》。这通电报告诉我们,曾政忠当时已准备“抽身”,不再以“宋子良”的身份出现,同时,也还在继续哄骗日方,所谓张群“一周内可到宜昌云云”,即是一例。有意思的是,一直到1941年11月,为了阻挠日本承认汪政权,军统特务还在假借蒋介石的名义,在“宋子良”问题上继续说假话,欺骗头山满和萱野长知二人。1941年11月16日,军统在香港的工作人员杜石山致函头山满、萱野长知,转达蒋介石“意旨”云:“宋子良以运输事务抵港之日,宫崎(应为铃木。作者注)、今井代表板垣将军,约其晤谈,并提交子良以中日二国之和平条件,子良据以为报。当即电质子良,以何资格见板垣将军之代表,及根据何种机关之命令,以接受板垣将军之中日二国之和平条件?讵知子良接电,惧而避之美国。旋以该条件甚为苛细,想板垣将军畅晓军事,明察世局,必不提出中日两国不能相安之苛细条件。该条件或系一二军人之私见,遂不予子良以深究。”见《小川平吉关系文书》(二),第697页。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桐工作”辨析(20)
“宋子良”是冒牌货,自然,参与谈判的所谓重庆行营参谋处副处长陈超霖、国防会议秘书主任章友三、陆军少将张汉年等也都是冒牌货。根据前文所引军统香港区叶遇霖致戴笠“冬电”,铃木回港后,曾与叶谈话,而据铃木给上级的电报及派遣军总司令部有关人员的日记,铃木当时谈话对象即为“章友三”。《香港机关致参谋次长》,特香港电第351号。参见《对中俄政策之测定》,第33页。又,《井本日记》所记亦同,参见同上书33页。因此,“章友三”应是叶遇霖的化名。
在审查张治平时,张坚持与日方谈判中只有他本人和曾政忠二人参加。对于所谓“章友三”其人,张第一次解释为“曾政忠之英文拼音与章字同,是否因此误会,则不可知。”“曾”与“章”的英文拼音本不相同,张治平等与铃木的谈判中也并未使用英文,不可能产生误会。后来则解释为“仅介绍曾政忠与铃木等见面,曾化名章友三”,两次说法前后明显不一,巧言支吾、企图蒙混之心清晰可见。显然,张治平可以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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