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小时后,一架直升机大鸟似的降落在空地上,马加按着帽子勾着脑袋迎上去。罗桑从飞机上下来,马加没等罗桑站稳就一边吼着汇报,一边把罗桑往外带,“一战区推进情况顺利,K地区东段全部到达传统线我方一侧,对方315旅那个营在莫那谷停下了,没有继续向达旺桥推进。”
罗桑随着马加往指挥部走,问马加:“惦记着你那九万平方公里了?”马加点点头说:“说实话,惦记到坟墓里,死不瞑目!”
罗桑看着马加说:“上面的确有指示。不是风暴行动,是科考队的事儿。”
马加说:“公安不是还找着吗?我们搂草打兔子也给配合了,配合得不小,七支搜索队,姑姥姥家都找过了,也不知道是怎么疯的,连个人影儿都没有。”
罗桑突然转变话题问:“你儿子的作业本,你看过几次?”马加向罗桑解释不是儿子是姑娘。罗桑拿话损马加:“你不是当儿子养着吗?小辫儿都不让人家梳,硬给剃了个寸头。”马加不好意思地抠抠脑袋说:“看过一次,骂我那篇作文。”
罗桑冷笑起来,马加心虚地解释:“副司令,别这么看我,不是好爹好丈夫的不光我一个,问问军区政治部,有儿有女有老婆的,谁不是有子不教有妻不守?政治部给谁评过优秀家属?”
罗桑说:“少来。我不就算一个?我戴优秀家属大红花的事儿你不知道?”
马加不服气地辩解:“你那是领养牧民的孩子领养得多,让人骗上的,你自己的孩子你管过?”
两人一路说着话很快就到了指挥部,罗桑到指挥部坐下后说:“说正事儿。总部下了命令,科考队活见人死见尸。还是协助,公安牵头,军队配合,但任务是死任务,找不到科考队,拿军队是问。”
马加点点头说:“理解。军队没让自筹军费,国家拿着,个头儿大,挨板子得重。放心副司令,你不问我女儿的事儿,天下雹子我当冰激凌咽下去,半星冰渣也不吐出来。”
罗桑把任务说完就准备走人,他不糟蹋一区的夹生馒头,就这夹生馒头也是马加的命根子呢。马加见罗桑要走,赶紧汇报肖沐天的事,黑马河兵站通讯中断,兵站长了脑子,通过空军的无线电中继通信给分区传过来情况,肖沐天于凌晨六时十六分离开兵站,往分区来了。
罗桑吃惊地问:“翻越冈多则拉?”肖沐天没长翅膀,只有西线那条老战备道能让他用。“四个人,他和郝大地,总医院曹仁和边防十二连朗措,没错吧?”罗桑问。马加回答说:“可能是。”兵站报来的情况,凌晨出发的时候是四个人,可早上离开黑马河兵站的还有另外六个人。
罗桑愣了一下,马加解释,博古拉事件当事人之一古蒙儿、一个家属和一个接家属的兵,还有三个考军校的战士,走的是同一条路线。
罗桑盯着马加看,马加咽了一口唾沫,他的判断,肖沐天不会丢下他们。他会把这些人扛在肩膀上,背着他们往前走。
罗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小子要干什么,他在找死,他太清楚翻越冈多则拉会遇到什么样的危险。
第六章 翻越冈多则拉 <;2>;
在兵站宿舍前,那些兵还站在文工团的宿舍前,背向宿舍,一动不动,只是肩头的月光已换成青灰色的晨曦,他们在晨曦中仍然笔直而又庄严地站着,要保护好他们心目中的女神,不能再让死神夺走任何一个女神的生命,他们不允许。
肖沐天还坐在操场上,看着兵站营门。古蒙儿靠在他的肩膀上,身上披着他的外套,人已经睡着了;睡不是老老实实地睡,脑袋歪着,半窝在他怀里,抱着他的胳膊,拿他结实的肩膀当了枕头,舒坦死了。薄雾徐徐漫过他们的头顶,肖沐天眯缝着眼睛,一动不动。古蒙儿打了个寒战,醒了,睁开眼。她发现自己枕着肖沐天的肩头,有些不好意思,她就这样靠着肖沐天睡了一夜,她有些惊奇。
肖沐天回答古蒙儿,不是一夜,是一百零二分钟,古蒙儿被肖沐天的说法逗乐了,俏皮地问他:“你就数着时间当我的枕头?”
肖沐天一本正经地说他在等郝大地。古蒙儿不高兴了,这个傻大兵,他就不能说是吗?非得说真话,非得让她心里不高兴。
肖沐天就是这样的人,有什么说什么,他说不了假话。古蒙儿冲肖沐天嚷着说:“没劲,你这人真没劲。”肖沐天回敬古蒙儿:“还有更没劲的。昨天过黑马河的时候,你为什么不捉住我的手?为什么抓不住绳子?”
古蒙儿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她没有想到肖沐天还是没有放过她,还是在研究捉摸她。她推开肖沐天,从地上站起来,把肩上的衣裳揪下来丢进肖沐天怀里,气呼呼往宿舍走。肖沐天笑了笑,站起来,跟在古蒙儿身后。
文工团宿舍前的岗哨已经下令撤掉,操场上官兵们来来往往地走动着,一辆满是泥浆的吉普车停在操场上。范股长将湿透了的九毛九牵走,肖沐天向同样湿透了的郝大地走去,将外套披在嘴唇冻得乌紫的郝大地身上。郝大地急切地对肖沐天说:“浮石下落频繁,就算没有余震,公路上也过不去。塌方的山体大量倾入曲通河里,河水临时改道,河道东岸跟大澡堂子似的,根本找不到可以通过的路。以为能从米地村那一带过,试了两次,没过去,九毛九差点儿被水冲走。”
郝大地打了个喷嚏,“先换衣服,别的事一会儿说。”肖沐天率先往宿舍走。郝大地走出几步,停下来冲着肖沐天说:“走之前,我已经做了准备,开了个单子,老范说没问题。”
肖沐天点点头,曹仁和廖干事迎向他,到宿舍后,廖干事皱着眉头吸烟,曹仁情绪低落,肖沐天却胸有成竹。军区下了死命令,风暴行动期间,备用电台一律封存,没有敌情,不经军区同意,不得使用,意思就是他们现在和分区联系不上,肖沐天得全盘拿主意了。
桑红已经在曹仁手上走掉了,尽管他不承担主要责任,可他还是难过,他不能让朗措再在他的手上走掉,他必须带着朗措赶到分区医院去。廖干事还是犹犹豫豫地表示要等分区的指令,曹仁和廖干事为这争执起来。
换好衣服的郝大地来了,肖沐天看郝大地一眼,郝大地会意地朝自己的床头走去,把已经收拾好的行囊往肩上一扛,出了门。肖沐天把目光转向廖干事,很坚定地说:“廖干事,我决定送朗措和曹医生过塌方区。”廖干事和曹仁吃惊地看着他,他们不清楚肖沐天到底要干什么。肖沐天望着他们补充说:“六号公路走不了,不代表别的地方不能走,我决定走西边,翻越磨多山的主峰,冈多则拉大雪山。冈多则拉大雪山上有一条传统线,六十年代,那是一条战备路,六号公路修到黑马河之后,那条路部队废弃不用了,只有一些转山的香客还走那条路。按照战史记录和前辈的说法,翻越冈多则拉大雪山,到达则多拉兵站,只要两天时间,我给了一个保险系数,用三天。从则多拉兵站到分区只要一天。四天时间,朗措就能上手术台。”
廖干事问:“那条路早就废弃不用了,你怎么知道现在还能走?”
曹仁也提出了质疑:“对呀,就算有香客走那条路,我们是踩着第一场大雪的风头赶到这里的,要是大雪落下,我们会不会被封在山上下不去?”
根据肖沐天了解的情况,去年冬天,九团一个排追捕几名走私分子上过冈多则拉大雪山,走的就是这条传统的西线。他们从北峰上,南峰下,到达黑马河兵站,关押走私分子的第一地点,就是他们现在说话的这间宿舍,九团一个排能翻过来,肖沐天想他们也能够翻过去。
曹仁被肖沐天说服了,起身去收拾行李,肖沐天笑着冲曹仁示意他已经收拾好行囊了。廖干事却不同意他们这样干,他又强调分区指示就地待命。肖沐天不理他,推开门走了出去,廖干事愣了一下,追了出去。肖沐天没有停下脚步,继续往前走,分区指示就地待命,没有说见死不管。有件事他要交给廖干事,翻越大雪山不是件轻松的事,朗措无法自如行走,行动不方便,古蒙儿交给他,为确保降低人员风险,翻过雪山后,他和郝大地不再回到黑马河兵站,他们分区见。
廖干事指责肖沐天,这么大的行动,不向领导汇报怎么行,肖沐天告诉廖干事已经汇报了,他是分区来的领导,可他什么问题也解决不了。
肖沐天走出了宿舍,廖干事亦步亦趋,肖沐天朝一边看,远远的,几个兵正抬着一些装备器材往这边走。廖干事急了,他指着肖沐天说:“你这样做是要犯错误的!不,你这样做是错上加错!”
肖沐天努力克制着不发火,尽量让语气缓和了一些说:“廖干事,你从分区下来,应该解决问题,而不是给问题贴标签。你真的没有想过,你为什么要穿上这身军装,你穿上军装以后叫什么?警察?”
廖干事也火了,他知道,肖沐天是分区的标兵、司令部的红人,但这并不意味他就可以在军人意义的问题上给他上课。他是政工干事,政治工作是他的专业,他还犯不着让肖沐天教训。
肖沐天不理廖干事,向范股长和一名军官迎上去,军官望着肖沐天说:“肖连长,朗措的事范股长给我说了,马站长昨晚带队去了一战区,他不在,站里的事情由我代理。这事我们支持。装备和器材给你们准备了,你签个字,看看还需要什么,战时状态,能喘气的给不了你们,别的尽管说。”
范股长也说:“昨晚大地打招呼,我就给站领导汇报了。站领导说,不能再让第二个同志倒在黑马河兵站,要那样,黑马河兵站连啐自己的脸都没用了,就是背个集体处分,也得把朗措兄弟送过山去。”
他们这样做,是被肖沐天感动了,都穿军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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