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睡哪儿啊?”黑眼镜知道解雨臣耍他玩儿呢,莫名觉得开心,起码说明解雨臣对他态度有所松动,“精神病人也得有人权,解大夫赏张床呗。”
“书房有。”
“万一你半夜不舒服怎么叫我?”
“你事儿怎么那么多,又不是什么重伤,”解雨臣关上门,“有本事在我门口打地铺,晚上我出来踩着你我可不管。”
解雨臣当然不知道黑眼镜正为“能被留下过夜”这件事高兴得不知道手脚往哪儿放,他只是觉得黑眼镜留在这儿未尝不是一层保障。这条蛇眉铜鱼为什么会得到吴邪的重视,摆明了是和吴三省消失一事有关,这条鱼在他这儿,他会有一定危险,盯上他的人会越来越多,但这条鱼又必须留在他手里。
屋外传来黑眼镜奇怪的歌声,解雨臣苦笑一声,换上睡衣去屋里的卫生间简单冲了个澡。现在他是病人,他需要休息,至于别的,他可以先放一放。
北京城的夜晚才刚刚开始,不远处小区花园里还有人跟着音乐跳起广场舞。解雨臣的住处隔音效果不错,倒没什么影响。影响他的是手机邮箱里不断发来的电子邮件。
真是想休息都没机会。
吴三省失踪,带来的是整个黑势力利益链条的断裂。以往的老客户失去中介,新客户得不到利益保障,原本平稳运行中的黑市秩序一片混乱,渐渐脱离控制。
这是崩溃的前兆。不能打破的规则一旦被打破,后果就是整个链条的全线毁灭。
解雨臣不知道究竟是谁在操控着一切,就像一张覆盖整个世界的网,不知不觉中笼罩牵扯其中的所有人,然后等到一个最佳时机,捕鱼者慢慢收网,最终将“鱼”都束缚其中,挣扎不得,死不瞑目。
解雨臣突然觉得喉咙一紧。他向窗外望去,只看到被城市灯光映红的夜空。北京城的夜晚是看不见星星的,这座城市本身的光芒将他们全都印在了黑暗中。
手下收集的情报仍旧源源不断地发来,他被盯上了,被这条路上的所有人。在他们的认知里,现在全天下只有解家小九爷还有这样的实力与之抗衡。他们都忘了一个人。
不对,解雨臣往门口望了望,也许不止一个。
黑眼镜没睡,在解雨臣房门口铺了张垫子,翘着二郎腿玩手机,时不时地删两条短信。对于最近道上的事,他真没什么所谓。黑眼镜是个很信命的人,他爷爷齐铁嘴曾经告诉他,如果不能改变,那就接受命运,只要站对队伍,笑到最后的仍然是你。
齐氏的损失不能说不大,根源仍然是吴三省。黑眼镜做过很多猜测,吴三省要么是发现什么苗头所以自己躲了起来,要么是被那个操控者完全控制起来。然而张起灵将这两种全都否定:吴三省失踪是有意为之,他要阻止九门根基毁灭的进程。
命运怎么可能被轻易改变,黑眼镜原本对此不屑一顾。但现在他忽然愿意相信命运会如人愿,不然怎么对得起解雨臣的苦心。
屋里没有什么动静,黑眼镜想着解雨臣或许已经睡了,或许没睡,像他一样躺着发呆。他没有透视眼,不知道解雨臣睡着的时候是否一样眉头紧锁。
心疼,明明是那么高傲的人,理应被人呵护着的,然而解雨臣太独立,以至黑眼镜即使想让他依靠,都会被他的高傲拒之门外。
什么时候才愿意坦白,才能完全信任他。
只隔着一道门的两个人各怀心事,像是隔着北京城久久不曾散去的雾霾。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能更新了QAQ
☆、Chapter 12
吴邪回到旅店时,发现那个长得很帅又行为古怪的男人正从他旁边的房间出来。
男人应该刚洗过澡,头发湿漉漉的,穿着黑色卫衣和牛仔裤。吴邪越发觉得这人来头不小,对方却只在经过他身边的时候,淡淡的说了一声“借过”。
吴邪回头,看到男人正走向楼梯口。吴小三爷的好奇心又开始作祟,他回屋换了件衣服,然后用他最快的速度奔向电梯。
“姑娘,麻烦帮我查一下3417那位客人,”吴邪满脸焦急地找到前台,“我和他刚拿错对方的房卡了,我现在进不去啊。”
前台小姐找到记录:“3417张起灵先生,他刚刚出去,您现在追出去也许能碰到。”
“能把他联系方式告诉我吗?”
“对不起,我们有规定。”
“我是外地人,南方的,您听我口音也听出来了,来这里做生意的,明天上午就签合同,这万一那位张先生一晚上不回来,我明天怎么办?”
“我们可以……”
“再说人家的房卡还在我手里,人家不着急吗?您行个方便。”
前台小姐终于松口:“那麻烦您把身份证留下。”
吴邪从钱包里抽出身份证,从前台抄了张起灵的手机号码,转身冲了出去。四下一扫,百米开外一个身着黑色卫衣的身影拐进了街角的胡同。
吴邪毫不犹豫地跟上。
胡同很深,年头不少了,隔很远才有一盏昏暗的灯。吴邪没敢跟得太紧,但张起灵在胡同里七拐八绕的就是不知目的地在哪儿,吴邪虽然满心都是国骂三字经,还是艰难地跟着。
二十分钟后,吴邪发现人不见了。拐过不知第几个转角,吴邪面前只剩下几间无人居住的平房。他犹豫着向前走了几步,脖子后面忽然一凉,金属质感的东西抵在那里。
冷淡的、低沉的男人声音从身后响起:“你跟着我干什么。”
“那个,有话好商量,我很乖的,你把刀放下,”吴邪额头上冒出冷汗,“我没有恶意,只是想打听几件事,而且你知道我是谁,对吧。”
刀尖向后挪了挪,但没有放下。吴邪这才慢慢转过身来,张起灵降到收回刀鞘,他不担心吴邪会跑,反正武力值差了不止十个等级。
“既然你知道我是谁,我就直说了,”吴邪定了定神,“你知不知道我三叔的下落?”
“不知道。”
“他们想要我的命,所以不可能告诉我,你没有理由不说。”
张起灵单手将刀稍稍抽出一点:“你怎么知道我不会杀你。”
“要杀我你早就动手了,不会这么有耐心地跟我废话,”吴邪忽然笑了,“你到底是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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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五点,解雨臣醒了过来。
比他平时醒的要晚,毕竟他一般每天只有不到五个小时的睡眠,最初是强迫,后来是习惯。也许是因为受了点小伤,解雨臣觉得昏昏沉沉的,于是翻了个身继续睡。
医生的假期很珍贵,何况这还是工伤换来的。
清明时节雨纷纷,外面淅淅沥沥的小雨勉强沾湿地表。这样的天气最适合在家里睡大觉,解雨臣没多久就又睡着了。他做了一个梦。
梦里解雨臣站在解家老宅的庭院里,角落里海棠树刚刚冒芽。二月红穿着白色的唐装,笑着纠正他的唱词。年近四岁的解雨臣有点委屈,卷起水袖爬到二月红膝上,去抢二月红手里的橘子。
“又不唱啦?二爷爷逗你呢,”二月红撕下一瓣橘子喂给解雨臣,“不唱就不唱,那咱们商量商量,起个艺名好不好?”
解雨臣鼓起小脸,眼睛亮晶晶地望着他。二月红笑着弹了一下小孩的额头,余光看到冒了芽儿的海棠:“你老子叫解连环,你就叫解语花吧,解语花枝娇朵朵。”
小孩想了想,脸皱成一团,扯着二月红的袖子猛摇头:“不要不要,我听不懂,换一个,换一个嘛。”
“小笨蛋,这都听不懂。”
“就是听不懂,换一个嘛……”
场面突然变了。解家正厅,解雨臣端坐在主位,冷冷地煮熟这面前用枪指着他的亲伯父。他一扬手,桌上的茶杯飞了出去,然后用几乎无人看清的快动作夺下了那支枪,反手用枪抵着伯父的额头。
扣动扳机的瞬间,解雨臣猛然睁开眼睛,发现手心里一层冷汗。黑眼镜不知什么时候凑上来担忧地摸着他的额头:“做噩梦了?脸色这么差。刚才怎么叫都叫不醒你。”
解雨臣愣了一下,随即挥开黑眼镜的手:“几点了?”
“九点,你还真能睡。头还晕吗,我去把豆浆给你热一下。”
“我想喝豆汁儿。”
“有点儿远……你等我一会儿。”
“等等。”
“嗯?”
“电视下面的柜子里有钥匙。”
黑眼镜摸摸鼻子掩住笑意:“行,你等我会儿,别着急。”
解雨臣疲惫地闭上眼睛。
睁眼看到黑眼镜的一刹那,他突然安心了,不自觉的想起小时候,那个还可以撒娇、不用扛起家族的年纪。黑眼镜的关系让他感动却又慌不择路,他已经不记得被人呵护是什么滋味,一旦遇上他反而茫然,这种无微不至到不真实的关怀很容易把一个人惯坏,解雨臣觉得这想法很娘炮,他不是女人,但全天下有几个男人会被这么照顾。
也许黑眼镜在逼他摊牌。
扯淡,以那人的地位和手腕犯不着这么大费周折。
耍他?觉得好玩?更扯淡,借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招惹解家小九爷。
所以种种迹象表明,黑眼睛是真的对他一见钟情?放他丫的厥词,这年头琼瑶那套不流行了。
那么黑眼镜到底在干什么?他站在吴邪那一边,和解家同一阵营,要谈合作就好好谈,又不是西施耍个屁的美人计——美人个鸟,整个儿一副二傻子样。解雨臣当真百思不得其解,他不明白黑眼镜的真正目的,所以完全无法招架。
答案明明呼之欲出,可他不敢承认。
作者有话要说:
☆、Chapter 13
解雨臣从床上坐起来,慢条斯理地换上衣服去洗漱。他觉得精神还好,最多三天他就可以回去上班。他还挺喜欢心理医生这份工作的。
“喂,平叔。”
“少爷,您表叔派人送了件东西,说是听闻您受伤给您压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