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去的战地浪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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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去的战地浪漫-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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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思秋一下子冲过去:“大姐,你怎么来了?”她高兴地抱住大姐跳起来。
  “我还以为见不到你了。”思春激动得竟流下眼泪。
  “怎么会呢?”
  “你,你问问司马哥。”
  是啊,司马雄那年随着载货的木帆船在海上漂了十来天才到了上海,又搭车去了杭州,看见学校里老师同学都散光了,只留下一个看大门的老头。司马雄在附近到处打听思秋,一点头绪都没有,眼看货船返航的时间到了,他只好回永乐。杭州找不着人,家里更着急了,每天都在想办法打听她的下落。惶惶然过了三个月,才收到思秋从部队发来的信,知道她还活着。
  “到了永乐,还不知道回家一趟,一年多了,爸爸天天盼你回来,梅嫂不知道掉了多少眼泪。”
  “姐,这是部队,哪能想回家就回家。部队作息时间有严格规定,该起床就起床,该吃饭的时候吃饭,晚饭后是运动、散步、谈心的时间,谁要留在房间里,也必须请假。你们等一等,我跟班长请个假,我们回宿舍去。”
  路上,思春一直打量妹妹:“穿上军装好像长大了,还胖了一点呢。”
  思秋问姐姐:“你俩的事怎么样了?爸爸现在没有工作,在家正好管着你们了。”说着,跟司马雄挤挤眼,思春只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回到庙里,夕阳西下,天光已经有些暗淡了。思秋三人走进大厢房,只见地上铺一片稻草,上面摆一溜背包,墙上挂一排挎包,没有一张桌子,也没有一张凳子。
  思秋拖了两个背包给他们:“坐吧,软软的,挺舒服的。这就是我的全部家当了,铺的盖的,里面还有一包换洗衣服,晚上当枕头。”
  思春摸摸那点薄薄的稻草:“晚上就不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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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去的战地浪漫 第二部分(4)
思秋说:“我们挤在一起就不冷了。我们还算有个房间,男同志就睡大堂砖地上,刮风下雨真的没地方躲,名副其实的风雨无阻。”
  思春疼爱地自言自语:“真够艰苦的。”
  思秋爽朗地说:“我们睡在地上,绝对没有人失眠;我们没有桌子板凳蹲在地上吃饭,大家围一个菜盆,胃口绝对好。生活看来是艰苦一点,大家来部队本来就不是图享受,这就是革命,是一种崭新的生活。”
  司马雄笑笑地说:“你这位小姐可变多了,你是三姐妹中最任性、最娇气的,这一下部队把你管住了。”
  在司马雄眼里,思秋确实是一位小姐。司马雄是童家保姆梅嫂的儿子,梅嫂死了丈夫,后来婆婆也死了,就让她把唯一的儿子带在身边。思春胆子小,上学怕人欺侮,司马雄从小送思春一起读书,青梅竹马有了感情。因为家里是三个女孩子,司马雄魁梧坚实,又聪明强悍,是女孩子的保护神,所以三姐妹都很喜欢他,甚至于依恋他。司马雄的父亲过去在农村一个绍兴戏班子的乐队混过,死了给儿子留下了一把月琴,司马雄从小跟别人学过。
  大姐思春文静温柔,在教会学校上学,英语基础很好。思春说:“一解放,学校的洋老师都跑光了,乱糟糟的不知怎么办,同学们聚在一起都在商量出路。爸爸和梅嫂还是不同意我们俩的事,我们也想参军。”
  “姐,这个你们可要慎重考虑,我看部队什么都好,就是管得太严,尤其是婚姻,可不能随便婚嫁的,男军人要有很高的级别、很长军龄的首长才能结婚。很多女同志对家里给他找的对象不满意,逃婚的很多,部队倒是个很好的拒绝封建婚姻的防空洞。可是浙江美院男女一对对来部队的,基本上都分手了,部队不允许随便谈情说爱。军人嘛,纪律第一条。”
  “哟,说起话来挺像个大人了。”
  “当然了,小孩子看见我都叫我解放军阿姨了。”
  “以后看到毛毛虫,可不能再喊:司马哥哥快来呀!”思春笑着调侃地说。
  “现在啊,才不会呢。姐,我都参加过舟山战役了,成千上万部队只有三个女兵,我经历过枪林弹雨的考验呢。”
  司马雄羡慕地:“真的啊?”
  “当然啰!还立了功了。咦,你们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你们部队一位黑黑高高姓穆的师长最近住进我们家,我们是向他打听的。”
  “噢,是穆子光师长吧,怎么会这样巧。”
  “说我们家房子大,请我们让一间,师长就住在你和思夏那一间,警卫员睡在客厅。师长倒是没有架子,有时还跟爸爸下围棋,就是我们大门口加了个站岗的,搞得我们挺别扭。”
  “二姐怎么样?”
  “思夏在她学校很活跃,现在参加学校宣传队,打腰鼓、打花棍、跳舞、演戏,一天到晚忙着呢。”
  “大姐,你还是太内向一点,二姐什么时候都是热情洋溢的。”
  “思夏呀,就是太活跃,招来不少麻烦,好几个男生围着追她,人家还把她画成漫画,说什么‘一朵美丽校花,引来一群乌鸦……’,她回家还气哭了。她现在好像对一个姓唐的男生不错。”
  “爸爸怎么样?”
  “爸爸现在没有工作,挺苦恼的,他……”
  这时候值星排长的哨子响了,要开始晚点名了。文工团像连队一样,每天傍晚都有晚点名,由团的领导干部总结一天的工作,该表扬的表扬,该批评的批评,布置第二天的工作。思春和司马雄赶紧离开了海神庙。
  晚上,熄灯哨吹过了,思秋躺在地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参军以后,她第一次失眠了,真正想家了。一想起父亲童浩,就会想起躺在花园里母亲惨白的脸……
  3
  童浩从小深爱远房表妹秀秀,双方父母都很乐意,不料这件好事坏在了不会说话的灶王爷身上。永乐那时都是烧柴火,家家用砖头砌一个灶台,灶台上面都会贴一张灶神爷的像,据说这是上天派到每个家的耳目,灶神爷是家家最亲近的神,每家的衣食住行都逃不过他的眼睛,谁都不敢违背他的意志行事,所以家里大一点的事都得请教过灶神爷才能动作。每年腊月二十四日,灶王爷上天言事,让玉皇大帝明白这家的是非善恶,从而断定这一年该给这个家送上福或降以祸。所以每家总在这一天祭上糖果糕饼,让灶王爷嘴巴吃得甜甜的,上天多说好话,这就叫祭灶糖灶饼。
  

远去的战地浪漫 第二部分(5)
童浩母亲在灶王爷面前点上蜡烛烧上香,郑重叩问儿子和秀秀的亲事,抽的签竟是“稻草绳抬石头”。
  童老太太只有这么一个宝贝儿子,她原本就嫌秀秀长得太妩媚、太风流,现在又抽了这么个不吉利的签,说什么也不同意娶这个儿媳妇。当时童浩还在上海读书,回到家来听说此事,非常恼火,大闹了起来。
  “妈是为你好,稻草绳抬石头是要两断啊,灶王爷知天知地知人间万物,你再大的能耐能抗得过天意。”
  “什么灶王爷,那是一张纸,妈,你怎么能听他的。”
  “谁不听老天爷的都不行。你任着自己的性子,那肯定要得报应的啊。”
  “无稽之谈,无稽之谈。妈,你辛辛苦苦培养我读书,就是让我懂得科学知识,人要靠自己,不是靠什么老天爷、灶王爷。你要是真的只相信老天爷,那叫我去做和尚好了。”
  “儿子啊,你别跟妈犟,妈什么事都可以依你,就这件事不行。这是你的终身大事,赌不起啊!”
  “妈,我什么事都可以听你的,就这件事不能听你的,这是我的终身大事,就要听我的。”
  “这是老天爷的意愿,我要对得起你童家的列祖列宗,你要真的不听老天爷的,我就先死给你看。”母亲见拗不过儿子,就拿出这套绝招,她真的躺在床上不吃不喝。
  那时候婚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天经地义,亲戚都来劝童浩,不能背下不孝之名。
  童浩非常懊恼,没地方出气就找灶王爷算账,把肉骨头、鱼骨头都扔到灶王爷的头上:“一门好好的婚事,就被你这个老糊涂拆散了,年年收人家的贿赂吃糖吃饼,我就给你吃剩骨头,让你吃,让你吃!”
  永乐很早就和法国结缘,永乐地区的青田,经常发大水,很多人家,家破人亡流离失所出外谋生,不知是谁先在法国站住了脚,渐渐地拉亲带故,永乐人在法国有了地盘。解放前经常看到几个脸色黑粗的中年男人,穿着不合身的西装,一张嘴还是一口永乐乡下土话,身边却挽着一个穿长裙的法国美丽女郎。小孩们会说:快去大街看法兰西。秀秀的祖父是永乐城里的中医,有点威望,青田一对夫妇不会养育,经他医治生下一个儿子,后来闯荡到法国发财,愿意出资让老中医的儿子去法国留学学医。秀秀的父亲曾在法国留学,他出生在中国传统的家庭,知道不能在外国娶老婆,生下个杂种不好向老祖宗交代,所以明媒正娶道地的中国的闺中之秀,生下女儿秀秀,从小就让她读书学画,后来送到杭州国立艺专学习。
  童浩喜欢秀秀带点洋味的漂亮,一头蓬松的卷发,水灵灵的眼睛,高挺的鼻梁,活泼而开朗,大而有轮廓的嘴巴,笑起来很妩媚,看人的眼睛含情而大胆。他俩原来的家住得很近,从小在一起玩耍,一起长大。一群孩子捉迷藏的时候,秀秀无论躲在哪一个角落,蒙着眼睛的童浩都能抓住她,趁机把他搂在怀里。秀秀画的第一张画,就是童浩趴在树上掏鸟窝。他们不是近亲表兄妹,感情又很深厚,人们都说这是天生的一对,常常起哄。只是那个时代的人,男女都是羞于公开地自己谈情说爱,但他们心里都曾偷偷相许,都曾对自己的命运想当然,互相有过许多对爱的暗示,不料灶王爷从中作梗。
  后来童浩母亲千挑万拣为儿子找了个杨佩兰,不仅八字合,灶王爷前抽的签竟是“春风杨柳好称心”,佩兰生得眉清目秀,家里是个书香门第,祖上出过进士,从小上过私塾,琴棋书画都能使得,又很文静羞怯的样子,让母亲十分的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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