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我简洁地打了个招呼。
她的脸色变得更晴朗了。“嗨!”
她似乎不打算再多说什么,于是我走在前面,走向自助餐厅,而她则安静地走在我旁边。
夹克很见效——她的气味没有像平时那样重创我。现在这股烧灼感只是对我早已感受到的痛苦的一种强化。我现在已经能够比较容易忽视它了,而过去我还坚信这是不可能办到的。
在我们排队轮候时,贝拉显得很焦躁,她心不在焉地拨弄着外套上的拉链,一副坐立不安的样子。她不时朝我看一眼,可一旦和我目光接触,就马上低头看地面,好像感到不好意思。这是不是因为有很多人在盯着我们看?也许她能听见那些响亮的窃窃私语——今天那些流言蜚语可不仅浮现在脑子里,还通过人们的嘴巴说出来。
又或者,透过我的表情,她意识到,她有麻烦了。
她啥也没说,直到我给她装了一盘子食物。我不知道她喜欢吃什么——现在还不知道——所以我每样都拿了一些。
“你这是干吗?”她低声嘘道。“这些东西不是都给我一个人的吧?”
我摇了摇头,将托盘猛地推到收银员前面。“当然,一半是给我自己的。”
她怀疑地挑高了一边眉毛,可还是没有说什么,我付了钱,把她带到我们上星期坐的那张桌子,那天她离开后就碰上了验血这场“灾难”。那不像是几天前才发生的事。现在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她又在我对面坐下来。我把托盘推到她面前。
“喜欢什么随便挑。”我鼓励她。
她挑了一个苹果在手里把玩着,脸上露出深思的表情。
“我很好奇。”
那真叫人吃惊。
“要是有人打赌让你吃东西,你会怎么办?”她继续用那种压低了的声音说道。人类的耳朵是听不见这种声音,可对那些永生不死的人来说,这根本不算什么,如果他们正竖起耳朵来听的话。也许我应该提前跟他们打打招呼……“你总是那么好奇。”我抱怨道。哦,算了。反正我以前又不是没吃过。那也是伪装的一部分。一个很不愉快的部分。
我伸手去拿离我最近的东西,一边紧盯着她的眼睛,一边往那个不知是啥的东西上咬了一小块。我没有去看,所以分辨不出那是什么。它黏糊糊、油腻腻的,就像其他人类食物那样叫人恶心。我飞快地嚼两下,然后咽下去,极力想维持住自己做鬼脸的表情。食物的碎块慢慢地滑下我的喉咙,感觉很不舒服。想到稍后我要怎样把它吐出来,我就忍不住叹了口气。真的很恶心。
贝拉脸上的表情惊诧极了。让我印象深刻。
我想转动一下眼睛。当然喽,像这样的小把戏我们早就练得炉火纯青了。
“要是有人打赌让你吃土,你也会吃的,对不对?”
她皱了皱鼻子,露出微笑。“我干过一次……在打赌的时候。味道还不坏。”
我笑了。“我想我不会感到惊讶的。”
(他们看起来挺自在的,不是吗?绝妙的身体语言。我稍后得跟贝拉说说。他的身子这么朝她靠过去,显得很自然,好像对她挺感兴趣。他看起来是挺感兴趣的。他看起来……完美极了。)杰西卡惊叹着。(帅呆了。)
我接触到了杰西卡的视线,她紧张地挪开了目光,冲坐在她旁边的女孩咯咯傻笑。
(唔。也许还是跟麦克一起比较好。现实点,别做梦啦……)
“杰西卡这会儿正分析我的每一个动作,”我向贝拉透露。“她待会儿就会跟你细细品评的。”
我把那盘食物推回贝拉面前——那原来是批萨,我现在才发现——心里琢磨着该怎么开口才好。当那些话在我脑子里重现时,之前那种挫败感又出来了:比他喜欢我还多。可我不知道怎么才能克制住。
她从盘子里拿起我刚才吃的那块批萨。让我吃惊的是她表现出来的信赖。当然啦,她还不知道我有毒——并不是说吃我吃过的食物会让她中毒。不过,我本来以为她会对我区别对待。把我当作异类来看待。她从没这么做过——至少,从没表现出怀疑的态度……我打算小心翼翼地开始。
“你说那个服务员很漂亮,是吗?”
她又扬了扬眉毛。“你真没注意到?”
好像随便哪个女人都能让我把注意力从贝拉身上移开似的。又一件荒唐事。
“没有,我根本就没注意,我脑子里想的事情太多了。”其中最重要的一件就包括她身上穿的那件柔软而又贴身的薄衬衫……所幸她今天穿的是这件难看的毛衣。
“可怜的女孩。”贝拉说道,露出微笑。
我对那个女侍应完全不感兴趣,这让她高兴。这我能理解。在生物室里,我不知多少次想将麦克?牛顿弄成一级伤残哩。
她不能这么老实地相信,她那种人类感情,那短短十七年的凡人生活的结果,会比我用一百年的时间建立起来的不朽的激情要更强烈。
“你对杰西卡说的有些东西……”我没法让自己的语气保持随意。“嗯,让我有些不安。”
她立刻戒备起来。“我丝毫不奇怪你听到了一些不喜欢听的东西,你知道人们是怎么说窃听者的。”
窃听者听不到美言,谚语是这么说的。
“我告诉过你我会听的。”我提醒她。
“我也告诉过你,你不会想知道我心里想的一切。”
啊,她想起了那次我把她弄哭的事。懊悔让我的声音变沉了。“你是说过,可是你没有全说对。我确实想知道你在想什么——所有的一切。我只是希望……有些事情你不会去想。”
这句话有一半是谎言。我知道我不该想让她喜欢我。可我这么做了。当然我会这么做。
“这两者之间的差别可是很大的。”她咕哝了一声,怒视我。
“但现在问题不在这儿。”
“那在哪儿?”
她的身子朝我靠过来,她的手轻轻地托在颈子上。它吸引了我的目光——让我分心。那里的皮肤摸起来会有多柔软呢……集中精神,我对自己下命令。
“你是真的相信你喜欢我要比我喜欢你多一点吗?”我问道。这个问题听起来可笑极了,就像在说绕口令一样。
她的眼睛张大了,呼吸停住了。她随即看向一边,迅速眨了眨眼睛。她低喘了口气。
“你又这样了。”她嘟哝道。
“又怎样了?”
“让我目眩神迷啊。”她承认道,谨慎地对上我的目光。
“噢。”嗯。我不是很确定自己刚才做了什么,也不确定自己是不是不想让她目眩神迷。不过我竟然办到了,这还是让我一阵心神荡漾。可这对我们的谈话进程毫无帮助。
“这不是你的错,”她叹息着,“你忍不住。”
“你打算回答我的问题吗?”我追问。
她垂下眼皮盯着桌子看。“嗯。”
她就只“嗯”了一声。
“你是说你打算回答这个问题,还是说你真的这么认为?”我不耐烦地问。
“对,我真的这么认为。”她说道,没有抬头看。她的脸又红了,牙齿不自觉地咬住下唇。
我突然明白了,对她来说,承认这一点有多么不容易,因为她是真的这么认为。而我呢,我也不比那个胆小鬼麦克强多少,我在表白自己的感情之前,却要她先表白她的。对我来说,这无关紧要,因为我已经十分清楚自己的心意了。可却没有让她也明白,所以说,我根本没有任何借口。
“你错了。”我允诺。她一定能听出我语气里的那股柔情。
贝拉抬起头看我,她的眼里有着我读不懂的感情,我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你不会知道的。”她低声道。
她认为我低估了她对我的感情,因为我听不见她的想法。可是说真的,现在的问题是她低估了我对她的感情。
“是什么让你这么想的呢?”我想弄明白。
她凝视着我,咬住下唇,眉宇之间现出一道皱纹。过去不知有多少次,我不顾一切地希望自己能够仅仅听见她的想法。
我正打算恳请她告诉我她这会儿内心正为什么而挣扎,可她竖起了一根手指,让我把话又吞了回去。
“让我想一想。”她请求道。
既然她只是需要简单整理一下思绪,我能给点耐心的。
或者说假装有耐心。
她两手握在一起,手指头一会儿缠在一起,一会儿又松开。她在开口说话时,一直盯着自己的手看,好像那是别人的手。
“嗯,除了那些显而易见的以外,”她嘟哝道,“有时候……我也不能确定——我不懂猜别人的心思——但有的时候,当你说些别的东西的时候,却好像在想要说分手。”她没有抬头看我。
她连这个都察觉到了,不是吗?那她能了解到是软弱和自私把我留在这儿的吗?她就没有为此而鄙视我吗?
“真敏感。”我低声道,随即惊恐地看见痛苦扭曲了她的表情。我赶紧反驳她的臆断。“不过,这正是你错了的原因——”我开始说,然后又顿了顿,记起她在解释时最先说的那句话。那句话让我心烦意乱,尽管我不是很确定自己理解得准不准确。“你说的‘显而易见’是指什么?”
“嗯,看看我。”她说道。
我在看啊。一直以来我所做的都是在看她啊。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是极其普通的一个人,”她解释道。“除了那些差点没要了命的经历,还有自己太笨差点残废这些不好的事情以外。再看看你。”她指了指我,好像她正在指出一些明显到根本就没必要挑明的事。
她认为自己很普通?她认为自己配不上我?在谁看来?是像杰西卡或柯普女士那样愚蠢可笑、目光短浅又盲目的人类吗?她怎么会没有意识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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