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灯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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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灯区-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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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在出租车里,车窗外的夜色,还有眼花缭乱的霓虹灯,使我的思维处在一种游离状态。我已经不知道我是谁。
  女人一生下来,注定就得找个依靠,而我却是一个缺乏依靠的孤魂野鬼。我三岁的时候,母亲和我就被父亲抛弃。母亲在我婚后不久也去世了。父亲在我有记忆以来,从没露过半个脸。我一直为寻找一个男人作为依靠而活着。为此,我把心灵和肉体都付出了,但一直没有找到。我和舒鸣结婚有两个原因,一是他把我从初恋情人慕哲对我的伤害中解救了出来;另外,他是第一个向我求婚的男人。那时,慕哲使我尝尽了爱的苦头。没有人理解我多么需要男人的那句“嫁给我”。我和舒鸣从不谈心事,那似乎成了婚姻生活的一个重要盟约。婚姻的作用不过是维持彼此简单的生理需要和衣食住行。
  回到家里,我焦躁地来回走动。阳台上的摇椅、客厅里的音响、书房里的电脑、厨房里的锅碗瓢盆、洗手间的瓶瓶罐罐、卧室里的床和衣柜……那些异常熟悉的物件对我来说,忽然没有意义了。我苦心经营多年的家已经破碎,舒鸣毁了我的生活。他毁了我的世界!
  梳妆台上摆放着舒鸣从美国寄回的一张照片。他站在一栋小楼前,在一棵开着白色碎花的树下,笑得很甜。两只调皮的虎牙,暴露了他所有的聪明和狡黠。他学的是经济学,在国内一家上市公司做得非常出色,过五关斩六将,争取到了被派驻美国工作五年的机会。在我面前,他一直扮演着一个好丈夫的形象,背地里却无耻到和我惟一的多年好友苟合!我可以失去百合。没有友情对于一个有丈夫和孩子的女人来说,不是最大的问题。但是,对舒鸣的恨又怎么排解呢?别说巴掌,就是刀枪也不足以泄我心头之愤。我恨不得立即抓住他,将他千刀万剐。或者,和他同归于尽!
  我疯狂地抓起电话,狠狠地拨了舒鸣在美国的号码。
  电话接通后,舒鸣责备地说:“你怎么就是不肯早点睡觉?”
  我的心几乎跳出了胸膛,极度的激动使我支吾着,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
  “没什么要紧事就下次再说吧。我正忙,现在美国是白天!”
  “我有要紧事!”
  “给我发E…mail吧,或者我空下来再打给你。”他不耐烦地说。
  很快,他挂断了电话,急促的嘟嘟声刺得我耳膜疼痛。我沮丧地摔下了听筒。
  我没有给他发E…mail。对质应该是唇枪舌箭式的,或者当面拼个你死我活。我们的距离实在太遥远,连对他的恨也显得鞭长莫及了。也许,这样的电话,结果最好不过。一是给了我缓解痛恨、理性思考的时间;二是没有一下子捅破,一旦捅破就会覆水难收。在没有找到合适的后路之前,我不忍心轻易毁掉这个经营了多年的家。最关键的是,七岁的儿子还需要我。这个家也有他的一份啊!
  我终于鼓起勇气,来到了儿子辰辰的房间,拿起书桌上的小像框。照片上,辰辰骑着一辆脚踏车,得意地冲着我笑。他那童稚的笑强烈地感染着我,我本能地对他牵了牵嘴角,却没有笑出来。捧起那张照片,我陡然间彻底崩溃了。我把照片捂在胸前,泪如雨下。终于,我支撑不住,扑倒在他的小床上失声痛哭起来。儿子揪着我的心。在这个世界上,我只剩下他一个亲人了。我越发强烈地意识到,我没有权力一走了之,撇下他不管。同时也没有权力把他带走,使他的生活中没有父亲。
  我吃了两粒安定片,强迫自己睡下。
  第二天上午,舒鸣打来了电话。
  “现在我闲了,有什么事慢慢说吧。”
  奇怪的是,一觉醒来,我再也没有了昨夜的冲动。我刚想说出百合的名字,她在“美人迟暮”说过的话就又回旋在脑子里:“如果你想从我这里拿到证据和舒鸣离婚,我现在就收回我的话!你当然可以现在就打电话找舒鸣对质,看看他会不会承认!”是的,他绝对不会轻易承认的,也许现在连百合也不会承认了!
  我沮丧地说:“你问问自己,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你怎么了?说什么没头没脑的话?”
  他的惊讶不是装出来的,因为自从结婚以来,我从没和他说过这种话,甚至从没怀疑过他。
  “紫蝶,你开始叫我不放心了。”
  “算了,想不起来就算了。”我竭力压抑着说。
  他沉默了一会儿,又说:“没事多管管儿子,不要整天疑神疑鬼的。记住,什么时候我心里装的都是你和儿子!都是咱们家!”
  挂断电话,我才发现泪已在脸上流成了河。胸腔里像灌满了铅水,沉痛得咽不下,扒不出。
  以后的日子,我除了把自己关在家里,不知道该怎么做。我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十几天下来,憔悴得成了一个纸扎的假人。
  这夜,我洗了澡,包着一条薄被,刚从浴室出来,我的“生日礼物”——“美人迟暮”里那个出卖肉体的男人打来了电话。他磁性的、带着某种表演意味的声音强烈地刺激着我的耳膜。
  他想约我出去散心。
  我明白他是在拉生意,立即拒绝了。
  放下听筒,我呆坐在电话机旁,忽然想起了他送我的那个紫红色的首饰盒,赶紧把它从皮包里拿出来。打开它,美丽的光泽一下子就征服了我。那是一只紫玉雕成的蝴蝶,一件美丽的头饰。我轻轻地抚摸着它、感觉着玉的舒服的凉意。                 他怎么知道我有收集头饰的嗜好?
  把玩着那只蝴蝶时,我想起了“美人迟暮”。世界上竟存在着那样的一群女人;存在着那么野蛮的发泄方式。也许,进入“美人迟暮”的女人,每个人心中都藏着辛酸苦楚的故事。她们的痛苦通过正常渠道根本不可能得到舒解,所以,就把身体扔进了那样一个肮脏的泥坑。或许,她们那么做,是对男人忍无可忍之后的愤怒,即便最终作践的还是她们自己。
  突然,首饰盒里掉出一个小纸片,上面写着一个手机号码和“小宝”两个字。很显然,这是他做生意的一个小小手段。“小宝”应该是他的名字。我研究着这个小纸片,渐渐对上面的电话号码重视起来。
  也许,我该出去和他见一面,即便不是为了报复舒鸣,也该出去和他说说话。这些天来,除了儿子,我没有和任何人交谈过。我感到闷,我还是个人,需要起码的目光和言语交流。
  犹豫了好一阵,我还是拨通了那个手机号码。                 他温和地说:“想通了?”   我尴尬地沉吟了一下,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喜欢收集头饰?”                 “没什么奇怪的,我事先问过百合。”
  我一时窘迫难当,觉得自己愚蠢之极。   他在那边轻笑着。“看来,女人再成熟理智,都喜欢上天真浪漫的当。”
  这个年青的尤物,已经在“美人迟暮”那种环境里滚打得非常世故了。                 “你的名字叫小宝?”   “哦,你就叫我小宝吧。那不是我的真名,我不愿向任何客人透露真实姓名。”                 “可以理解。”   “我用不着有自己的名字。妓女们不都叫什么丽丽、美美的吗?反正人们背地里都叫我们这种人是‘鸭’。”                 他嘴里说出的那个“鸭”字,使我周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下意识地拉紧身上包着的薄被。我也隐约听说过,他们中的许多人是来南方淘金失败,没有实现英雄梦,又想走捷径,挣大钱,才落到这般下作的田地的。好奇的人们一直在猜测着他们的来路,那种猜测不乏荒诞。                 “怎么不说话了?”
  我支吾了一下,搪塞地说:“谢谢你给我的礼物。”                 我非常清楚,那件礼物不过是一个问路之石。
  他说:“你喜欢我就很高兴了。”   接着,两个人之间出现了沉默,但谁也没有放下电话的意思。我感觉得到,小宝和我,心中都存在着一丝希望。我又一次裹紧身上的薄被。                 “需要吗?现在需要我吗?”他又善解人意地说。                 “我……只想看见你,和你说说话。”   “可以,只要你快乐。”                 “但我不要你以‘鸭’的身份面对我。”
  他沉吟了片刻:“那要看缘分。”   我忽然感到他的每一句话都饱含深意,叫人无限绝望。也许我不应该忽略,他是个沦落风尘的大男孩,而不是一个阳光少年。                 “你那里方便吗?还是我接你出来?”他问道。                 “你说个地方,我去见你。”
  他说了个地址。   “我们可只是聊聊天而已!”我提高声调说。然而刚说完,又突然感到这像是画蛇添足。                 “好,我听你的。”
  我放下电话,突然感到整个家里的空气异常稀薄。我用尽力气,把所有的门窗都打开了。还是不行!我觉得浑身躁热,窒息难当,那不是纯粹生理上的窒息感,那种窒息来自于生命的深处。我已经在这个令人窒息的家里守了八年了,我要飞,起码今夜要飞出去一次!
  我无声地狂喊着那句话:“我要飞出去,我要飞出去!”                 我赶紧穿上衣服,化好妆。我把一头自然鬈发盘了起来,为的是把小宝送的那只紫玉蝴蝶别在蓬松的发髻上。
  坐着出租车来到小宝的住处,一下车便看见他站在街角等我。他把我领到一栋公寓里。一套面积不大的一室一厅居室,室内的布置简单,但品位却非同一般。凭我的经验判断,脚下那张地毯就价格不菲。室内还有一样显眼的东西,是那套正在飘着美妙音乐的组合音响。
  “你竟然把我领到你家来了?”
  “你有很多顾虑,这里会让你感到安全。”
  “还有很多女人被你领来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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