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晦气的王文哪里会赢钱?一来二去,不知怎的就和划船的人争执起来,王文给晦气催促着,抢上前去没几下就把那人的胳膊打断了。
官府在判词当中给王文定了两条罪,一是居丧听乐,一是在服伤人,于情于法都不可恕。
江南各地在端午节时进行河舟竞渡,这样的习俗由来已久。《荆楚岁时记》中记:
五月五日竞渡,俗为屈原投汨罗日,伤其死所,故并命舟楫以拯之。舟舸取其轻利,谓之“飞凫”,一自以为“水军”,一自以为“水马”。州将及土人,悉临水而观之。
为“拯救”投江的屈原而兴起的竞渡习俗,最早始于沅湘之间;而在吴越之间,则一般认为龙舟竞渡始于越王勾践。
玩在唐朝这种风俗延续到唐朝,影响的范围更加广大,几乎遍于江南各地。
一个名叫范慥的唐人写过一篇《竞渡赋》,其中写道:
……尔其月维仲夏,节次端午,则大魁分曹,决胜河浒。饰画舸以争丽,建彩标而竞取。
看来,唐时竞渡的河舟装饰描绘得非常漂亮,竞渡时两船齐发,在终点处设有“彩标”,最先拿到彩标的一船获胜。
《独异志》中记载:宝历二年的五月三日,十艘竞渡船在江中试渡时出了事,三艘船平白无故地沉入水底,船上一百五十人无一生还。
从这条记录上我们可以看出两点,一是当时对竞渡的重视,在五月五日正式竞渡之前要进行多次训练和演练。
二是当时的龙舟形制已经很大,每条船上有五十人,就算放到今天来看,也称得上是一条大龙舟了。
徐州刺史张建封写有一首《竞渡歌》,内容直白可观,其中写道:
……
两岸罗衣破晕香,银钗照日如霜刃。
鼓声三下红旗开,两龙跃出浮水来。
棹影斡波飞万剑,鼓声劈浪鸣千雷。
鼓声渐急标将近,两龙望标目如瞬。
坡上人呼霹雳惊,竿头彩挂虹霓晕。
前船抢水已得标,后船失势空挥桡。
疮眉血首争不定,输岸一朋心似烧。
……
读起来实在算不上一首好诗。这位刺史大人也曾写诗为自己打马球辩白,认为玩马球形同习练骑射。这一次他写竞渡,就要大方多了,玩就是玩,没有把竞渡当成水军操演。
2
唐朝时从宫廷到民间都风行竞渡。早期皇上观看竞渡多在兴庆池,兴庆池位于隆庆坊,中宗时水面阔达数顷,玄宗时代这里更是风光无限,留有许多诗人在此观竞渡应制的诗篇。
安史之乱,长安城中繁盛之地多遭毁败,此后,皇上们玩乐的地点也有了一些变化。
一个有趣的现象是:但凡有个性的皇上,玩乐起来也会另辟蹊径,比如德宗皇帝看上的是禁苑中的鱼藻池。
禁苑在宫城之北,苑中有一个鱼藻宫,鱼藻池就在鱼藻宫后面。
德宗诏令淘浚水池,原来只有一丈深的水池被向下加挖了四尺,又引来灞河水到池中。以后德宗皇上就在鱼藻宫里观看竞渡和水戏。
元和十五年穆宗即位,大概是嫌鱼藻池淤塞得不像话,这年八月穆宗专门调来两千神策军浚淘水池,一个多月后工程结束,穆宗特意在池边举行宴乐,顺便观看竞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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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舸竞渡争彩标(2)
穆宗的儿子敬宗也多次到鱼藻宫观看竞渡,这父子俩同样喜欢马球,又一样喜欢到鱼藻宫观看水戏竞渡,想来真是父子天性。
王建的百首《宫词》中有专门描写宫中竞渡的一首:
竞渡船头掉采旗,两边溅水湿罗衣。
池东争向池西岸,先到先书上字归。
竞渡之戏通常在端午节进行,但贪玩的敬宗皇上可等不到端午。《册府元龟》中记,敬宗曾经为了上巳节的竞渡,诏令淮南节度使王播造三十只彩船。
上巳节距离传统的竞渡时节足足早了两个月,不过,因为花费过于巨大,敬宗的这道诏令遭到大臣的反对,最后改成只造十艘。
那么,造一条龙舟究竟需要花多少钱呢?《全唐文》中收有一篇《五月五日洛水竞渡船十只请差使于扬州修造须钱五千贯请速分付》,从中可以找到答案。
这是曾经做过长安尉、鸿胪丞的张拟就一份批文,单从题目上看就能明白事情的原委,是水衡监申请拨款造龙舟。
在洛水中使用的龙舟,要跑到遥远的扬州去修造,花费自然不会是一个小数目。张在文中写道:
竞渡所用,轻利为工。创修十只之舟,费直五千余贯。
十只龙舟,请求拨款的数量是五千贯,造一条龙舟需要五百贯钱。按当时的物价来看,一斗米约值五文钱,五百贯就是五十万文钱,可以买到十万斗米。若一斗米按十斤来算的话,造一条船的费用可以买一百万斤米。
这样的花费实在太过分,难怪张在文中说:“金舟不可以泛水,玉楫不可以乘湍,造数计则无多,用钱如何太广?”最后张驳回了水衡监拨款的请求。
在宫廷之外,各地民间的竞渡活动也大多由官方组织,款项自然由官方承担。
《册府元龟》中记:淮南节度使杜亚一向行事奢侈。为了让竞渡的河舟行得快一些,他想出一些奇妙的点子:比如让人在船底涂抹上油,以使其行驶得更快一些;又为划桨者特制一种衣服,上面也涂上一层油脂,穿在身上不沾水,落入水里也不湿,以提高龙舟行进的速度。
如此精心打造出来的一条龙舟快则快矣,只是花费高昂,恐怕五百贯钱也不够用。
除去昂贵的龙舟,竞渡时,河岸边还要搭设一些彩棚,以供贵宾宴坐。
《逸史》中载:宰相王播早年处境困窘,住在扬州时生活凄惨。
扬州那里,每当端午节时盛行水中竞渡,各地伎乐全都汇聚江边,非常热闹。时任淮南节度使的杜亚在水边搭设起高大的彩楼和看棚,广邀名流贤士前来观看竞渡,单单遗漏了王播。
受了冷落的王播独自郁闷,同族人有在水边设立看棚的,把他拉到自家的棚中去喝酒解闷。王播坐在那里以酒浇愁,对着江面飞驶的水舟独自喝下一大坛酒,不知不觉间喝得大醉。
之后王播倒头便睡,恍然梦见自己来到一处堂宇下,盛宴当前,自己所坐的位置正是杜亚平日坐的位置,而下面听命的官吏却比杜亚的部下多出一半。
王播从梦中惊醒过来,以为这个梦是吉兆,却不敢言说。后来王播果然一路做上高官,官阶超过了杜亚。
像王播一样咸鱼翻身的还有卢肇。
《唐摭言》记有一则趣事:卢肇幼年家贫,当年进京赶考时与同乡黄颇同行。那位黄颇的家中非常富有,上路那一天,刺史大人亲自到离亭设宴,为黄颇饯行,前来捧场的人很多,声乐喧天。
同行的卢肇很知趣,骑着自己的小毛驴,紧抽几鞭子从亭外跑过去,一口气跑出十几里地才停下来,独自坐在路边,静静地等着黄颇。
第二年卢肇中了状元,衣锦还乡。刺史见了他窘迫异常,请他到江边去观看竞渡。卢肇在河边即席作诗,最末两句就是“向道是龙刚不信,果然衔得锦标归”,总算让自己出了一口恶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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俳优傀儡弄参军(1)
1
《唐阙史》中有一个《李可及戏三教》的故事。
咸通年间有一个著名的优人李可及,滑稽风趣机智敏捷。有一次李可及在宫中为唐懿宗表演,他身穿儒服博带,坐得高高的,说是要“三教论衡”,也就是评判一下儒、释、道三教。
一个配角坐在李可及旁边,专门替他搭词。
配角问:“你说要评判三教,自然十分精通三教。我想请教一下:释迦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释迦是一个妇人。”李可及想都没想,十分干脆地说。
配角大惊失色,“啊?妇人!为什么?”
李可及侃侃道来:“《金刚经》里有一句说世尊‘敷座而坐’,如果释迦不是妇人,何必先让夫(敷)坐然后儿(而)坐?”
懿宗听了这话句,忍不住“呵呵”笑了起来。
配角又问:“那你再说说,太上老君是什么人?”
“也是妇人。”李可及轻松答道。
“什么?太上老君也是妇人?”
“是啊。《道德经》上说:‘吾所以有大患者,是吾有身。及吾无身,吾复何患?’你知道,‘有身’就是有身孕,如果太上老君不是妇人,他又怎么会有身孕呢?”
懿宗听得“哈哈”大笑。配角再问:“那请你再说一说,文宣王是什么样人?”
“你问孔老夫子吗?他当然也是妇人。”
“又是妇人!怎么会呢?”
“怎么不会?”李可及说,“《论语》里面说得清清楚楚:‘沽之哉,沽之哉,我待价者也。’如果孔子不是妇人,为什么要待嫁(价)呢?”
玩在唐朝这一回更把懿宗笑翻了,开心之余自然少不了丰厚的犒赏。
在这里,李可及巧妙引用典籍,利用同音、谐音制造出幽默效果,让人想起现代的相声《歪批三国》。从表演的形式上看,李可及与配角一问一答,也和相声一样,依靠语言形成喜剧效果。
李唐历代皇上,要么尊崇道教,要么信奉佛教,更把老子李聃奉为先祖,而孔子的儒家学说也是被极力推崇的思想。身为优人的李可及竟敢在皇上面前拿三位尊崇无比的圣人开涮,一则可以看出懿宗沉迷享乐、昏聩麻木,同时也可显现出当时自由宽松、少有禁忌的气氛。
李可及是懿宗身边的伶官,因为喜欢他的表演,懿宗还送给李可及一个“威卫将军”的头衔。《旧唐书》中对他的表演有一段记载:
……可及善音律,尤能转喉为新声,音辞曲折,听者忘倦。京师屠沽效之,呼为“拍弹”。
由此看来,李可及的表演,既可以算做传统的俳优戏,也可以归入歌舞戏的大类中,具体而言,可以算做参军戏的一种。
2
俳优之戏古已有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