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堂忽然打断他的话:“除非那不是他的真面目?”展昭点点头:“有此可能,此人大概是怕被人认出,才乔装前往,但芙蓉和他却是极熟的,所以哪怕他掩了本来面目,也被芙蓉一眼认出,所以才立即弃了众人迎他上楼。”
白玉堂道:“若真是如此,只怕他们今晚的见面是早约下的,那人才乔装改扮,有备而来——也就是说,他也许不是临时起意,而是早就计划好了今晚要杀芙蓉。”展昭拳头轻轻一砸石桌:“那就太可恶了。虽芙蓉命大逃过一劫,但那人也已触犯刑律,饶过他的话,公义何存?”
白玉堂摇摇头:“话是不错,可芙蓉这事主并未喊冤,如何立案?又如何追查?何况,这只是我们的猜测,谁知真相怎样呢?你这猫儿,每日分内的事都忙不过来,这额外的闲事还是少管点吧。”
展昭皱了眉道:“你说的是,现在一切只是猜测,我们的确管不着。可是,若我们猜得不错,那人一次失手,难免还会有第二次,那时,芙蓉还是很危险啊。明知在开封府所辖之处可能会有命案发生,我又怎能坐视不理?”
白玉堂道:“你莫担心,那芙蓉也不是个笨人,自己定会防备。若你放得下心,我替你留意着她就是。”展昭道:“如此甚好,我又有什么可不放心的?”白玉堂笑道:“我若留意她,就少不得做几天‘醉芙蓉’的常客,你果然放心?”
展昭这才明白他适才所说的话,白他一眼道:“你这老鼠,就是总没正经。”眼珠一转,笑道:“你只管去,若晚上不回来,提前送个信儿,最近天冷了,我就关了窗子睡了。”白玉堂闻言一把抓住他的手,眯起眼睛道:“猫儿,你怎么一点也不吃味儿啊?我要去的是青楼,青楼啊——难道?五爷我在你心里就这么没分量?”
看着他故意做出的哀怨表情,展昭再忍不住,噗哧一下笑了出来:“玉堂,这么肉麻的话你也说得出?”白玉堂也笑起来,边笑边道:“怎么说不出?还有更肉麻的,你要不要听?”说着俯身过去,在展昭耳边说了几句话。
展昭一张脸一下就红了,推开他道:“胡说什么呢?”白玉堂笑道:“这样就害羞了?猫儿,你脸皮也未免太薄了吧?”说着一把抱住他就吻下去,口中模糊地道:“薄皮猫儿——”展昭给他吻得透不过气,使劲挣开他道:“展某哪有你这老鼠皮厚?这是外边,你好歹收敛点儿。”说罢也不理他,起身回屋。白玉堂笑得好似一只偷腥的猫儿,也起身跟了展昭进房去了。
等两人洗漱完躺在床上时,白玉堂习惯的将展昭圈在怀里,坏心地去咬他的耳垂。酥酥麻麻的感觉慢慢散到展昭全身,展昭轻哼了一声,道:“别闹了,不早了,快睡吧,明天我还要起早呢。”
白玉堂放开他耳垂,又开始在他颊侧轻啄,喃喃道:“小气猫儿,我饿了,你说怎么办?”展昭无奈的笑道:“饿了去厨房找东西吃,和我说有什么用?”白玉堂道:“可是,我是一只吃猫鼠,这里就有现成猫儿一只,我何必舍近求远?”说着,覆上展昭的唇,细细吮吻。
展昭也被他撩得渐渐情动,不由也回应起来。却还含糊地道:“别太过火,明早——”话没说完已被白玉堂喘息着打断:“大不了明早我替你陪大人上朝就是。猫儿,你不专心,该罚——”展昭轻笑一声,不再说话,专心回应着爱人。
窗外,月色晶莹,木芙蓉的淡淡幽香透过窗棂盈满了屋子。两人渐渐迷醉在了这花香袭人的夜里。
此后几天,白玉堂便成了“醉芙蓉”的常客,每次都是芙蓉作陪。她的房里布置得甚为简单,全不带一丝脂粉气,多的倒是各种书,最引人注意的是窗边的一株盆栽芙蓉和一只鹦鹉。
那芙蓉正和白玉堂所买的一样,是株“三醉”。因种在盆里,长得就小巧得多,但花开得却是极好。白玉堂偶然问起时,她只说是和一位本家学的种花技巧,再问她本家是谁,为什么会来这青楼卖艺为生,她就又不肯讲了。
那只鹦鹉也很有趣,极聪明,说话说得极清楚,还会念芙蓉常念的诗词。白玉堂去了几日,便和它混熟了,每每白玉堂一打楼下过,它瞧见便会扑着翅膀叫:“姑娘,快接着,白五爷来了!”看得出芙蓉对这鹦鹉也很喜欢,照顾得甚为精心,有时会对着它自言自语。
和她处得久了,白玉堂越发觉得这女孩不简单。琴棋书画竟真如传闻中一般样样精通,白玉堂自诩棋中高手,好几次竟也输给了她。每次表演所唱的词也都是她自己填的,词句婉丽淡雅,颇有回味。只是,字里行间总萦绕着一股忧伤之意。
凭直觉,白玉堂觉得芙蓉词里的忧伤都是缘自那天推他坠楼之人,便暗暗打了主意,找个机会套套芙蓉的话。但几次试探都看得出芙蓉对那日坠楼之事相当回避。只得暂时作罢。
这天午后,白玉堂闲来无事,便在芙蓉房中品茶听琴。芙蓉焚了香,纤指轻轻拨着琴弦,漫声唱道:“花间把酒饮春愁,杯杯都是离情,落英和酒玉颜红,忽而双泪流,湿了春衫袖;醉里扶风上小楼,梦醒不知何处,尺素泪痕渍也无,提笔从何诉,镜中形容瘦。”
正是一首《临江仙》,比之以往所唱,曲调更加哀婉,句句透着无奈萧索之意,白玉堂心中一动,这词,莫不是她为那人所填?果然是因为情么?听她词中之意,倒像是两人因为什么事被迫分开了一般。若如此,两人该是极情深的,又怎会闹到今日这种地步?
想着就忍不住看向芙蓉,只见她微低了头。眼中闪着几点晶莹,神情却有些恍惚,一曲歌罢,也不停琴,铮铮综综弹了几下,转了更柔缓的调子,继续唱道:“霜天月一痕,斜照苔影深,绣帘微启风推门,可恼惊梦魂;剔烛光未匀,独坐对芳樽,夜凉酒冷心如水,瘦了柳腰身。”
这次却是《卜算子》。这首词一唱,白玉堂就更能确定他与展昭的猜测没错了。芙蓉与那人当初的确相爱甚深,但这爱却是并不被人认可的。他现在真有点好奇芙蓉在进“醉芙蓉”之前的往事了。不知是怎样的男人,让她如此不能忘怀,哪怕他要害她,她还是情深如斯。
白玉堂出着神,怔怔望着芙蓉,明媚的秋阳照进屋子,洒在芙蓉身上,她仿佛发起光来,美得让人眩惑。这曲唱过,她并未再唱新曲,只是继续弹着琴,神情依然恍惚,手下却越来越快,琴声也越来越激越零乱起来,忽听“嘣”的一响,琴音骤歇,两人都是一惊,回过神来才发现,那琴君弦已断。芙蓉呆呆望着断弦,然后,伏在琴上失声哭了出来。
白玉堂见状,一时倒有些踌躇,不知该怎样劝慰于她。过了片刻才上前道:“姑娘若有什么烦难之事,不妨说与我听听,即使我帮不上忙,也能为你排解排解。”
芙蓉闻言慢慢止了哭声,抬头拭了泪道:“没什么,只是曲调过于悲伤,让奴一时感怀身世,想起自己无依无靠,沦落入青楼中卖艺聊以度日,忍不住就有些伤感,并不是认真怎么样。白五爷不必放在心上,倒是奴这样出丑,实在太失礼了——。”
白玉堂明知她没说实话,却也不好再问,只好道:“既如此,还请姑娘想开点。我先走了,你好生休息吧。”说完,倒了杯茶送到芙蓉手边,然后就出去了。芙蓉只是怔怔地出神,也未如往常一样相送。
转眼已是重阳节,早起天气甚是晴朗,白玉堂便拖了展昭去郊外登高游览,展昭不愿拂他的意,将差事交待给王朝等人,也就随他去了。
两人按着习俗佩了茱萸佩,先去相国寺遥祭了展昭的母亲,然后去酒楼喝了菊花酒,又到郊外登了山。直到黄昏才往回走,路过一处山坳时,忽见几只乌鸦在那里盘旋不去。两人心里同时一凛,乌鸦聚集之处,多半会有动物或人的死尸,当下赶上前探查。
刚近前就闻到一股血腥味,随后看到草丛中露出一双女子穿着绣鞋的脚来,两人忙上去拨开草丛,不由都是一惊,那女子不是别人,正是芙蓉。白玉堂蹲下身来将她扶起倚在怀中,伸手在她鼻前一探,松了口气道:“还活着。”
展昭也蹲下来,为芙蓉检视伤势,这才发现她伤得并不很重,只在左臂上有一处刀痕,伤口也不深,但血却出得极多,不由道声“古怪”,伸手点了她臂上几处穴道为她止血,却不料根本止不住。
眼看血不断涌出,展昭有点着急,抬头问道:“玉堂,上次你给我用的金创药还带在身上么?”白玉堂点点头:“在荷囊里。”展昭忙从他腰间荷囊取了药出来,也顾不得什么男女之防,卷起芙蓉衣袖来为她涂上药粉。
这药是闵秀秀秘制的,止血之效如神。但用在芙蓉身上却仿佛也失了效,刚放上的药很快就被鲜血冲掉,白玉堂道:“再上。”展昭忙又倒了药粉上去,如是几次,几乎快用完了那一小瓶药粉,芙蓉的出血才慢慢开始止住。
两人这才松了口气,展昭皱眉道:“到底是什么所伤,怎么会出血出成这样?”白玉堂道:“看伤口倒像是刀伤,但这么浅的伤出这么多的血,还让她昏迷过去,也真是奇了。”展昭道:“难道刀上有什么药?”
白玉堂一皱眉:“难说——猫儿,你可闻到,除了血腥味还有什么味儿么?”展昭道:“好像有什么香气。”白玉堂道:“不错,就是香气,花香。”展昭喃喃道:“花香?哪来的花香?”忽然眼前一亮,将手伸到芙蓉的伤口处,捻了一点鲜血放在鼻端一闻,道:“是她血中的香气。”
白玉堂闻言一惊:“血中的香气?难道,她中了‘十香’之毒?我听大嫂说过,‘十香’是用十种香花提炼出的汁液再加入少许曼陀罗,单用并无毒性,只起安神催眠之效。但若见了血,便成了毒药,不但会使伤口无法止血,还会让人陷入昏迷,最后,生生流血而死——这‘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