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候能买一些股票,他就能发一大笔财了。这使菲利普垂涎三尺,因为在某种程度上他也是入不敷出,如果他能照麦卡利斯特指点的窍门捞一些钱,这对他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下回我打听到确实的好消息,就告诉你。”股票经纪人说。“机会总是有的,只是更等候时机。”
菲利普情不自禁地想,要是能赚上50镑该多好哇!这样,他就可以为诺拉添置她冬天急需的皮大衣了。他望着里金特街上的商店,心里挑选着他将可以用这笔钱购买的物品。她什么都应该有,因为她使他的生活充满阳光。
LⅩⅨ 一天下午,他从医院回来,像往常一样,到诺拉处用茶点之前总要先梳洗打扮了一番。他掏出钥匙要开门时,女房东替他把门打开了。
“有位小姐等着要见你。”她说。
“见我?”菲利普惊奇地问道。
他感到诧异。来者一定是诺拉,不知道她过来有什么事。
“我本不该让她进来,只是她来了三趟,没有找到你似乎很难过,我才让她在这儿等着。”
他撇开正在解释的女房东,一头冲进屋里。他的心一下子沉了:是米尔德里德!她坐着,见他进来,赶快站起来。她既不向他走去,也不说话。他大吃一惊,连自己在说些什么也不知道。
“你到底要干什么?”他问道。
她不回答,却哭起来。她没用手捂住眼睛,却双手垂在身边,样子像一个来找工作的女仆。她的举止显得异常谦卑。菲利普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什么样的滋味。他真想立即转身离开房间。
“没想到我还会再看见你。”他终于开口了。
“但愿我死了的好。”她呜咽着。
菲利普让她站在原地。此刻,他只想到让自己镇静下来。他的双膝在发抖,他望着她,绝望地呻吟着。
“出什么事了?”他说道。
“他抛弃了我——埃米尔。”
菲利普的心怦怦直跳。这时,他懂得他还像过去一样深深地爱着她,对她的爱从未停止过。她站在他面前,那样的谦恭柔顺。他真想把她搂在怀里,在她那泪痕斑斑的脸蛋上吻个够。多么漫长的分离啊!他不懂得自己是怎样熬过来的。
“你还是坐下吧。我给你弄点儿喝的。”
菲利普把椅子往壁炉挪了挪,她坐了下来。他替她配了一杯威士忌苏打水。她边喝边抽泣着,用那双充满悲哀的大眼睛望着他。她的眼睛下布满深色的晕圈。她比他上回见到她时瘦多了,脸色更苍白了。
“上次你向我求婚时我要是嫁给你就好了。”她说。
菲利普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话似乎使他心里热乎起来了。他再也无法强迫自己不去亲近她了。他将一只手搭在她肩上。
“你遇到这样的不幸我非常难过。”
她把头偎依在他胸前,歇斯底里地大哭起来。她嫌帽子碍手碍脚,将它摘掉了。他做梦也不曾想到她会哭得那样伤心。他一次又一次吻着她。她这才稍微平静了一点。
“过去你一直待我好,菲利普。”她说,“所以我知道可以来找你。”
“告诉我出了什么事啦。”
“噢,我不,我不。”她叫喊着,从他怀里挣开。
他跪在她身边,将他的脸颊紧贴着她的脸颊。
“你难道不知道,你什么都可以对我讲吗?我决不会责备你。”
她把事情的经过一点一点地告诉他。有时她抽泣得很厉害,他几乎听不明白。
“上星期一,他上伯明翰去,说是星期四一定回来。可是他根本就没回来,到星期五还是没有回来。于是我写信问他到底出了什么事,他根本不回信。所以我又写信说,要是他还不回信,我就要去伯明翰找他了。今天早晨,我收到他律师的信,说我无权对他提出要求,假如我去干扰他,他就要寻求法律保护。”
“真是岂有此理,”菲利普大声叫道,“一个男人决不可这样对待自己的妻子。你们吵过嘴没有?”
“哦,吵了。星期天我们吵了一架,他说他讨厌我,以前他也这么说,但最后还是回来了。我以为他不会当真。我告诉他快要生孩子了,他吓坏了。我以前尽量瞒着他,后来我不得不告诉他。他说这是我的过错,说我本来应该更懂事一点。你听听他说的是什么话!但我很快发觉他根本不是一个绅士。他一点钱也不给留下就走了,连房租都没付,我又没钱,女房东冲着我说——算了,照她的说法我简直就是贼了。”
“我以为你们要租一套房子呢。”
“他是这么说过,但我们只在海伯里租了套带家具的房间,他实在太小气了。他说我花钱大手大脚,可他给我多少钱,让我浪费啦?”
她有个特点,讲起话来事无巨细全混在一起。菲利普都听糊涂了,整个事情简直不可思议。
“没有一个男人会这么混账。”
“你不了解他。现在,即使他跪在我面前请我回去我也不回去了。我过去真傻,怎么会想到跟他的呢?他也不是他所说的挣那么多的钱,他尽对我扯谎!”
菲利普思索了一会儿。他被她的悲哀深深地感动了,因此顾不得想到自己过去的痛苦。
“要我去一趟伯明翰吗?我可以去见他,设法替你们和解。”
“哦,不可能了。现在他决不会回心转意的,我了解他。”
“但他必须赡养你。他不能逃脱这个责任。这种事我一窍不通,你最好去找个律师。”
“我哪能呢?我没有钱。”
“这由我来付好了。我给我自己的律师写封信。他就是那位运动员,是我父亲的遗嘱执行人。现在我就同你一块去好吗?我想他还在办公室。”
“不,给他写封信让我交给他,我自己去。”
她现在平静些了。菲利普坐下来写了一封短信,旋即,又想到她身边没钱,他幸亏前天兑换了张支票,可以给她5镑。
“你对我真好,菲利普。”她说。
“能替你做点事,我很高兴。”
“你还喜欢我吗?”
“就和以前一样喜欢。”她仰起嘴唇让他亲吻。从前他从来没见到她这么顺从过。仅此一点,遭受过的一切痛苦都是值得的了。
她走了。他发觉她在这儿待了两小时,他感到心里乐滋滋的。
“可怜,可怜!”他自言自语道,心中燃烧着比以前更加强烈的爱情。
大约8点钟左右他收到一份电报,在这以前他根本没有想到诺拉,用不着打开电报他就知道这是诺拉拍来的。
出了什么事?诺拉。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也不知道如何回复。她正在一家剧院担任配角,他可以在她演出结束后去接她,并且像有些时候那样陪她一起漫步回家,但是他打心眼里不想那天晚上见到她。他想给她写信,但却无法像平时一样称呼她“最亲爱的诺拉”。他决定给她拍个电报。
遗憾,走不开,菲利普。
他眼前浮现出了诺拉的模样。想起她那丑陋的小脸蛋,高突的颧骨和粗鄙的脸色,他觉得有点儿厌恶。一想到她那粗糙的皮肤,他浑身就起鸡皮疙瘩。他知道发出电报之后,他这一方应紧接着采取某个行动,但无论如何,这份电报推迟了这一行动。
第二天他又发了一份电报:
遗憾,不能来,详见信。
米尔德里德提出下午4点钟来,他不愿告诉她这个时间不方便,毕竟是她先来的。他焦急地等着她,他在窗口守着,看到她来了,就亲自去开门。
“哦,见到尼克森了吗?”
“见到了,”她回答,“他说这么做没用,什么办法也不行。我只得咬咬牙默默地忍受。”
“那是不可能的。”菲利普大声说。
她疲乏地坐了下来。
“他说出什么道理了吗?”他说。
她给菲利普一封捏皱了的信。
“这是你写给尼克森的信,菲利普,我没有送去。我昨天不能告诉你,确实不能。埃米尔没有和我结婚,他不能同我结婚。他已经有妻子还有了3个孩子。”
菲利普感到一阵突如其来的妒意和痛苦。他简直无法忍受。
“所以我不能回我姑妈那儿,除你这儿,我没有地方可去。”
“是什么促使你跟他走呢?”菲利普强作镇定,压低声音问道。
“我不知道。起初我不知道他结过婚。当他告诉我的时候,我当面责骂他。后来我好几个月没见到他。当他又到店里并向我求婚时,我不知道我是怎么鬼迷心窍的。只觉得好像是情不自禁似的,不得不跟他走。”
“那时你爱他吗?”
“我不知道,他说的话我总是忍不住发笑。同时,他确实也有些身份——他说我一定不会后悔,答应每星期给我7镑——他说他挣15镑。这全是扯谎,他没有挣这么多。当时,我讨厌天天早晨去茶馆上班,与我姑妈又合不来;她不拿我当亲戚看待,却拿我当佣人,说我应该自己整理房间,不然就没有人会替我整理。唉,我悔不该跟他走。可是当他到店里向我求婚时我觉得实在没法拒绝。”
菲利普从她身边走开了,他在桌子旁边坐下来,两手捂着脸,只觉得自己蒙受着奇耻大辱。
“你不生我的气吧,菲利普?”她以哀怜的声调问道。
“不,”他抬起头来,但是没有看她,“只是伤心透了。”
“为什么?”
“你知道我非常爱你,为了让你喜欢我,我能做的事都做了。我想你不可能去爱别人。我万万没有想到你甘愿为那个鲁莽汉子牺牲一切,我不知道你看中了他哪一点。”
“菲利普,我太遗憾了。后来我后悔极了,我敢向你保证,真的后悔极了。”
他想起了埃米尔·米勒,想起他那苍白的病容,那双狡黠的蓝眼睛,以及那副油头滑脑的精明相。他老是穿那件鲜红的针织背心。菲利普叹了一口气。她站起身来,向他走去,将一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