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被救上来,刚刚围上了厚厚的毯子,顾亦寒就已经匆匆赶到了。
因着这一处小湖是在夏园最深处僻静之地,车子无法开进来,顾亦寒心中忧急,这一路走的飞快,根本不管不顾,此刻赶到之时,他的一只鞋子竟然都不知掉到了哪里,而一向干净挺括的裤脚上全是泥痕,徐染染满眼含泪望向他:“亦寒,都怪我……”
顾亦寒一把将她推开,连眼角的余光都不曾落在她的脸上,他径自走向盛夏,裹在厚重毯子中的她,似是快要消失了一样,脸白的几近透明,嘴唇毫无血色,她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安静的躺在那里,似乎已经没有了呼吸一样……
“夏夏……”顾亦寒的手指尖都在哆嗦,他捉住她的手,那手冷的似乎是寒冰一样,他的心直往下沉,将她整个人都抱在怀中,“夏夏,醒一醒,别睡……”
她动也不动,从未曾这样柔顺乖巧的在他怀中。
“血……盛小姐流血了……”
忽然一声凄厉的呼喊,惊的众人俱是脸色大变——
所有人都知道,盛小姐腹内的孩子有多重要,顾亦寒更是明确说过,只要盛小姐肚子里的孩子出一点意外,所有人都要陪葬!
雪白的毯子已经被染红了一块,殷红的血珠一颗一颗的掉下来,渐渐汇成了线滴落在泥地上,顾亦寒只感觉自己全部理智都被抽走了一样,他脑子里嗡地一响,怀中那原本轻的几乎要感觉不到的身体,竟忽然千斤一样重。
“都是我不好……都是我没用,是我没有早点把盛小姐救上来……”
徐染染忽然哀哀的哭了出来,盛秋却是红着眼睛哑哑开口:“您千万别这样说,若不是您,姐姐怕是会没命的……”
徐染染哭着摇头,含泪的双眸望向顾亦寒:“亦寒,是我没用……”
“你确实没用。”顾亦寒的声音低哑的几乎听不清楚,但徐染染却觉得恐惧瞬间就侵袭了她的全身。
“夏夏如果出事,徐染染,你和你那个儿子,也别想活命。”
顾亦寒不再理会她,抱了盛夏大步而去,徐染染只感觉自己腿一软,竟是跌坐在了地上。
因着产期将至,顾亦寒早已在夏园准备妥当,几乎是将大半个医院妇产科都搬了回来,因此也不需要再急送医院,住在夏园的医生早已在听闻消息的时候,安置妥当了一切。
盛夏被放在担架床上推入夏园中特意辟出来的一处手术室,顾亦寒不能入内,就等在外面。
天色已经将近昏黄,走廊里的灯亮着,却兀自让人觉得暗沉沉的。
顾亦寒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直到身边响起一道轻柔的女声:“姐夫。”
他有些木然的回过头,却看到盛秋红着一双眼睛站在那里,望着他欲言又止。
他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站着。
“姐夫,我好担心姐姐。”盛秋眼泪滚落下来,她的手颤抖的握住顾亦寒的手臂,额头抵在他的臂上,轻声呢喃。
那样属于小女孩儿的胆怯和恐惧,很容易打动一个男人的心。
可是顾亦寒,又怎么会是寻常男人?
他抽出手,退开一步,声音淡淡却又漠然:“她和徐染染单独出去,你在做什么,为什么不陪着。”
盛秋一下觉得满腹委屈,她又不是佣人,难道要她一天24小时守着盛夏伺候盛夏?她怎么能做这样的事情?
更何况盛夏又不是她亲姐姐,管她什么事情?
“我下午犯困,就小小睡了一会儿,谁知道就……”
盛秋委屈的眼泪直掉,顾亦寒却没有再看她:“我让你来夏园,就是陪着她谈天散心,别的人我信不过,想着你们是亲姐妹,有你在她身边,至少我也能安心几分,既然你在这里根本没有作用,那以后就不要再来了。”
“姐夫!”
盛秋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顾亦寒竟然会对她说出这样的话来,怎么说,现在她也是盛夏的“亲妹妹”,他这样疼姐姐,怎么能这样对自己?
“你出去吧。”顾亦寒声音越发冷了几分:“别在这里碍手碍脚了。”
盛秋咬着唇怔愣望着他,他英俊的侧颜,在惨白的灯下俊魅的不似凡人,这样的男人,她第一次见到就倾心不已,直到如今,仍是无法忘怀,可他的心,竟是这样的狠,这样的冷硬如石头……
不管她做什么,是不是无论她怎样,无论姐姐在还是不在,他都不会看自己一眼?
她踉跄转过身,眼泪瞬间落了下来,为什么这样幸运的人要是姐姐,为什么,不是我?
*****************
手术室的门打开,陈医生似乎在出来的时候收拾了一下,身上很干净,并没有血渍。
“怎样?她怎样?”
他问的只是她,第一声问的也是她。
陈医生忽然觉得有些动容,他见惯了豪门贵胄之间的龌龊,见惯了这世道上有钱公子哥儿的薄情和狠毒,顾亦寒这样的男人,终究是少见的,就算是在普通人家里,出了这样的事,那些丈夫也未必能一声不问孩子的情况。
“孩子怕是要保不住了,早产,又这么冷的天气,在冰水里泡了这么久,母体也受创不轻,生出来就没有哭声,而盛小姐情况也十分不好,这条命是保住了,就是怕会落下病根……”
顾亦寒却是松了一口气,声音嘶哑至极;“我去看看她。”
他推门进去,医生护士都退了出去,她躺在那里十分安静,湿发已经被吹干了,也换了干净柔软的衣服,眉眼仍是黑漆漆的,让人看了就觉得喜欢。
“夏夏。”他低头轻轻唤她,眼睛却是蓦地一酸,视线竟是微微变的有些模糊了起来。
保温箱中的婴儿,瘦小的让人不忍卒看,顾亦寒只觉得,那婴孩的脑袋还没有他的半个拳头大,脸上青青紫紫的,还插着各色的管子,眼睛紧紧闭着,小胳膊小腿都细瘦的让人心疼。
ps:更新完毕,严重觉得盛秋双重准则实在太可笑了。。。夏夏面临危险的时候她想着盛夏不是她亲姐姐,顾冷淡她的时候,她又认为自己是盛夏的妹妹却被这样冷落不应该。。。真是无语啦!
她想的永远都是如何离开你
那婴孩的脑袋还没有他的半个拳头大,脸上青青紫紫的,还插着各色的管子,眼睛紧紧闭着,小胳膊小腿都细瘦的让人心疼。
他盯着那婴孩看了许久,心里膨胀着的,都是酸和无法控制的疼腻。
这是他和夏夏的孩子,是他们的骨血,纽带,一生都没有办法斩断的联系。
他不会让他死,他会把这世上最好的东西都给他,将他姐姐无法享受的一切,都倾尽在他一个人的身上。
他会告诉他,不顾及身为父亲的尊严和该保留的宠溺,告诉他,他有多么的爱他,还有他的母亲,他们是他的掌中宝宀。
“好好照顾她和孩子。”
顾亦寒站起身,在预备出门的那一刻,他忽然又开口:“暂时先将孩子挪到其他房间吧。”
他担心她看到孩子这样孱弱,心里会难过噎。
下了楼,却看到暗沉夜幕里,徐染染瑟缩站在那里。
顾亦寒想到下午那一幕,心头火陡地窜起,一把拔出手枪对准了徐染染。
算起来,他已经有多久不曾拔出随身携带形影不离的手枪了?
徐染染敢这样对她,他绝对不会再留着她这条命!
“亦寒……”
乌黑的枪口对着自己的身体,没有女人会不害怕这样的恐惧。
她知道顾亦寒的狠辣,尤其是对自己不在乎的人,厌弃的人,他更加不会心软。
“你该知道她在我心中的地位,你敢害她,就是对我顾亦寒不利!”
“我没有……”
徐染染刚刚开口,臂上却是蓦地一痛,她惊叫一声,抚上痛处,却已经有鲜血汹涌而出,装了消音器的枪,发出沉闷的声音,他站在那里,面容平静,竟像是折断了一棵花草一样的淡定。
“这只是开始。”
顾亦寒望向她,她半边身子都是血,已经无法站立,跌坐在地上颤抖不已,像是被猎人用枪打下来的鸟。
“等她醒来,我弄明白这一切,徐染染,你的惩罚才会真正到来。”
他收起枪,微烫的枪口隔着一层衬衫熨帖着他的肌肤,他却觉得自己的体温比这热度还要浓烈。
如果她被人晚救上来一分钟,如果他再迟一点回来,如果徐染染狗胆包天已经将她害死在冰冷的湖水中,如果他们的孩子已经夭亡,如果她……
永远的离开他——
他竟忽然不敢再想下去,也不敢再踏上那楼梯一步,他怕看到她再也睁不开眼,再也没有呼吸。
他不是没有设想过,如果有一天真的和她分开会怎样,但当这一切真实的来临时,他才知道,他想象出的恐惧,及不上这现实的十分之一。
他也以为他曾经对她的那些威胁,只是说说而已,可今日的事情发生之后,他亦是明白,如果她和孩子真有什么三长两短,他真的会疯狂的做出让所有人为他们陪葬的事来!
他说不清楚,说不清楚从哪一天开始,他对她的感情已经浓烈到了这样可怕的地步。
他也说不清楚,爱上她,是在哪一分哪一秒。
他向来在感情上得分都是为负,自小到大,也不曾有人对他说,爱上一个人,会是怎样的反应,怎样的心跳,怎样的悸动。
他仅仅知道的是,他只想要她留在身边,他只想余下的岁月,和她一起度过。
他们是这世上,唯一知晓彼此最痛处的人,他们也是这世上,唯一拥有共同悲恸和悔恨的人,除了他们彼此之外,还有谁能深切的体会到两人内心深处最痛的痛?
拥有同样痛苦的两个人,只有紧紧的相拥在一起,互相舔舐着对方的伤口,才能搀扶着走下去,走到死亡的那一刻。
他们是彼此不可拆分的另一个自己,他们必须要在一起,就算是痛,也要在一起痛,折磨,也要在一起折磨。
“顾亦寒!你真是个天字一号的大笨蛋!”
徐染染忽然冲着他的背影嘶声大喊出声,她捂着痛到没有知觉的手臂颤栗着站起来,她的眼泪滚滚而落,可她的唇角却是固执的上扬着,她看到他的脚步停住,她笑的更加惨烈起来。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