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在夜晚中叫喊。起先是一个频率模糊的噪音,其强度渐渐加强,并长时间地将它突如其来的强行闯入透过宁静的窗户延伸。在它第一次被打断之后,它转化为不同高度、长度和强度的碎片,混杂着低语和宁静。我不可能知道这些叫喊声意味着的、或者表达的东西。是焦虑,痛苦,快乐,还是笑声?每一个都轮流可能是在这一被打碎了的空间的碎片中回响的东西。我试图认出词语,但不可能,有时是因为,模糊而强烈的噪音是含糊不清的,有时则因为,即使它们组合在一起时让人想到一些词语,那么,这些词也像是一种我完全陌生的外语中的词语。强度减弱了,现在好像是一种带有低沉回音的抱怨,有嗓子被撕裂后的那种液体的迸发,一些情不自禁地发出的、令人联想到快感的呻吟。但是,假如是快感,一切都会不同:那将是一种在黑夜中上升的形状,直到它不可思议的、毫无廉耻的高潮,并在到达这一高潮后无限膨胀而消失。在这里,一切都在缩小,就像一场被镇压了的反叛,在宁静中开出一个洞,就像一阵搅动,并在一种忍让的呢喃声中坠落。
于是,有人回应了。那声音是那么的微弱,我几乎听不见。就像是一首过了气的老调,被人固执地重复,一首已经没有了词的歌曲,一种其实人们没有听到的东西,但直接对记忆产生作用,一种人们以为理解的东西,因为已经听到过了。什么时候?
“何时”是一个我情愿不回答的危险问题。
外面,现在是一些嘟嘟囔囔的声音,一些又被压抑住了的声音,以及宁静。
也许存在着一种闻所未闻的、或者原始的语言,存在于所有我们知道的语言之下。那就是高潮的语言。一种仅仅通过叫喊来表达我们极度的快乐或痛苦的语言,但每个人都知道如何讲这一语言,如何理解它。我在听着在我身上不知何处多次回响的这些刚才打破了夜晚的漠然的声音时就这么想。可能我们同时说许多语言,可能,我们作为恐惧的爬行动物或者胜利的爬行动物的叫喊声,一直与我们的声音音调变化混杂在一起。也许,我们的词语,我们学过并属于我们的语言中的词语,永远都无法为我们带来平和。但也许也存在另外一种语言,由温柔的、几乎听不到的声音构成,让恐惧消散,驱赶焦虑,并为我们带来一种类似幸福的东西,一种我们理解的另外一种语言,有时我们也会说这种语言。但是,假如是这样的话,为什么我们将一种只包括词语的语言,而不是一种包括我们不承认、但希望在一切都终结之后依然能够听到的语言称为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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