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孙扬也依然是另外两个老面孔。王小苏触景生情心中一动，俨然要多愁善感起来——那两个人他就是闭上眼睛用鼻子闻，也闻的出是严毅和唐伟的手指淡淡烟草味道。
“还以为你不来了呢！”孙扬言语中并未有些许责备的意思，他的唇齿之间塞满了烤鸡翅。
“就是，打你电话也不接，后来居然还关机！”这回说话的是严毅。
“真是失礼让诸位久等，我自罚三翅。”王小苏摸出手机一看没电了又解释道，“我寻思话费已经够贵的了，电费能省就得省。”
“小苏，最近怎么样啊，听孙扬说你去华业做销售了，签了几个大单了？”唐伟推了推眼镜温良恭俭让地问道。
“别提了！我们那最残留了！我一去正好赶上前任销售副总带队跳槽，文员都带走了，连黄鼠狼都没饶了，留个烂摊子。仨月了，无培训，无人带，更无项目啊！”王小苏顾影自怜，“哪像唐工你啊，日本大巨头，又踏踏实实地做研发，可我就不懂了，你干嘛放弃保研非要着急去江户川啊？”
孙扬从牙缝中挤出一丝声音：“念书没利润啊！”
“咱们这专业念个研究生有什么用啊？要我我也进江户川，好歹是世界500强啊！”严毅坚决支持唐伟的师夷长技以制夷，“咱唐伟不愧是咱们这届专业最牛逼的高材生，这才几个月啊，已经混成研发课的课长辅佐了，是吧，唐大佐？”
“去，别胡说，江户川虽然是日本公司，但是绝对有值得我们学习的地方。”唐伟顿了顿继续说，“咱们这空调行业，单就产品的最高能效来说，国产的依然和进口品牌有差距，而一些尖端技术我们也根本没有国产化，这些都是在书本上学不到的！我一直希望能通过一代人的努力早点把这个差距抹平！”
同窗四年，王小苏还是第一次听到唐伟的这般宏愿，这哪里还是唐伟，分明就是两院院士！他暗自叹了一口气，人家已经有了明确的奋斗目标，而自己的销售生涯却出师不利蒸蒸日下，不平衡之余他又问起了严毅的最新动向。
“咳，我们那破设计院！”严毅竟也是满腔悲愤，“一帮残留孤儿！成天就知道让我画图，要多没劲有多没劲！尤其是那总工，简直就是更年期性骚动，见天的找我和静儿的麻烦！”
“梁文静也去你们设计院了？”王小苏一惊。
其实梁文静是当年班上专业课唯一能和唐伟三局两胜的制图魔女，要不进设计院那才是咄咄怪事。
所以治学严谨的唐伟立刻纠正了他：“应该说是严毅怎么进了梁文静他们院吧？”
“还真是，就咱们严大官人那水平，你让他PS个华南虎倒还凑合，真用CAD上图，估计连我都不如吧！”王小苏恍然大悟，瞬间领悟了严毅的作案动机，“说实话，要不是为了追梁文静，你打死都不会去设计院吧？”
“革命尚未成功，兄弟还得努力！” 严毅嘿嘿一笑看了看唐伟，“天崩地裂坚持不懈！”
唐伟有些尴尬，把注意力转向了盘中餐，闷头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去年烟花特别多，多行不义必自毙。
王小苏现在就有点自闭，眼瞅着昔日同窗此刻都壮怀激烈地艺术人生着，他只能无比沮丧地幽幽叹了口气。
唉，王小苏一想到下周例会上可怕的裁员梦魇，士气就又迅速胃下垂了。已经一连好几天，他都睡不好觉——失眠、多梦、恶心、盗汗，再这么下去他只能把魔爪伸向乌鸡白凤丸啊什么的江湖救急了。王小苏很困惑，他本来也是怀揣一颗贼拉滚烫的事业心，一心要当销售高手才毅然决然跳入火坑的，结果发现原来自己也是个水货啊！
到底是做研发的心细如发，唐伟关切地问：“还为单子烦啊？没人管你，可能是因为大家都太忙吧，你主动找找你们老总呗！”
“老总不是跳槽了嘛，大老总我又怎么可能想见就见！”王小苏突然想到了崔虎，“不过我昨天倒是跟未来老总说过这事！”
“他怎么说呀？”
“他说，他说……”王小苏仔细回忆着昨天崔虎搂着Tina姐时候的许诺，随即哭丧着回答：“他说风雨中这点痛算什么，至少我们还有梦！”
03不必烦恼
03不必烦恼
人们常说，是金子总会发光，把锥子放兜里早晚得杵一窟窿，铁棒子总会磨成针，房价早晚都得降。
严毅也说怀才就像怀孕，时间长了就看得出来，小苏啊你不必太在意。
王小苏想想也是，可是好像又不完全是这么回事，怀才是像怀孕，好多人未逢明主好多孩子找不着爹，这能说明什么问题啊！
懊恼之余，他决定弃啤从白一醉方休，特地改叫了劳动人民最爱的二锅头。只见王小苏取了一斤来自牛栏山的牛二，颇有杨志卖刀时的痛快淋漓，呼号着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咱自慰，便要豪饮。
唐伟不能见死不救，便劝道：“别着急，咱都刚起步哪有那么顺啊！我是做研发帮不上你，可实在不行，不是还有咱孙扬他们家呢吗！”
“对啊！”唐伟一语惊醒王小苏，他赶紧放下酒杯转向孙扬，“孙总，哥哥啊，你可得拉兄弟一把啊，你们家不就是做中央空调的经销商么，跟咱爸说说，别老做小银的了，一破逼日本公司，咱得支持国货啊！孙总，你是哥几个的首扛，首扛你得扛啊！”
“别别别，我可不用手扛着！”孙扬依旧闷头吃着鸡翅不置可否。
“真的，兄弟现在全靠你们老爷子了！”王小苏可怜兮兮地低三下四，“哪怕买个末端呢，几百块钱都行，实在不行我出钱，你们公司帮我走个合同！要不然下礼拜公司可能就让我办内退了！孙总，哥哥，兄弟求你了！”
孙扬想了想：“屯点末端也不是什么大事，可这么点的合同对你也没什么用啊！关键是得有合适项目，有利润肯定做！严毅，你最近在负责哪块地？”
“我一刚进设计院的碎催说话能管什么用啊，哪像我们静儿又红又专，已经帮着总工打下手上图了！”严毅故作爱莫能助的表情让王小苏刚刚燃起的希望又牛黄解毒。
不过严毅啜了一口二锅头，皱着眉说：“但是，你们知道静儿她们那个项目是哪家公司让弄的？”
王小苏机械般地捧哏：“哪个公司？”
“睿诚国际啊！”
“睿诚国际？”王小苏很懵懂，“听着耳熟啊，以前好像听你叨唠过！”
“废话！”严毅真是恨铁不成钢，“我跟你不说过吗，我爸就是睿诚的项目总监！”
“啊？”孙扬几乎和王小苏几乎同时惊叫了出来。
突如其来的巨大幸福差点让王小苏范进中举，10分钟之前他还没项目没渠道，喝了两口酒之后他却突然发现原来自己是一直身在福中不知福如东海啊！
“快，那个项目什么情况！面积多大，咱爸能用我们华业的设备么！”王小苏急于把生米做成熟饭。
谁知严毅又是当头一棒：“静儿她上图那项目要说也不小，我爸他们那块含着安装工程的总预算大概有小1个亿的样子。可惜据说打算用唐伟他们江户川的离心机，图正照着江户川的参数画呢，这事唐伟肯定知道吧？”
唐伟摇了摇头：“我们销售归营业部管，他们有自己的技术担当，一般不和我们研发部打交道。只有投标时遇到一些非常专业的技术答疑才会让我们帮忙，可是也不会轮到我一个小小的课长辅佐头上啊！”
王小苏看着要煮的鸭子就要飞到别人锅里去了，只能捶胸顿足地慨叹红颜薄命，倒是孙扬不甘心地问道：“肯定用江户川的吗？没有运作的余地？”
“这个基本上比较渺茫，我爸虽然是工程总监，但是睿诚这几年的实际业务一直让采购部一个叫何玉松的霸着！你可以看看所有睿诚的空调项目用的都是江户川，这中间有多少厂家多少高手想进来插一脚啊，都没戏。说白了，何玉松早就让江户川做透了。你们上来就想做这么大项目，跟中国足球冲出亚洲的难度有一拚！”严毅鞭辟入里，“不过你们也别太沮丧，可以去试试参与一下，天崩地裂坚持不懈嘛！”
“唉，听你这么一说，何止中国足球，简直跟你追到梁文静的难度相当啊！”王小苏慨叹道。
“两码事啊，我跟静儿那是早晚的事！”严毅勇敢捍卫自己的追求，“大项目虽说够呛，可是小打小闹的项目甩给你点，百十来万的规模应该问题不大吧！”
喝多了的孙扬也挥斥方遒：“小苏这你还愁什么啊？严毅有项目，我这有现成的工程队伍，你有设备，唐伟有技术，咱们简直就是黄金搭档啊！别说小打小闹，就是那1个亿的项目，有严毅他爸罩着咱，又有唐伟的无间道，我再让我爸活动活动，咱也未必做不下来！说利润，这利润框框就来了啊！”
孙扬的灵丹妙药让王小苏欢欣鼓舞，晕晕乎乎中他只觉得自己是最幸福的人，真是得道多助，古人诚不欺余！他斟了二两白酒，举杯感激诸位衣食父母。
虽然唐伟一再表示自己只做研发销售跟他八杆子打不着，但并不影响王小苏一饮而尽。酒量这个词的意思就是当你喝了一定的酒以后你的量就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丧智了。在失去理智之前，王小苏握着严毅孙扬二位恩公的手感激道：“我为你们都有一个英雄的父亲而骄傲！”
夜色阑珊，大家终作鸟兽散。群魔乱舞之后不由得身心疲惫，杯盘狼藉之后也免不了一夜宿醉。
“牛逼！我要做高手中的高手！”王小苏发泄似的朝着天空大声地呼唤，“我是高手！”
“刚才你还说要办内退呢！”
“那我就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篇复印纸，红尘做伴走得潇潇洒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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