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仿佛世界只有他一个人，浸泡属于自己的简单的快乐里。
这老伯是在厂里负责打扫卫生的。于无见过他，沉默寡言，似乎跟谁都没话。杨峥小说777y@有一天下班，却见他在办公楼一角的板报上描绘配图荷花，色彩缤纷，形神兼备。而不远处的宣传栏里，就张贴着叶开源的那首藏头诗。于无想：这地方倒也是各路英雄齐聚，什么样的的神人都有。
看那老伯一副陶醉的样子，于无颇有些不忍心过去打扰，可这里是托管小组的办公室，留他在这儿听响不大合适，于是站起来朝外间走。这时门又一响，李继承走进来了。
“阿悭伯，你在做甚么泥？”李继承怪声怪调地问。
老伯挂掉电话，若无其事地站起来，一言不发朝门外走。李继承笑嘻嘻在后面追问：“阿悭伯，吸烟乎？”
老者闻言，停了脚步，从口袋里摸出一只烟斗来，又拿出烟丝倒上，只用一只手完成系列动作，另一只手还擎着那方壳音响。李继承为他点上烟，同时伸手去拿那方壳子：
“阿悭伯，哪来的宝贝？让我观摩观摩。”
老伯却将手一收，颈子向上一撅，昂首去了，那动作颇像是豪侠时代的壮士，牵着骆驼缓步走过豪门，留下李继承在后面发傻。于无笑了，想起平岗公司高唱总想对你表白的清洁阿姨，走过去安慰李继承：
“这老先生的样子很手机。”
李继承说：“你莫小看他，说不定那东西是他自己发明的。用木头造水陆两用运行器，厉害吧？自己申请发明专利，人家说属于民间拼装技术，不算发明。虽然没有证书，可人人都佩服他。还发明高科技食品，鸭仔营养液，用来泡鸭子，吃一顿鸭子顶得上服用一万片维生素。撑死你！”
两个人一起笑。于无拉李继承坐下，想他没什么事，只不过来聊天罢了。
李继承接着说：“阿悭伯会算命，通晓易经八卦，只是不爱交结陌生人，以后你们做久了，让他给你们好好算一算。厂里很多人找他算过，蛮准！”
于无给李继承倒水，听他继续侃。
“阿悭伯神人来的，家在外地，是建厂初期数一数二的技术骨干，鬼打墙，不知怎么想的，竟然在某次设备出产时加装了定位器，据他自己说是尝试新发明，但是没有向上面汇报，也没有领导批准，被视做特务行为，斗得死去活来，最后判刑，二十多年以后平反。听说因为那时候乱，抓他放他都没文件，你说说能怎么办？算是叶得矩的前辈了，所以老叶当厂长以后，将他留了下来，没可能做技术，只有打扫卫生。他还满世界找上级申诉，要求补发他工资和技术职务津贴，过去这么多年，都拿他当精神病，没有人管。”李继承喝水，用手指指太阳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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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无问：“他没有家里人么？”
李继承说：“你问对了。他在这里是单身一个人，听说有儿女，可是从来没有探望过他。他有个老伴，跟他住过一段时间，可是突然失踪了。”
于无说：“他不是神算么，算一算不就知道了？”
李继承看看门口，突然压低了声音，一脸严肃地对于无说，“别人都怀疑是他杀了他老婆，但是没有证据。我不是吓你哟，他老婆失踪之前住的地方，就是你和阿应现在住的楼，人家叫‘鬼楼’，季良典特意安排给你们的，要留神。”
于无与他近在咫尺，却见他左眼看左边，右眼看中边，两眼分得特别开，咕噜乱转，于是随口半开玩笑：“你这人怎么这么没爱心？”
李继承却一本正经道：“一点不乱讲。每年这个季节，那幢楼靠着公道山一面的墙上会往外渗血，是真的血哟，墙体会发热，仔细听还有人的笑声。”看看于无真的紧张，他又想转开话题，笑着问：“阿应说你晚上躲在房间里哭，怎么，想家？”
于无反问：“阿应知道那是鬼楼吗？”
李继承说：“他当然不知道，一个人，吓死他！”他又笑，“哪天晚上我们一起去吓他！”
于无被他半真半假弄得糊里糊涂，问：“仰总知道吗？”
李继承又压低嗓音说：“肯定有人告诉他，假警察又帮他安排别的宿舍楼，当然没事啦。”他说的假警察就是季良典，然后郑重其事地说道，“我们只知道现在发生了什么和曾经发生过什么，对于将要发生什么和应该发生什么，我们一无所知。”
一种奇异的氛围在两个人中间弥漫开来，却又被李继承用古怪的说话方式胶粘到一起。
“我告诉你嗦，还有更纵要地你不鸡道泥！”他像一个爱翻八卦的女人一样兴致勃勃，正准备把所谓更重要的向于无摆开，时间突然传来铃声，把两个人都吓了一跳。
原来是仰天啸定的闹表响了。 。 想看书来
12 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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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聊得高兴，下午下班李继承又来了，说是请仰总喝酒。仰天啸推说从不饮酒，婉言谢绝，李继承觉得没面子，转而邀请其他人，结果各个都说有事。李继承自己解嘲说：我们小地方人花钱大手大脚，不像你们大地方来的人那么俭省。到于无这儿，于无想到他说的有更重要的情况通报，顾不得犯着仰总的忌讳，假意推拒一番，随着李继承去了。
同去的还有李继承的几个朋友。这次会谈却远不及事前想的那么好，李继承没有透露出什么重要内幕，更糟糕的是他在酒后带于无去看脱衣舞。
那是在郊县的一个乡村舞台，周围用红蓝布围裹，形成一个临时演出场地。露骨挑逗的宣传画上方，挂着“保护文化遗产、发展先进文化”的红色横幅。每人十元，入场之后，老老少少上百号观众全是男性，即使最正派的人出现在那个地方也显得像一条淫虫。
演出团体是从中部来的一个草台班子，几名衣衫单薄的女子随着多年前流行的迪斯科音乐扭动身体，做出种种粗鄙不堪的动作，在台下的欢呼声中宽衣解带。灯光昏暗之中，不同形状的乳房和屁股轮番登场，重复数次。其中只有一个咪咪长得还算蓬大，但却几乎垂到了肚脐眼上。此类演出的可取之处是敢脱而不用注重审美，唯一需要的是勇敢。于无明白，李继承是在试探他对恶心的承受能力，并且他成功了。
“后天厂里休息，老叶安排我们去星湖玩，季主任带队，你去么？”嘈杂声中，于无靠近李继承，尖着嗓子问他。
李继承眼睛望着台上，抬手扯过于无的耳朵，把热气吹进他的耳朵里，说道：“假警察去，我不去！”
“你和季主任以前有过分歧么？”
于无又问。台上的姑娘解开印有牡丹花的胸罩，把它高高地举过头顶，那上面的金属片在灯光下闪闪发亮。台下一片欢呼，不断喝彩叫好，有人高叫：警察来了！大家都在哄笑，没有谁想到要逃走。李继承对于无的问题充耳不闻，把手指含在嘴里，吹出尖利的口哨。
好在演出时间不算长。散场以后，李继承抱着于无的肩膀往外走，于无并不想轻易放过他，继续追问：“你和阿季究竟怎么回事？”
李继承看他执拗，只好说：“假警察那时候在所里出了事，被人家清退，托关系进厂。我那时兼管人事调度，安排他去安装公司，厂里下属的一家公司，有项目就做，做不过来从外面请人。你猜不到他是个什么人吧，隔了两天带根铁棍来找我打架，理由是家有老母，不愿意出差。不服从调度，再换就是了，犯得上动手打架么？杨峥小说777y@其实安装公司蛮舒服，没活干也拿钱，有活干多拿钱，出差有补助，很多人想去还去不成。此人不愿意去，是担心被排斥在集体之外。多么淋漓尽致的人性，值得思考。”
“那你们打了没有？”于无问。
李继承冲他挤眼睛，避而不答：“我只告诉你一个人，你出去别乱说。假警察和岳坚的老婆不清不楚，过几天岳坚兄弟党找他，看他怎么死，还顾得上跟我打架？”
这算是重要内幕么？于无听了摇头。
酒精的作用，让他对很多话过耳即忘。
回到宿舍，阿应已经睡下，于无自己一个人打开热水器冲凉。水柱滑过温暖的皮肤的时候，他想起李继承所说的鬼楼，然后听到耳边响起奇怪的声音。他关上开关，仔细倾听，水管里果然传来隐隐的笑声。他被吓到了，蹲下身去，又听了一会儿，那声音渐渐消失。
他慢慢踱回房间，热水和酒精使他的皮肤发烫，血液流动加速。他伸出手去抚摸墙壁，果然，那面墙让他感到了暖意，只是以前把空调温度调得比较低，他没有觉察到。于无有点紧张，他推开窗子。这面窗正对着一面山墙，所以前从未打开过。他的眼前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到。他伸出手去，在窗台下方用手轻轻探蹭了一下，收回手来，借着灯光一瞧，指尖一片鲜红，确实是已经半凝固的血浆，但是没有腥气。
于无吃了一惊，手上一抖，指尖的血色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