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道德剧〃的一部分,我们努力根据事实找出被司机冤枉的证据(可能开过去追上他),同时还会在脑子里列出一系列潜在恶棍的名单来(比如女人,男人,年轻人,老人,卡车司机,民主党人,共和党人,〃打手机的白痴〃,或者这些都不是,统统把他们归结为〃傻子〃),然后结束这出戏。
这似乎是心理学家们所谓的 〃基本归因错误〃(fundamental attribution error)的路上版,通常我们用这种方式将他人的行为归咎于他们本身,也就是我们熟悉的〃行动者…观察者效应〃(actor…observer effect)。同时,我们把自己的被动行为按照具体情境进行划分。你绝对不可能在后视镜中看看自己,觉得自己是〃愚蠢而……的司机〃。心理学家推断行为者…观察者效应的产生可能源自对复杂局面的控制欲,就像驾车时的路况一样。比起全面分析事件的发生情况,惩罚插队的〃愚蠢司机〃相对容易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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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节:为什么总是别的车道开得快?(4)
很大程度上,这不仅有助于理解真正的民族或者民众沙文主义,而且还可以说明为什么在全世界的司机心目中,他们都有最中意的抨击对象:希腊人认为〃阿尔巴尼亚人车开得很烂〃;德国人觉得荷兰司机最糟糕,还是不要等纽约人开口批评泽西人怎么开车吧。我们驾驶时犯了这种基本归因错误。研究表明,在司机眼中,骑车人不遵守交通法规,骑车人是不顾危险的无政府主义者,同时他们倾向于认为是其他司机破坏了交通规则而不是自己,因为他们在当时的情景之下只能如此。
至少看上去,这种愤怒情绪维护了我们的身份,这是我们在路上丢失的另一种人类特征。司机被简化为车的品牌(这已算是陈词滥调了)和不显示名字的车牌号码而已。我们在这一片没有姓名的海洋里找寻稍纵即逝的意义:想一下看到和你的车相仿的汽车,或者看到车牌和你来自同一个家乡、同属一个州或者是你在他国看到了来自同一个国家的车牌时(包含了实验游戏的调查研究表明,人们得知有和自己同样生日的人时,会表现得很友好)。你的那种好奇和喜悦,有些司机,尤其是在美国,试图在那些个性而花哨的车牌主人那里找到认同感,不过这存在一个问题…你是不是真想把自己的人生归结为7个数字,更别提你还要把它告诉给一群人…你自己都不知道你是谁! 美国人似乎都喜欢或者尤其愿意把廉价的保险杠贴纸贴在昂贵的车身上…声称汽车就像他们的子女一样,被赋予某种魔力。他们兴奋地告诉大家,他们的〃另外一部车是保时捷〃,或者含糊其辞(通过MV来)地炫耀他们独一无二的度假胜地。从来没有人在公路上看见有德国人在自己的车身上面贴〃做为德国人自己很自豪〃的贴纸。
有时候,试图在路上维持自己的身份总会带来一些麻烦,因为汽车司机已经掩盖了他或者她自己的身份。凯茨说我们变成了生化人。〃一百年前有人要变车道时,你立刻能感受到前面被他人插队了,他们没有在肢体上接触你,也没有真正碰到你的车,他们不过为了调试一下方向盘,加速器和离合器。而这时你已经冲了出去。〃我们会说〃给我让一下〃而不是〃给我和我的车让一下〃。
似乎身份问题困扰的只是司机。不知你注意过没有,乘客面对这种事情时,是不是很少和你一样反应如此强烈?或者坐在你车后座上的人对你指手画脚,在这种讨厌的情形之下,他们是不是还会质疑你在争论中扮演的角色?这可能是因为乘客的态度更加中立。他们不认为自己的身份和汽车密切相关。研究显示:面对同一件交通问题时,司机和乘客的大脑活动是不同的,他们活动的神经区域不一样。实际上他们属于不同类别的人群。调查也表明当车内只有司机时,司机就开得比较莽撞,可以从速度计和行车间距这些指标中得出上述结论。似乎没有人陪同,他们就没有了羞愧意识,于是完全把自己交给汽车。
像很多日常琐事一样,整个情形都可以在一首上榜的乡村歌曲上简单体现出来,这就是查莉·莱特(Chely Wright)演唱的《我的SUV保险杠》(The Bumper of My SUV)。这首歌的一位支持者抱怨说,一个〃小型卡车里的女人〃向她伸出了手指,只因为她车上贴了张美国海军陆战队的贴纸。〃她知道我代表什么,信仰什么吗,〃查莉唱道,这仅仅是因为叙述者的SUV贴了美国海军陆战队贴纸吗?这里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为了争取身份认同而进行的斗争,叙述者因为自己的身份被他人诠释而感到心烦。可是她的对抗似乎有点过头:如果你自己不在SUV车上贴着贴纸,我们如何知道你代表什么又信仰什么呢?如果他人对你进行归类,这让你很不满,为什么最初还贴了贴纸来证明自己属于哪个类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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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节:为什么总是别的车道开得快?(5)
不考虑其他任何看得见的人类特征,我们已经从汽车贴纸上获取了很多信息。1969年加州州立学院(这里的黑豹党和警察之间的冲突很激烈)进行的一项试验证明了这一点。在实验中,15辆外表和型号各不相同的车后保险杠上贴了〃黑豹〃字样的贴纸。在这一实验中,一年中没有任何一个实验对象违反交通规则。贴了贴纸两周后,这组人已被别人提到了33次(有人提议在车牌号上增加像红字一样的设计。有人认为在车上贴贴纸是为了表明自己和他人之间的区别,这样的人会被单列出来加以诽谤,或者在畅通道路上造成其他混乱,这种观点不过是提议所反映出的一个问题而已。各种建议五花八门,包括找出俄亥俄州的性侵犯者,标出在澳大利亚被看做〃霍恩人〃(hoons)①的鲁莽司机的车辆)。
被惹怒时,SUV司机自己会做几个大胆的假设。首先她设想竖起手指的动作是由贴纸引起的,而实际上手指可能指代她莽撞驾驶的挑衅行为。或者事实是这样:司机一个人坐在SUV里悠闲自在地开车,肆意破坏秩序,使行人和司机陷入更加危险的处境,而这个国家因此越加依赖进口石油?其次,因为激怒了一个〃小卡车上的女人〃,然后反复提到〃私立学校〃,她成为一向反对小卡车司机的反面代表:驾驶小卡车的人比开SUV的司机更像社会精英,平均下来,驾驶费用也比SUV低。叙述者控诉了小卡车司机,自己却犯了同样的错误。
在路上,第一印象常常也是唯一印象。和觥筹交错的酒吧不一样,道路上没人知道你的名字。在路上大家的匿名身份就像一种强效药,产生了奇怪的副作用。一方面,因为我们知道没人在看我们,或者有人看见了我们但我们不认识他,汽车本身就成为一个有助于表现自我的场所。这或许解释了在调查中,多数人能够自我选择时,他们希望至少能拥有20分钟的自己的时间。司机希望得到这种独立的〃自我时间〃:可以唱歌,感受重回十几岁的少年时光,暂时摆脱在工作和家庭中所扮演的备受限制的角色。一项调查发现,人们喜欢汽车,可以在里面喊叫(〃驾车时的诉苦〃)。可以有〃挖鼻孔行为〃(nose…pick factor),为了研究司机,在车内安装摄像头的研究者们使用了这个词。报道显示,不久之后,司机们就会〃忘记摄像头的存在〃,开始为所欲为,包括挖鼻孔。
古典情景心理学家飞利浦·津巴多(Philip Zimbardo)和斯坦利·米尔格伦(Stanley Milgram)关于心理学的调查表明,匿名现象让人讨厌的地方在于鼓励对他人进行侵犯。在1969年的一项著名的研究中,津巴多发现比起没有戴风帽的人,戴风帽的人被电击的几率要高出两倍。同样,戴风帽的人质比起那些没有戴风帽的人质更容易被杀害;那些被行刑的犯人要蒙上眼睛,不能看到对他们用刑的人。失去了人的身份,与人没有接触,我们的行为就丧失了人性。环境发生改变时,我们也随之变化。
在道路上情况也相似。没有风帽,然而我们有车做屏障可以躲避恶劣天气。为什么不超过那个司机呢?你不认识他们,可能再也碰不见。为什么不超过身边这个人?你又不住在这里。在一项调查中,研究者们设计了一辆车开到了十字路口处,停在了一连串不同的敞篷车前,那辆挡路的车在路灯变绿后有意地静止不动。之后他们计算这辆车后面的司机多长时间以后开始鸣笛,鸣笛多少次以及每次持续多长时间。比起那些叫不出名字而且把头抬得很高的司机,低着头的司机很久之后才鸣笛,次数更少,持续的时间也不长。可能是那些低头的司机心情好,不过结果显示匿名驾车提高了驾驶的冒险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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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节:为什么总是别的车道开得快?(6)
在路上驾车时,我们就像身处一个网上化名聊天室一样,不受身份的限制,混在一些人中间,只知道他们的〃在线名字〃(在路上,是车牌照)。在聊天室里,我们摆脱了正常生活的束缚,心理学家称之为〃网络无限制效应〃(online disinhibition effect)。坐在车里,我们觉得生活在电子匿名制的保护之下,起码可以做自己。人人都平等地享用这种表现空间,因此个人妄自尊大的情绪开始扩张。只要我们的做法没有什么不合法,一切都是公平的。这也意味着我们是不幸的,因为没有什么可以刺激我们,我们不会表现得像在正常社交场合那般斯文。我们的话语变得刺耳、粗鲁而且简短。说什么话都不必承担后果:就像在聊天室,人们不面对面地讲话,甚至可以不用思考就做出负面评价;他们可以〃惹火〃别人然后下线,或者向某人竖起手指,让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