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校长是嘉宾,在座的人一个挨一个地站起来,端着杯子向徐校长敬酒,徐校长站起来,一杯一杯地碰,一杯接一杯往喉咙上灌,醺的红光满面,本来酒量不算大,一轮下来,喘气都很艰难。刘副院长叫小姐往自己空杯倒满酒,又要往徐校长酒杯添酒。张院长说:“可以了,可以了,徐校长是老实人,不会劝酒,很直爽的。敬一杯;领一杯;七八杯喽,已到量了。”刘副院长就说:“张院长,我也是老实人,也很直爽啊。”徐校长站起来举起杯子:“那就加一点酒吧!”葛副主任说:“徐校长真是老实,你那喝得过他刘副院长呢?”刘副院长冲着葛副主任:“那你,葛总经理,你代徐校长,喝下这杯酒。”余副院长打圆场说:“隐骞,你就替徐校长领下这杯酒吧。”洪副院长嘻嘻哈哈在边上拍手示好。葛副主任一把接过酒杯:“喝就喝呗。”只好将就,却含在嘴里不忙着吞,用纤细小手对红唇煽了煽,转身捂着嘴往卫生间跑去,过会儿归座的时候呛得直咳,一只手在胸口上轻轻拍着,脸色潮红。张院长说:“好了,好了。”廖副院长瞅准机会抓起自己的酒杯与张院长的酒杯碰了一下:“感谢张院长对我们分管工作的支持!”张院长一饮而尽,接着又从余副院长开始顺时针和反时针地转,一个接一个站起来向张院长敬酒,张院长稳坐不动,来者不拒地一口一杯,喝完就把空杯子伸到躲着自己身后干咳的葛副主任的面前,让她充当监察官的角色,每碰一杯,葛副主任都在鼓掌叫好,一次一次把宴会推向高潮。在秩序井然的敬酒声中,按序轮到了凌子鼐这位新人,凌子鼐鼓足勇气,端起满杯的白酒站了起来,正在“各位领导”和“院长”中选择称谓并在搜索着敬酒的词汇,张院长伸出大手,在酒菜上空按了几按:“坐下,坐下,点到为止。从今天起,你小凌就算法院的人了。”坐在旁边的廖逸宣副院长接过话柄,“小凌老师礼数是分得清的,小事不计较,大事不糊涂,当过老师的素质肯定比人家要高。”张院长说:“小凌,就安排到办公室当个秘书搞点材料?要发挥你的特长哩!刘主任要好好地带一下,好好培养小凌。大学生素质高,很快可以适应的。”
凌子鼐醉眼朦胧,无意向右一瞄,见刘主任狠狠地盯着自己,定睛再看,刘主任的目光一溜而过,举起酒杯“干,干!”
第二章 任何人在我面前也无架子可摆的!
笔杆子刘主任在收下凌子鼐的行政介绍信后,把凌子鼐带到隔壁几间的一个办公室。凌子鼐问:“这是几楼?”刘主任答:“十楼。你没看显示吗?院长办公室、党组会议室、审判委员会会议室都在这层楼。你今后是办公室一员,具体工作是按张院长的指示,文秘干事,写点材料什么的。暂时,你与葛副主任合用一个办公室,我在张院长边上那间,其他办公室人员在一楼上班。四位副院长分别在八楼、九楼,有事以后再谈,边碰到边解决,一时半会说不清的。”
刘主任说完带上门走了。
凌子鼐在办公室停住了脚,环顾四周,偌大一个办公室只供两人上班显得有点空荡。办公室摆着两张对拼的大桌,两张高靠椅子静静立着,好象等待主人就座。凌子鼐用手轻轻摸着古典黑漆桌面,滑滑的硬硬的,泛着冷冷的一抹清辉。桌上矗着一块岗位牌,一个清秀女子在笑,这就是几天前餐桌边见过的葛副主任,大家唤她葛总经理,法院还有劳动服务公司,真是搞不懂的。凌子鼐在葛副主任的座椅上坐下,感觉十分顺畅。又退到对拼的座椅上坐下来,心想,今后,自已就要在这张椅子上坐了,想想县一中“一把手”的座椅也不过是喷了点土漆的联邦木椅,还是总务处“先斩后奏”买来又在徐校长一再推辞不了而硬留下来的奢侈品。法院不比学校,法院是副县级单位,是国家的审判机关,那天法院一个司机悄悄对凌子鼐说的,到法院去办事,屙一泡尿可碰到十多二十个科级干部,不象管几千人的县一中校长,一个副科职级还要前面加上“享受”和后面加上“待遇”几个字。
这样一个人守办公室的日子过了几天。刘主任再没来过,葛副主任还没露过面。凌子鼐心里落荒,又认不得多少人,只好蹲在办公室里,送来的报纸一张接一张读看,从报头的日期、天气到最后一页的公告、广告。收发室的一个老头每天准点把一叠报纸摊在葛副主任桌上,然后不声不响走开。这次,凌子鼐见了老头,便问:“老伯,办公室的刘主任叫刘什么名字?”老头看了一眼凌子鼐,说:“你是新来的吧?老实告诉你,我在粮食车队下岗的,在法院传达室也干了两个年头的临时工,我还不知道刘主任的名字,平时见了就叫他刘主任,刘主任难得搭理我们做临时工的,我见到当官的躲着走。”凌子鼐没有得到信息,说声谢谢,坐在椅子上发呆。
门是虚掩着的。一个圆脸盘的人伸进头来,凌子鼐“嗳”字没停落,这人太概不见葛副主任,便缩回头,“碰”一声把门关牢。凌子鼐赶出门去,大喊:“嗳,同志,请问一下,葛副主任到那去了?”这人把凌子鼐上下全身打量一遍,说:“问我?”用手指着嘴唇,又说:“我那知道领导行踪?我又不是侦察员、情报员。”看到凌子鼐局促不安的样子,又说,“新来的吧?这是十楼,上层建筑。我在一楼,是最底层,属于受压迫的劳苦大众。”凌子鼐说:“真会玩笑!一楼是一流水平吧,上层建筑是建立在经济基础之上,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这人便说:“算有道理,也无道理,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其实都是死理,一个颠扑不破的蛮不讲理。”凌子鼐本想叫这人进办公室问点情况,这人手按电梯键钮下楼去了。
凌子鼐下决心要去刘主任那里探问一下,主动要求分配一点事来做才心安理得,走到主任办公室门口,两个手指屈起正欲敲门,心里一闪忽,领导很忙的,领导有事会叫自已过去,不要去打扰领导好了,又回到自已办公室。站在落地窗边,看见底层内院坪上一个老妇在给花圃浇水,一丝不苟的样子,应该也是临时工吧,为了一点工资忙得起劲,非常卖力,来来回回装水浇水,一桶,二桶,连着十二桶,凌子鼐认真数着,其实她少喷少淋一点水并没有谁去检查去过问甚至没有谁去在意。转而一想,也难说呢,自已不就是躲在玻璃镜后漫不经心观察注意着别人?自已,自已有*天在办公室坐了站,站了坐,工资不会低,起码比这老头老妇多一些。自已不主动找份事做,有没有别人在不同角落注意着自已,说不定别人会说闲话的,也许刘主任正等自已主动请示。
这样,凌子鼐不知不觉来到主任办公室门口,鼓足勇气敲响 了门,里面传出一声“进来”,凌子鼐踏进了主任办公室。室内一股冷风在飘浮,空间比葛副主任和自已合用的还要大,而且,似乎多了一套沙发,一个书橱,一张地毯,看来,法院等级森严,这种等级稍微留心从办公设施上得到验证。
刘主任在凌子鼐进门的一刹那从办公桌上抬眼盯了一下,又聚精会神在瞪桌面上的书稿,不时用笔划上几下。凌子鼐想等刘主任忙活一阵再开口说话,只好用衣袖抹了一下额头的冷汗,怔怔地站着。十几秒后,刘主任终于抬起了头,问:“你有事吗?”
“没,没事。”凌子鼐本想问有什么事交待要做,见刘主任一脸严肃,只说了句“没事”便没了下文。
“没什么紧要事的话,我就先写好张院长的讲话稿。张院长的材料很重要,时间很紧,下午等着要用。”刘主任淡淡地说。
“好的,好的。刘主任不打搅!”凌子鼐边退边说。
“停一下,”刘主任见凌子鼐走了几步,抬手看了看表,又说,“再过一个钟头,你来一下。十点十八分吧。”
凌子鼐应声便出来,轻轻地把门带上,额头湿漉漉的,刘主任忙呢,不说十五分,不说二十分,单单说是十八分,一分钟都算好的。
到了十点十五分,凌子鼐提前站在主任办公室门口,定了定神,看到手表指在十八分,凌子鼐才敲了门进去。
室内沙发上并排坐着两个人,刘主任从沙发上起身,把凌子鼐介绍给一个仍然坐着的身材瘦削骨的年轻人说:“这是刚调来的小凌。”那瘦削骨的人便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足有一米八高,说:“刚调来?没见过?”凌子鼐上前几步,准备伸出手来握,想起妻子叶小红讲过书上说的,介绍别人,要先介绍职务低地位低的,然后再介绍职务高地位高的,彼此握手,职务高地位高的人先伸手,然后职务低地位低的人再伸手,最好职务低地位低的人一只手握住时又把另一个手搭上去,以示尊重,而且职务低地位低的人身子应该倾着侧着,以示谦虚。凌子鼐并不知道这瘦削骨的身份,只当妻子叶小红是玩笑,不去兑现“搭手”、“倾身”,这瘦削骨的人也不计较握手顺序,更不在乎握手细节,以主人的口气指着对边一排沙发说:“坐,坐,站着说话腰痛。”
刘主任踱步走到办公桌前的高靠椅上,一屁股坐下,高靠椅子晃摇了几下,刘主任毫无表情地看着沙发椅上分排坐着的两人。一会用手打开茶杯盖子,用嘴嗝了一口茶水,蹦着的脸松驰下来,变成慈眉善眼,说:“小凌,你还不认识这位就要走马上任经济庭副庭长的刘慧明吧。”又说,“刘慧明也是办公室的秘书,是我们法院说实话办实事有实绩的人才,多年从事公文处理与司法宣传工作,出了很多成果,你以后接他的位置,你要多向他学习呢”。凌子鼐点点头。刘主任眼睛瞪着凌子鼐说:“怎么,你不相信?刘慧明当秘书时,在司法宣传方面立下汗马功劳,每年有一百多篇宣传文章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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