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洁的突然离世对我影响很大,高三整个上学期,我一直无精打采,在班上的成绩依旧排在前三位,但要倒着数。
我的成绩出现大滑坡,“木乃伊”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多次找我谈心,让我放下思想包袱,重新振作起来考大学。我也意识到再这样低迷下去,等待自己的结果无疑是榜上无名,到时老爸一样去修理地球兼卖耗子药,这是我做梦都不愿梦见的。于是在寒假里,我奋发图强恶补落下的功课,再加上我底子好,终于在下学期第二次摸底考试中挤进了前十名。
距高考只有一个多月,正当我开足马力备战考试的时候,家里出大事了——老爸被人杀死了。
老爸平时做耗子药生意,那天他将一包快要发霉的耗子药放在院墙上晒,药不小心被隔壁立柱家的鸡啄食中毒身亡。立柱的老子是个屠夫,满脸横肉,膀大腰圆,村里有人说凭他的悍性,绝对能日死一头母猪。这厮平日为人相当霸道,见自家的鸡被毒死了,比媳妇被人强奸了还恼火,环眼圆睁,杀气腾腾冲到我家,不待我老爸解释,抡拳就揍。面对如此奇耻大辱,为人一向蔫巴的老爸突然雄起,以老命相拼。立柱的老子见老爸如此“猖狂”,居然敢反抗全县杀猪界郝郝有名的“捅一刀”,恶向胆边生,顺手操起我家八仙桌上的一把剪刀,把老爸给捅死了。
老爸的死给我心灵重大打击,刚刚有所好转的成绩又开始摇摇欲坠。我顶住巨大压力,把对杀我老爸凶手的仇恨转化到学习上来,勉强考上了省师范大学的英语大专班,算是了却老爸生前的一桩心愿。
第五章 南方寻梦
老爸死后,哥哥就成了家里的主事人。哥哥那时二十刚出头,走上社会挣钱养家却有五六年了。种田几乎无钱可挣,我读大学的所有开销都是哥哥在建筑工地做苦力挣来的,这份手足情今生我报答不尽。
三年大学生活弹指间就过完了,我和所有刚走上社会的大学生一样激情满怀,却不知路在何方。家乡的弹丸之地没有我施展的空间,外出打工成了我唯一的选择。随着火车的启动,我挥手向站在车窗旁的母亲和哥哥告别,怀着恐惧和兴奋,向一座叫做广州的陌生城市进发。
广州是个人才济济的地方,这里的大学生比这座城市的耗子还多。一个只有理想没有思想、只有学历没有能力的应届生要想找份过得去的工作,谈何容易。我是仅凭一腔热血来广州的,在这里举目无亲,就连去哪里找工作心里都不知道。我刚到广州的时候,住在火车站旁的一家十元店里(住一晚十元钱)。一间牛进去都转不过弯来的小房间里居然住着八个人,满地狼籍,跟耗子窝差不了多少。虽然居住条件差,但总比睡大街强,我这样安慰自己。
经别人指点,我前往人才市场找工作。人才市场人满为患,尽管里面的空调温度调得很低,但每个人依旧挤出一身臭汗,分明是个人肉市场。我拿着自己比杂志还厚的简历,见有点靠谱的职位就将它虔诚地递给招聘官。
此时招聘官在我心中的地位不亚于判官,我诚惶诚恐地等待着对方的判决。结果毫无例外,每次都被人家毫不留情地“枪毙”掉了。
被人拒绝的次数多了,我都怀疑自己还是不是个人,为什么混得连条狗都不如。夜晚独自站在旅馆的天台上,我流下了久违的泪水。
日子一天天过去,带来的钱花得所剩无几,工作依然毫无着落。我不禁惶恐起来,照这样下去,别说住宿,就连吃饭都成问题。
屡战屡败,屡败屡战,我抱着壮士断腕的决心,拼命地在广州找工作,哪怕混到靠摘树叶充饥也再所不惜。功夫不负有心人,就在我即将弹尽粮决的时候,我师范大学毕业的背景发挥了作用,被一家叫环球的专业培训机构录用了。从环球办公室走出来的那一刻,我喜极而泣,心想这下好了,总算找到了一个安身立命的地方——真他娘的不容易!
我在公司的职位是业务助理,我的上司叫毛建贵,据说是全公司最厉害的一位业务经理。公司老板对他很宠信,亲切地称他阿毛,个别怀有妒忌之心的人暗地里则叫他“见鬼”。 “见鬼”其实是一个很随和的人,说他厉害,是指他做业务很有一套,业绩始终是公司最棒的。“见鬼”给我安排的工作就是上招聘网站和查阅招聘报纸,把许多可能成为环球客户的相关联系方式摘下来,然后通过发邮件、打电话、发传真等方式,将环球的培训信息传给对方。这种被我称之为骚扰式的业务开拓方式一般收效甚微,但只要不小心逮住几个大客户,给公司带来的收益却是相当可观的。
环球公司聘请的讲师可谓形形色色,从风格上分,有学者型、教练型、专家型、演艺型;从地域上分,有来自台湾、香港、新加坡和大陆本土的。在专业培训机构工作最大的好处就是可以免费听许多讲师的授课,我像棵小树苗一样,充分地吸收着各种养份和养粪。
进入培训行业的市场门槛很低,几个人几杆枪就可以成立一个公司进行运作。正因为如此,据“见鬼”讲,类似环球这样的培训机构在广州有上千家,这一行的竞争不可谓不惨烈。讲师的素质也良莠不齐,有的有货不会说,有的会说没多少货,有的有货且会说,但讲的东西并不见得就实用,让人听着激动,走出课堂冲动,回到企业就不动,白白浪费学费。
更有些讲师连人品都大打折扣。有一次我跟随“见鬼”去机场接一位来自台湾的讲师。讲师是一位高高瘦瘦的中年男人,头顶已经秃了,四周的几根稀毛竭力支援着中央。这位仁兄可能有日子没“去火”了,入住酒店用完餐后,连嘴都顾不得上擦,拉上“见鬼”直奔酒店的桑拿房去,轻车熟路对值班经理说:要个波霸!要个波霸!
此兄也许在桑拿房里消耗过猛,第二天讲课时闹肚子,经常话讲到一半时,肚子突然翻江倒海,于是扔下话筒饿虎扑食般冲向厕所。“见鬼”见势不妙,出来救场,抛出一个又一个题目让学员讨论。课室里一片叽叽喳喳,知情的人知道这里正在搞培训,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在开老年干部茶话会。
当天的培训极不成功,下课后,学员纷纷站起来###,骂环球为什么请这样一位鸟人做讲师,纯粹把学员当猴耍,坚决要求赔偿学员损失。“见鬼”这回真得见鬼了,他是培训的组织者,也没料到培训会出这么大的差错,只好认倒霉,硬着头皮厚着脸皮向学员致歉,并保证向在场的每位学员提供一次免费培训的机会。双方讨价还价,学员的怒气总算平息下来了。但这次事件害环球不浅,后来客户越来越少,公司到了举步为艰的境地。几个月后的一场“非典”,彻底让环球见鬼去了。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第六章 锐意求职
环球关门大吉后,我在开发区一家工厂找了份人事专员工作。虽说是专员,干的却全是杂事,不到一年,人力资源部各种岗位我几乎全干了一遍。经理拍着我的肩膀说:童义好好干,只要有升迁机会,我第一个推荐的就是你。我当时听了美滋滋的,仿佛看到了幸运女神正向自己抛媚眼。
我所在的工厂是家日资企业,公司各部门的一把手统一称为高级经理,无一例外都由日本人担任。人力资源部的高级经理叫松下太郎,是个五十开外的小老头,说话和行动极为缓慢,不少中方男职员背后挖苦说:松下太郎可能确实“松下”了。
那年下半年,人力资源部的科长(相当于主管)离职了,我接管了他留下的部分工作。第二年年初,按惯例工厂将提拨一批人。有了上次经理的话垫底,再加上自己一年的努力表现,我认为人力资源科长的空缺一定是由我来填补。人力资源经理也确实兑现了他的诺言,将我的个人档案提交给松下太郎审核。
松下太郎这次却没有松一下,他对经理说:科长职位必须由具有本科学历的人担任,而童义君只是一个大专生,在工厂的任职年限也不过一年多一点,不符合提拨条件,不予提拨。经理是个很仗义的东北人,对松下太郎的说辞有点不满,之后又和他交涉了一次,依然无果。
经理已经尽力了,我不能怪他,谁叫自己在皇军的企业混饭吃呢,端人家的碗,受人家管。除了骂几句“八格牙路”泄愤之外,我只得认命。
在专业培训机构呆了两年,听了不少人力资源管理方面的理论,再加上一年多的人力资源工作实践,我认为自己是个人物了,没有必留在皇军的企业继续当良民,准备到外面去趟趟水。
我的求职目标是人力资源经理。据我了解,担任这一职位的学历要求一般都是本科以上。这难不倒我,外面做假文凭的机构多如狗毛。我货比三家,选中一家名为“亚洲证件办理中心”的机构,委托办理本科毕业证和学士学位证各一本。我付了六十元,从办证机构的业务经理(一位一边发办证卡片,一边给孩子喂奶的妇女)手中接过办好的证件,瞬间就成了某名牌大学的本科毕业生了。
我利用上班时间制作了一份简历,并偷偷打印了五十份。简历制作得简洁而精美,内容非常有份量。我把自己包装成一个具有深厚人力资源理论修养、同时兼有丰富实战经验的人力资源管理专家。给人的感觉是,企业只要请了我,我一定有本事将企业里的人渣变成人才,人才变成天才,从而为企业创造效益。扪心自问,我的牛皮确实吹得很大。但在这个急功近利的时代,无论企业或是个人,有几个不吹大牛扯大淡呢。我只不过是为了混碗饭吃而说点大话,相比那些为产品做虚假广告而谋财害命的老板,我觉得自己厚道得多。
万事俱备后,我辞职了。经理没有挽留我,他说我早就看出你小子非池中之物,皇军的庙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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