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那些日子里,我有一些可从中选择的工作机会。虽然我没有在银行和信托管理方面的工作经验,但他们提供给我的报酬远高于我目前作为一名职业经济学家所挣的报酬。我选择了一份沃尔布鲁克信托泽西有限公司的工作,这个公司是现今全球会计师事务所德勤(Deloitte)的一个子公司。沃尔布鲁克的客户遍布全球,这个公司对于我了解实践中的资本外逃和逃漏税是很有帮助的。
从我的办公室窗户俯瞰圣赫利尔码头,我能看出泽西是怎样转变成一个离岸金融中心的。旧的城市住宅和农业商场迅速地让位给国际性银行和会计师事务所的办公大楼,旅游纪念品商店正日益被改建成酒吧和奢侈品商店,以迎合金融行业的高收入者。尽管公路的最高限速为每小时40公里,我窗外的街道还是被车子塞满了。保时捷、美洲虎和宝马在这个岛上备受欢迎,在短短的9英里道路上就可以看到5辆。在这个不久前还是一个保守而很有节制的社会,炫耀性消费已经成为现在的常态。
到20世纪80年代中期,这个岛屿的传统农业发展急遽下降,旅游行业也同样如此。二者都是被离岸金融服务业所导致的迅猛增长的物价和工资给挤垮的。经济学中的“挤出效应”在这里表现得很明显,而且随着传统行业被经济过热所摧毁,这个岛对避税港活动的依赖程度日渐加深。随着这种依赖性的增加,从英国那儿享有很大自治权的泽西岛政府变得越来越依赖于这个自由自在的行业所带来的财政收入,这个行业能够通过施加政治压力以保证得到特殊对待。我最初对离岸银行这个潜在“政府战利品” 的担忧在几年后被证实了。
在我开始工作的几周内,我对我们公司为客户提供的业务类型有一种体会。为大量的小规模账户工作包括依照指示在离岸账户中支付和转移资金。这些指示一般都是由伦敦、卢森堡、纽约和瑞士的律师传真或邮寄过来的。资金的真正(或说受益的)所有人真实身份是严格保密的,而离岸公司的所有权都伪装在名义董事和股东名下。通常这些公司属于离岸信托,后者是完全隐秘的,甚至没有注册。我被告知,这些程序构成了几乎所有离岸交易良好的习惯性做法,这种交易一般包括三个媒介(信托、公司和真实的银行账户),这种交易在不同的离岸管辖区域内广泛地扩展开来。各公司还采取严密措施来保守这些秘密,包括特别设计的传真机,使得表面看来这些客户公司的确是在泽西进行实质性的公司职能运作,它们还不断地采取各种预防措施以保证外人不会获知它们客户的真实身份。这对一家在伦敦的证券经纪联盟集团来说尤其便利,这个财团在泽西利用一家匿名离岸公司,作为它处理大量会员的贸易欺诈行为的大本营,几乎不用受任何处罚。单是这家公司涉及的交易金额就达上亿英镑。
◇BOOK。◇欢◇迎访◇问◇ 第23节:第3章 黑金:离岸银行的隐秘世界(4)
这些秘密安排完全都是为了阻止正当权威机构的调查,但是为了进一步保证客户的安全,大多数的信托基金都订立含有“逃遁条款”的合同,这个条款使这些客户的受托人在一遭到调查时就能把他们的资产转移到另一个管辖区域并指定新的受托人。毫无疑问,这些服务要价不菲。但是这些客户的潜在收益和税收节减远远多于这些。
偷税是我们很多客户的主要目标。理论上,税收行业在逃税和合法避税之间做了很严格的区分,逃税涉及欺骗性申报。但是在实践中,两者间的区分很不清晰,英国一位前财政部长就这种混沌不清有一个著名的说法:“浓厚得跟监狱围墙一样。”⑧我在泽西工作时所使用的大部分税收方案很可能通不过那些受益人所在国家税收当局的详细审查。如果他们的税收方案是严格合法的,他们就不需要秘密银行账户和离岸信托了。当然,任何问起这个秘密的人,他们可能得到这样的回答,那就是无论是英国还是其他什么地方的存款者,他们的税务当局都要求他们申报收入,但是业内人士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因为他们相信其金融状况能够瞒天过海,不会为人所知。
税收筹划者通过很多方式来证明这种极度隐秘性的必要。最经常使用的证明方式是,在一个充满政治风险和专制的世界,人们需要保护自己以免受到来自贪婪政府力量的压榨。隐秘性,根据瑞士银行家协会(极力想摆脱纳粹金币丑闻给他们带来的臭名)的成员银行在财经出版物上用半版的广告来向人们描述的那样,“就像人们呼吸的空气那样必不可缺。”一位来自美国遗产基金会(U?S??based Heritage Foundation)的避税港倡导者曾将离岸市场的隐秘性与保护沙特阿拉伯同性恋的必要性联系起来。⑨我曾经从事的国际发展方面的工作使我对人权问题极其敏感,但是在我30年的职业生涯中,我从没遇到哪怕是一个调查记者、持不同政见的知识分子、贸易联盟的激进主义者、人权运动参与者或者容易受到任何政治极端势力极权政府迫害的人使用秘密的离岸市场账户。相反,恰恰是那些独裁者,比如,菲律宾的费迪南德·马科斯、印度尼西亚的苏哈托、巴拉圭的阿尔弗雷多·斯特罗斯纳、赤道几内亚的特奥多罗·奥比昂、智利的奥古斯托·皮诺切特,还有他们的亲属和亲信都利用离岸账户来藏匿他们盗得的赃款和逃漏税。如果细细考查,我们就可以发现“离岸银行的隐秘性保护了人权”这样的说法是站不住脚的。
给全球化商业的车轮加点润滑油:逃漏税的运行机制
很多公司的逃漏税涉及贸易的不当定价。我们的很多客户都是跨国企业,它们利用避税港通过所谓的转移定价将利润从高税率区域转移出来,转移定价是指由同一个人所有的两家或两家以上的公司进行贸易的过程。从技术层面来讲,转移定价是合法的也是必需的,因为大多数世界贸易是发生在同一公司的不同子公司之间的。但是在实践中,跟转移定价有关的国际惯例大部分都缺乏效率,因为同一家跨国公司的子公司交易的商品没有市场价格可循。因此跨国公司利用它们设在避税港的子公司来抬高进口价格,压低出口价格,以此大规模地减少税负。有些无形资产如专利权还被挂在离岸区子公司名下,这样它们能获得比在本国申请时高得多的估价。在泽西工作时,我见过一些世界上最大的银行和石油经营商、制药公司的子公司就是通过这种方式向离岸区转移利润的。
我们的某些客户是小公司的业主,这些小公司大多都设在发展中国家,他们设立离岸公司以便能通过一种被称作重开发票的手段在泽西达到洗钱的目的。重开发票表面上看来就是将商品或服务先卖给在避税港的第三方,然后再卖给最终购买者。在实践中,这种安排实际上是一场骗局,旨在欺骗当地的税务当局,这些经过离岸区非法转移的利润很大一部分最后都留在了隐秘的离岸区账户。有些资金后来则披着对外直接投资的外衣绕了一圈又回到国内,而这些投资一般都享有税收优惠待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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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节:第3章 黑金:离岸银行的隐秘世界(5)
在很多情况下,通过不当定价来转移利润很少被税务当局发现。美国的一些研究学者曾揭露过一系列不当定价的同业贸易,包括从中国进口的卫生纸定价为1千克(大约四卷)121?81美元;从捷克斯洛伐克进口的塑料桶定价为每个972?98美元;从俄罗斯进口的自行车轮胎定价为每个364美元。⑩在出口方这边,人为压低定价的例子有:出口到委内瑞拉的美国产推土机定价为每台387?83美元;出口到特立尼达岛的装配式房屋单位定价为1?2美元。这项研究估计,从1998年到2001年仅因不当定价转移利润给美国带来的税收损失为1。75亿美元。
对发展中国家而言,由此造成的损失比例比美国要高得多,因为它们缺乏足够的财力对隐秘的离岸中心进行长期的追踪调查。例如,很多非洲经济体的诸如油气、矿业、制药、商品贸易等这些战略部门都被跨国公司控制。因为发展中国家的税收管理部门没有能力对转移定价的诡计进行调查,所以它们也就没有能力筹集到公共设施部门建设所需的足够资金。一个研究非洲税收问题的专家指出,转移定价的陋习在这个大陆上已成通病,但至今还没有哪个非洲国家在挑战这个陋习上成功过。
一些经济学家竟然赞成这种积极的合法避税形式。他们认为,公司董事有义务最小化成本,包括税收。通过这种方式,他们能抑制高税收/高消费的政府,迫使它们服从市场经济的严格法则。持有这种想法的人,只要斟酌片刻,就会认识到原来他们对政治领域的想法有多么幼稚。在传统的术语层面上,税收并不是企业的成本,就像股息支付,将其作为利润分配更准确一些,这跟税收出现在损益账户中是一样的。
同样重要的是,这种便利使得跨国公司能够通过它们设在类似泽西这样避税港的有名无实的纸上子公司安排它们的贸易和投资,还使它们能获得高于它们竞争对手的明显税收优势。由此造成了一个不平等的竞争领域,这给了跨国公司相对于非跨国公司更多不公平的优势。在几乎任何情况下,这都意味着更有利于位于世界北半球的大公司而非那些发展中国家的国内竞争者。这种不公平优势还因发展中国家的政府受到提供税收鼓励以吸引投资的压力而更趋恶化。这种方法往往被误认为是税收竞争,税收竞争同样对跨国公司而不是国内竞争对手有利。尽管有很多证据表明,合法逃税和提供税收鼓励以吸引外国投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