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子壮吓得一哆嗦,差点把茶水洒了。他急忙从口袋里掏出几盒药来,放在桌子上,说:“呶,你要的,都在这儿了。风热感冒嘛,没什么大不了的,喝几碗绿豆汤就好了。”
“谁跟你说的?胡说八道!”
“哎,老吴说的。再说了,你那也不是感冒,就是有点中暑……”
程子壮的话尚未说完,费筱敏早已是杏眼圆睁:“好啊,程子壮,你又上老吴家去了?!”
程子壮惊觉说漏了嘴:“哎呀,我只是路过……”
“什么路过?你一定又去赌了!”
“没有没有没有!”程子壮连声说道,“我向你保证,绝对没有!”
“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鬼话!”费筱敏气咻咻地说道,“我问你,我前天跟你说的叫你去跟小五商量,把他的小店顶下来做,你去了没有?”
“我去做小店?我?我这么个人,我这么个长相,你让我去当店小二?嘁!”
“你有什么了不起的?整天游手好闲,还想当克林顿是不是?还想去勾搭个莱温斯基是不是?别当我没听到,刚才你在楼道里跟谁说话?省省吧你,人家小姑娘家会喜欢你?!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别做你娘的大头梦了!”
程子壮被老婆的一番话说得颜面尽失,欲哭无泪。
4
医院病房里,徐乃珊正在午睡。守候在床前的林怀民也在打着瞌睡。午后的阳光透过繁枝密叶流进病房,照在林怀民的日渐消瘦满是倦容的脸上,使他看上去苍老而憔悴。
渐渐地,徐乃珊的身体开始在床上扭动起来。仿佛有什么东西扼住了她的呼吸,她一边拼命挣扎,一边惊怖地呼叫:“走开!走开!你走开呀!……”
林怀民被惊醒了,急忙站起身子,摇了摇她:“乃珊,你醒醒,醒醒!……”
徐乃珊醒来,眼睛茫然地看着林怀民。
“乃珊,你做噩梦了吧?”林怀民关切地问道。
徐乃珊意识恍惚,眼神里有一种迷离的东西,久久无语。
林怀民见状,只觉得一阵辛酸涌上心头,眼泪忍不住地涌上了眼眶。
“乃珊,你这是怎么了?我求求你,你快点好起来吧!”林怀民抱着徐乃珊轻声说道,“我们在这里的新生活还没有开始,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乃珊,我们结婚快十年了,可是你知道吗,我有很多很多的话压在心里一直想对你说。前两天,我收拾房间的时候,在一本书里发现了几片红叶,那上面有一些我抄录的诗句,是裴多菲的。我原打算把那几片写满诗句的红叶作为礼物送给你的。但又怕遭到你的嘲笑,怕你说我酸腐、矫情。乃珊,我至今还能背诵我抄录在红叶上的那些诗句——……
我愿意是荒林
只要我的爱人
是一只小鸟
在我的稠密的树林间做窝、鸣叫……
我愿意是废墟
只要我的爱人
是青春的常春藤
沿着我荒凉的额头亲密地攀缘上升
……在林怀民的绵绵絮语下,倏忽之间,徐乃珊的神志好像变得有些清醒了。她大睁着眼眸,迟疑地盯着林怀民,她似乎在努力地回忆着什么。突然,她对着林怀民异常清晰地吐出了一句话:“怀民,我们回家吧!”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股惑 第四章(8)
林怀民猛地愣了一下,他惊疑地看着她:“乃珊,你——”
徐乃珊显得有些迷惘地笑了一笑,异常清晰地又说了一句:“怀民,你带我回家去吧。我不想待在这儿了,我要回家!”
林怀民激动得几乎要跳起来。他惊喜地说:“乃珊,你好了?谢天谢地,你终于好了!乃珊,你不知道,我有多焦急,我真的好怕失去你。”他说着,禁不住热泪满眶。
两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5
鼓浪屿。傍晚,环岛大道上的依次燃亮的华灯,犹如一条彩练环绕着树木蓊郁的岛屿。依山构筑的各式建筑高低错落,鳞次栉比。山上山下,灯火璀璨,与夜海上的点点渔火遥遥辉映。
此刻,在距海边不远的一家掩隐在浓荫深处的餐厅里,陈少泽、乔冠瑛和陈小蕙与潘世凯一家人正围坐在餐桌前吃晚餐。表面上看,陈少泽和潘世凯觥筹交错,前嫌尽释,但从乔冠瑛的轻颦浅笑中,我们还是能隐约地感觉到某种不和谐之处。
乔冠瑛在桌下用腿轻轻地碰了一下陈少泽。陈少泽会意,自己给自己斟了满满一杯酒,端起来对潘世凯说:“世凯,对于我的疏忽,我向你表示歉意!我喝了这杯酒,就算是我自罚一杯。”他说罢,一饮而尽。
潘世凯一仰脖,也把一杯酒喝干了。他放下酒杯,沉着脸对陈少泽道:“少泽,往私里讲,我是你大舅子,往公处说,我不仅是你的合作伙伴,还是你的股东,我希望这样的‘疏忽’以后尽量少出现或者是不出现。免得以后彼此不愉快!”
陈少泽一脸的歉意:“那是那是。这事怪我,怪我!”
陈少泽给潘世凯的杯里斟上酒,态度恳挚地接着说道:“这两天,为了应付证监会的检查,我四处奔波,把我忙得可以说是焦头烂额。所以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还愿老兄多多包涵。”
乔冠瑛适时插进话来:“你忙是一个方面,但更主要的还是你总以为世凯是自家兄弟,利益相关,血脉相连,所以,即使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世凯也会原谅你的!”
肖岚也插话道:“就是,都是自家人,有什么不好说的。何况,少泽这几天也的确忙得要死,难免有疏忽的时候。”
这时,一直埋头大吃的潘小新也学着肖岚的语气对潘世凯说:“就是!姑父日理……”他说不上来了,求援似的看着陈小蕙,“小蕙姑姑,那叫日理什么?”
陈小蕙抿嘴一笑,说:“那叫日理万机。”
“对,姑父日理万机——”
潘世凯突然笑了起来。
“儿子又没有说错话,你笑什么?”肖岚说。
“我想起了一个笑话——”潘世凯说,“说有一个来中国北方学习语言的外国人,认为中国最最漂亮的姑娘乃是‘李万姬’。老师就纳闷何来此说,他说,他每天看电视的时候,总能听到播音员说某省长日‘李万姬’、某市长日‘李万姬’。‘李万姬’要是不漂亮,怎么会有那么多的达官贵人日她。老师大笑之后,对那个老外说是日理万机,而不是日‘李万姬’。”
大家听后,皆不由得笑出声来。
肖岚边笑,边嗔怪地对潘世凯说:“你要死了,当儿子的面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有你这样当爸爸的吗?”
潘小新懵懂而不解地看着肖岚,也跟着笑了起来。笑后,潘世凯说:“行啦,咱们言归正传。少泽,你说……”
他话犹未完,陈小蕙的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陈小蕙从包里取出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走到一旁接听。
股惑 第四章(9)
片刻,陈小蕙返回餐桌前,对陈少泽说:“是林怀民的电话。”
乔冠瑛闻言,迅速朝陈少泽投去一瞥。果然,陈少泽显得很关切地问陈小蕙:“他怎么说?”
“他说徐乃珊下午突然恢复了神志,自己要求出院。”
潘世凯听了,迅速地和乔冠瑛对视了一眼。
陈少泽眼中闪过一抹惊讶:“她怎么会恢复得这么快?”
陈小蕙摇了摇头,说:“他也说不清楚。具体情况看来只有等到明天我去医院才能了解清楚。”
乔冠瑛突然发出一声冷笑,说:“也许,她压根儿就没有疯。她是在装疯!”
众人一凛。
乔冠瑛继续说道:“她很聪明,她知道该如何保护自己。用鲁迅先生的话说,她这叫‘躲进小楼成一统,管它春夏与秋冬’。”
肖岚心里突突直跳,她说:“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她是在装疯,这个女人也太阴险了!”
陈少泽与潘世凯对视一眼之后,将目光转向陈小蕙。
陈少泽道:“小蕙,根据你的观察,你认为徐乃珊是在装疯吗?”
陈小蕙思忖片刻,摇摇头说:“不像,至少在我看来,她不像是装疯。再说了,她又有什么必要去装疯呢?如果仅仅是为了躲避股民对她的谴责,她完全可以暂时离开鹭江,随便找个什么地方住下来,等舆论平息了再回来。她没有必要冒充自己是精神病患者而把自己送进精神病医院,与那些地道的精神病患者为伍。你想想看,整天把自己处在一种木僵的状态中,不吃不喝,不言不语,而且每天还得接受像电休克之类的治疗,那得需要一种什么样的坚韧和毅力。除非她是特殊材料制成的人。”
“这不一定。像那个日本电影《追捕》里的杜丘不就是装扮成大脑不大正常的人混入精神病医院的?”乔冠瑛说。
陈小蕙苦笑了一下,说:“嫂子,那是电影。一般说来,一个人为了某种目的即便去装疯卖傻,那也只是暂时的,短期的。时间一长,肯定会露出马脚来。”
“要说,我又要和你抬扛。”乔冠瑛说,“像那个《红岩》里的华子良,不是一装疯就是好多年吗?还有,我前几天在报纸上看到一篇通讯,说的好像是陕西的一个什么地方,有一个杀人犯为了逃避法律的制裁,冒充自己患有精神分裂症,被当地的公安机关送到精神病医院接受强制性治疗。你知道那个杀人犯在精神病医院里住了多长时间吗?十年!”
肖岚不禁发出一声惊呼:“十年?!在那种环境里住上十年,神智再健全的人也会变傻的!”
乔冠瑛道:“谁说不是,由于那个杀人犯长时间地生活在一群疯子中间,加上他长期地服用镇静药物,久而久之,就连那个杀人犯也说不清楚自己到底是真疯还是装疯。”
陈少泽看着乔冠瑛,显得有些无奈地摇摇头:“太太,你什么时候对地摊文学感兴趣了?这个故事一听就是那些所谓的自由撰稿人胡编乱造的,你居然还拿来当事说,好像你亲眼见到的一样。”
潘世凯也看了肖岚一眼,语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