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间里出来。洗手间的门狭窄,陆烨钧出来的时候很不方便,眼看林霁远的脑袋,歪歪斜斜地,就要撞倒门框上,未若立刻抬手,托住他的头,却还是听见“咚”的一声,自己的手,被夹在门框和一张滚烫的脸之间。
只一瞬间,本来已经闭上眼睛的林霁远忽然清醒了两秒钟,他睁开眼睛,看着未若。
他的眼睛通红,满是水汽,看着未若的眼神,竟有小小的哀怨和伤痛。只那么一眼,他就又闭上了眼睛,很不舒服的样子。
未若蓦地不敢再看,转头问陆烨钧:“林总他怎么样了?”
陆烨钧显然也喝得不少,但是他一向是公司里著名的酒仙,此时身上也只是有一点点酒气而已,神志还很清醒。
“不行了呗。每年都是这样,喝得最多,走得最晚,还得我给他收拾残局。”他摇摇头说,扶着林霁远往外走。
未若刚把手从门框上拿下来,下一秒钟,就忽然被一只滚烫的手抓住了手腕,动弹不得。
她想不到,喝醉了的人,竟然有这么大的力气。本来只是轻轻地砸在门框上,也没什么痛感,现在却觉得腕骨在他的手里,几乎生生要被捏碎。
陆烨钧也发现身边的人,忽然有了动作,像是醒了过来,但又闭着眼睛,只好叫着:“霁远,霁远?”
林霁远毫无反应,身子软绵绵地就要往下倒。
“陆总,先送他上车吧。”未若只好一边试图撑着他,一边慌乱地说,他一直往自己这边倒,她根本扶不住。
陆烨钧显然很有对付他的斗争经验,托住他的腋下,很快就把他拖到了车上,然后靠在车门边喘着粗气:“平时看着挺瘦的,一喝醉,马上就沉的跟沙袋一样。”
未若不知道答什么好,他一直死死捏着她的手腕,她只好跟着他上了车,现在他已经靠在里侧的车门上,皱着眉头蜷成一团,却还是不松手。
她试过,一只手指一只手指地去掰他的手,却丝毫也不能逃脱他的掌控,那修长的五指,就好像铁钳一般,紧紧地收拢。
“小乔你开车了没?”陆烨钧在车门边弯腰问她。
“没有。”
“那先送他回家,然后让他司机再送你。好吗?”
未若无奈地点点头。他肯定是神志不清,才这样发了疯似的捏着自己,她已经感觉到,手腕开始火辣辣的疼。
她还是第一次看见林霁远醉成这样,车子开起来以后,他一直倒在座位上,整个人,像根软绵绵的面条,就随着车子的方向,东晃西晃,不时地会撞到车门上。在一个拐弯的时候,未若终于忍不住,在他要再一次撞上车门的时候,伸出那只自由的手,揽过他的肩膀。
在接下来的路程里,他便没有再换过姿势,靠在未若的肩膀上,一只手仍然死死地掐着她的手腕。他睡着的样子,像头受伤的小兽,紧皱眉头,又好像觉得很冷似的,一直把身体往未若这边蜷缩。未若只能搂着他的肩膀,不时地轻拍两下,安抚着他。他的呼吸有些粗重,那滚烫的热气拍在未若的耳后,她只觉得暧昧无比,却又不能推开他,只好不断地安慰自己。
他醉了,醉了而已。
他在找个柔软的垫子而已。
等他醒来,就会什么都不记得了。不记得这样死死地捏着她不放,不记得这样弱弱地靠在她的肩头,不记得他们的距离,只有十公分不到。
他一向如此,只把自己当个助理,不是么?
未若一直安慰自己,直到下了车,跟陆烨钧扶了他上楼,把他扔在床上时,她还在这样安慰着自己。
“我去拧个毛巾,帮他擦擦脸。”陆烨钧卷着袖子,进了洗手间。
未若的手腕,还是这样被林霁远握着不放。她自己掰不开,只好就这样蹲在他的床边,默默地看着周围。
他的床头,靠着一副拐杖,看到那金属暗暗的光泽时,未若忽然觉得有什么刺痛着自己的眼睛。他平时除了走路慢一点,仔细看会觉得有一点点不太平衡以外,根本看不出来有什么异样,为什么在家里竟要用到这些东西?
未若想到了什么,不由自主地低头去看他,他动了两下,像是终于找到一个合适的姿势一样,侧过身,软软地把脸埋在枕头里睡了,那本来紧握着的手,也松了两分。未若轻轻动了动手腕,想把已经生疼的手抽出来,没想到只是那一瞬间,他的手就立刻收紧,力气甚至比原来更大。未若叹了口气,算了,他要这样,就让他这样吧。
她看着他平静的侧脸,线条完美,面色绯红,可脸上的表情,是那样痛苦无助,像是陷在一个无尽的梦魇之中。她仿佛是被心魔驱使一般,慢慢地伸出手指,触上了他的脸颊。
那肌肤相触的一瞬,林霁远忽然像是醒了过来,微微开启了嘴唇。
“未若……”
明明已经醉的不成样子,他说出来的这两个字却还清晰,未若的手立刻僵在那里,只觉得整个世界在这一瞬间都沉寂下来,消失无踪,留着他和她,还有他刚才说的那两个字,暗哑而又低回的声音,带着磁性。
未若。
他这样叫着她的名字,亲昵柔软。她的心,顿时像被融化了一般,乱乱的,理不出头绪。
“我在这儿,怎么了?”她就跪在那里,收回了手,低头俯近了看着他,小声地问。她多希望这个时候,他是清醒着的,他知道自己这样叫她,也知道自己要对她说什么,随便什么都好。
“未若……”他只是又叫了一声,并不打算说什么的样子,这一声,比刚才那声还要低,已经像是梦呓了,却又带着一点点痛苦挣扎的感觉。
“怎么了?哪儿不舒服?”未若急了,他是不是喝的太多,哪里难受?可是林霁远没有回答她,只是安静地睡了。
陆烨钧走了出来,拿着毛巾,擦了擦林霁远的脸颊,帮他松开领口的纽扣,还想再继续的时候,才发现这人仍旧死死攥着未若的手腕,不肯放开。
陆烨钧低头看了未若一眼,她就这样蹲在地上,一动不动,手被他捏着,胳膊也有些扭曲了,头发散乱,面容憔悴,却是不折不扣的,满脸心疼。
“霁远,霁远,你放开她。”陆烨钧伸手去拍他的脸。
他没有反应。
未若无奈地抬头看看陆烨钧,小声地说:“算了,我在这儿等会,等他放开。”
“那怎么行。”陆烨钧皱了眉头,又俯下身去,加大了拍他的力气,一边拍,一边说:“霁远,醒醒,你不放开她,我怎么帮你……脱衣服?”
连说了几遍,林霁远终于找到了一丝清明,慢慢地,不舍地放开了未若的手腕。那手腕,已经红了一圈,动一动,都觉得极疼,似乎他滚烫的体温,还残留在上面。
“小乔,不早了,他的司机还在楼下,要不你先回去吧。”陆烨钧站直身体,对着未若说。
未若点点头,又看了林霁远一眼,他再度睡着了,仍是皱着眉头。她恨不得冲过去,把他那两道几乎要扭在一起的眉毛拧开。
“那我先走了。”未若转身,走出去。
“小乔。”刚走到卧室的门口,陆烨钧忽然叫住她,接着就走过来,一板一眼地说:“小乔,他平时……”他斟酌了一下,却不知道如何继续。
未若点点头,表示明白。“我知道,他平时不是这个样子的。”
陆烨钧苦笑着摇摇头:“他平时就是太清醒,清醒得很痛苦。”说完,又在补充了一句。“太痛苦了。”
未若有些明白,又有些迷茫。往卧室外走的时候,她忽然想到一句话,男人的心,就像洋葱一样,你一层一层的剥,剥到泪流满面,才发现,他是根本没有心的。林霁远的心,到底在哪里呢?她不过是剥了一层,什么都还没有看见,就已经泪流满面。
转身关上大门的时候,她发现门后面还有一副拐杖,跟房间里的一模一样。只一瞬间,她就红了眼眶。
早晨,那个平时一向衣冠楚楚的人醒过来才发现,自己竟然穿着西装就睡了,衣服已经皱的不像样子,身上盖了一层薄被。陆烨钧看着他昏头昏脑的样子,忍不住就开口说:“霁远,你知不知道你昨天晚上做什么了?”
“什么?”他坐起身,头疼欲裂,全身的肌肉都好像受过重创一般,隐隐的疼痛着。
“你死死地拉着乔未若不放。”
林霁远顿时觉得头更疼了,嘴上却仍然不肯承认:“胡说。”
“要不要我给她打电话对质?”
林霁远一愣,宿醉的痛苦让他的思维也变慢了,花了很长时间,才隐约回想起那个温存的怀抱,和一点点淡淡的香味。“我有没有说什么?”
“我怎么知道?”陆烨钧耸耸肩。“我去洗手间帮你拧毛巾的时候,不知道你有没有向她表白。”
他竭力地去想,却什么也想不起来,倒是想起另外一件事情:“她来过这里?”
“当然,是你自己不放手,她不来怎么办?”陆烨钧仍是笑眯眯的。
“那她看见什么了?”他忽然就着急起来,坐直了身体,只是轻轻一动,就觉得头昏难忍。
“你放心,她什么也没看见,我等她走了才帮你脱的……”陆烨钧赶紧解释。
林霁远这才放心地又靠回去,他只觉得累,难受,不想思考,胃里翻江倒海一般。
“我去洗个澡。”他掀开被子,准备下床。
“你当心点,有事叫我。”陆烨钧知道他的脾气,转身走出房间。
林霁远坐在床边,低头酝酿了半天,才觉得那股头晕缓解了一些,他探身,伸长胳膊去拿靠在床头的拐杖,却在指尖接触到冰凉的金属那一瞬间,忽然动作一滞。
这个,她肯定还是看到了。以她的聪明,肯定也至少猜到了八九分。
他顿时觉得胸口发闷,闷得喘不上气来。伸出去的手无意识地落下,带倒了本来斜斜靠在那里的拐杖,砸在实木的地板上,发出“咚”的一声。
陆烨钧立刻推门进来,看见他好好的坐在那里,才松了口气。
林霁远低着头,就这样看着地上那有些刺眼的金属光泽,想移开眼神,却又不知道往哪里移,只觉得眼睛越来越痛,越来越痛。他的手指,无意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