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部生命 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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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部生命 说法- 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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沟就想把这个决定告诉他。可是,她当真要见到他时,她又没有勇气了。于是,她就只有躲着他。她越是躲着他,他就越是急不可耐在寻找她。这是周末了,她知道已经无法再躲了。她已经决定就在这天晚上告诉他。
  他戴着那顶她送的红颜色帽子。她所以送他一顶红帽子就是为了坐车的时候能够一眼就看到他。可是,现在,她躲着那顶红帽子,就像躲着一团火。
  他们分乘的两辆车从来就没有这么近过,好像有根绳子把它们拴在一块儿。她那天十分后悔坐在了前边的座位,这使她无法躲开他。他就坐在前边那辆车的后边,他一眼就看到了她。
  他一见到她就把帽子拿在手中冲她摇晃。她低下头,再也没有勇气抬起来。她这时候只希望车开得快一点,可车不仅不快,反倒停下来了。她抬起头朝外边一看,漫天的大风沙把什么都遮住了。前边的他不见了,他乘坐的那辆车也不见了。天地一片混沌,什么也没有了。车上的人们在抱怨着这场大风沙。人们只能在这里坐以待毙。什么时候风沙停了,就什么时候走。那场风沙刮了整整一夜。人们只能在车上过夜,没有一个人离开。
  

刘元举的西部情结……《西部生命》(15)
她知道他们的车相距很近,他当然也知道她离他多近,可是,他们彼此的心情又是多么地不同。他巴不得撞开车门冲出去见她。他要问问她到底怎么了,究竟为什么一直躲着他。
  可是,他没有办法。大风沙使近在咫尺的这对恋人无法沟通更无法交流。那一夜他们各自心事茫茫,都觉得十分难熬。她说就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后来,等风沙一停,她说她就改变了主意。因为当他出现在她的面前时,她看到的是一张布满尘土的脸。那张脸是那样让她感动。她掏出手帕给他擦着脸上的灰土,刚一擦,她就控制不住了,扑到他满是沙土的肩头哭了……
  在花土沟,在油沙山,我见到好多年轻工人。他们大都没有结婚。我与他们谈起这个话题,他们都有各自的故事。那些故事不论甜美还是酸楚,都不会改变他们的人生选择。他们在这片海拔最高的石油作业区不仅接受着自然界的严酷考验而且他们还在接受着爱情的考验。我相信这些年轻人会经受住所有的考验,当然,我也要送给他们一个最好的祝愿。
  说句心里话
  从柴达木回到敦煌,青海石油局的领导为我设宴。席间,他们问我此番进柴达木的最大感受是什么?我不假思索地说,我只想早一点离开那里。于是,席间就沉默了。挨我旁边坐着的是位老地质师。他是上海人,是第一批进入柴达木的大学生。他3次险些在大沙漠中送命,是靠着喝自己的尿而活了下来。他还是在柴达木被打成右派的。他经历了无以计数的苦难,可他如今依然保持着那么好的性情。他已经退居二线了,他的老伴也已回到江南,并且一再催他回去好好享受晚年。可他舍不得离开柴达木。他将他主编的一本《柴达木盆地》的画册送给我,并且在扉页处题诗一首。他是用倒字写的。他写倒字比写正字更流畅。我搞不明白他为什么用倒字,但我瞅着这一排排倒字感受着岁月,感受着时光,也在感受着他的年轻时代。
  酒桌上最年轻的是青海石油局的第一把手。他是局长兼党委书记。他还不到40岁。人很精干,也很有魄力。他是半年前才从胜利油田调来。在他之前,这把交椅坐过的人都是极富资历的。从未有过这么年轻的。他的到来,为柴达木带来了一片生机,一片活力。他思路开阔,沉稳且坚定。他知道他所面对的是一种怎样的局面。在企业向市场的转型期,作为一个社会主义味道浓郁的大油田面临的改革是极其艰难的。但是,油田人信任他,他自己也充满自信。他说,他不喜欢悲剧。他提议每人唱一首歌。从老地质师开始。老地质师膛音很亮,唱得充满深情。文联主席也是把唱歌的好手,他的男高音有着辽阔的美感。最后轮到了这位年轻的局长。他说,他唱一首《说句心里话》。
  我曾经听过这首歌,但不曾被打动过,但是,这一次,我被这位年轻局长的歌声打动了,深深地打动了。不仅我被打动,在座的每一个人都被感动了。于是,我们一起加入了这首歌。
  唱了一遍又一遍。这歌声飞出窗外,在辽阔的大戈壁之夜一定传得很远很远。就是在那一刻,我决定为柴达木人写篇文章,写他们的事业,写他们的贡献,写他们的青春。
    9 沙    棘
  刘元举
  我从柴达木出来时,身边多了一样东西——一根乳白色的枯枝。这是我从荒芜的戈壁滩亲手折下来的。至今也还记得,那一坨一坨的草棵子在光秃的壁上充满诱惑地铺排着,冷眼看去就像一片珊瑚丛。我挑选的这枝,造型讲究,很像缩小的黄山松。枝枝蔓蔓,遒劲柔韧,很有风骨。我当时把它放在车上并没有想过我一定要带着它行程万里。我只是觉得它挺好看的。
  现在想来,我擎着它走街串巷的那副庄重姿态在当地人眼里一定十分滑稽可笑。
  戈壁滩上这种植物太多了,没有人对它感兴趣。就像东北田野中的蒿草,谁见了也不会把它采摘下来当成什么好东西擎着。我在西部擎着这棵枝子,就像在东北的田野擎着一束蒿草。
  我把它带到石油宾馆,小心翼翼立在桌面上。退后几步端详着,发觉它很像一件艺术品。
  我当时还咬不准它到底叫什么。有人告诉我它叫白刺,也有人说它是沙棘或骆驼刺什么,因为没有一个比较权威的人给予鉴定,所以,我一直也搞不准它究竟该叫什么。后来我到西安见到作家李若冰,才认定了它叫沙棘。
  我去拜见李若冰时,面前出现的这位老人远不如我想象得那么高大结实,也远不如我想象得那么热情。他脸上挂着病容,眼睛也有些发锈。寒暄了一番,他仍然没有唤起多少好情绪。我坐在那里很是拘谨,他坐在那儿也不那么自在,后来,我就想走了。我在起身时告诉他,我是从柴达木来的,如果不是柴达木,我就不会来看他。他一听到柴达木这三个字,就像听到多年未见的情人的名字,那双发锈的眼睛突然接通了电源,一下子灿亮无比。那一瞬间,他的白发,他的多皱的额头,他的瘦削的身子都因此而显得格外生动格外亲切了。我们就谈柴达木。柴达木可谈的话题太多了。他说他当年从柴达木的尕斯库勒湖带回了一块结晶盐,一直珍藏到现在。我说我从那里带回一根树枝,很好看,像一个盆景。他听我说树枝,善意地笑了,给我纠正不是树枝,是白刺,学名叫沙棘。他说这种植物的生命力特别顽强,结出的果子可食,现在兰州出产一种沙棘饮料就是用沙棘果子作为原料,这种饮料目前在市场上很受欢迎,大有取代果茶之势。柴达木有他诉说不尽的话题。当天是说不完的。他起身送我时说第二天去看我。
  

刘元举的西部情结……《西部生命》(16)
果然他第二天去了,可惜我们没有再见面。回来以后,他给我来了一封很有感情的信,信中说他整整等了我一个下午。他为此感到很遗憾。我完全理解这位老作家的一片深情。这一切都缘于柴达木。我深为失去一次深谈的机会而感到歉疚。尤其是他还没有看到我带着的这根沙棘呢。我可以就这枝沙棘与他谈一谈路上的感受。
  以下,我得用第二人称写了,因为我觉得李若冰就在我的面前听我讲述,而我就是讲给他一个人听。
  你知道柴达木人喜欢作家。他们过去多么欢迎你现在就多么欢迎我。你觉得我们的见面很有意思,四十年前你去往柴达木,四十年后我又去了。40年正好是我的年龄。你说这很有缘分。作家在别的地方也许会受到冷落,可是在柴达木不会。柴达木有足够的荒凉,也有足够的热情。我在这里充分感受到了这一切并且得到了最难忘的友谊。这种友谊在我看来纯朴得就像50年代你来的那个时候。没有功利目的,没有金钱味道。那么多人来看望你,那么多人请你吃饭劝你喝酒,你要走时他们前呼后拥地为你送行,一次次问你还什么时候来。
  这种热热闹闹的氛围铺满了整个戈壁荒漠。在城市居住时间长了,不知不觉中习惯了那种人与人之间的淡漠,楼上楼下的碰面了也彼此不打声招呼。邻居住着10多年竟彼此不知道姓名。
  而在柴达木却完全不同。人与人之间的真诚与热情反倒使我有点不习惯,以至于我每每遇到这种热情时竟变得那般木讷那般不会应酬。我不会喝酒,人家劝我,我怎么办?他们说我不真诚,他们把你抬出来与我比较,他们说你来的时候一点也不外道,大口大口地喝酒,喝得豪爽喝得够意思。到了这种时候,我喝酒难受,不喝就更不好受了。
  但是,这一切想来都是美好的,什么时候回想起来就什么时候涌起股暖流。我不知道当你离开柴达木时你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当送行的人离去,只把我一个人撇在了柳园小站时,你可以想出我跌入了一种怎样的孤独中。当时陪伴我的只有那枝沙棘。我把它放到了长长的木椅子上。长长的木椅子有好几排,没有几个人坐,显得空空落落。那枝沙棘是平躺着放在椅子上的,没有人注意它。
  那时候已经是夜晚9点多了。外面刮着风。不刮风这个小站就已经够清冷了。
  候车室内的灯光特别暗,看了一小会儿书,眼睛就酸涩得要命,只好出去走走。我出去走的时候我没有随手带上沙棘,我当时不怕它丢失。其实,它也绝不会丢失。谁会对它感兴趣?
  除非我这种傻瓜。
  柳园这个小站你一定十分熟悉。白天,这个小站还算热闹,卖东西的挺多,可到了晚上,所有店铺都打烊了。楼房并不多,也不够高大,挡不住戈壁的风,就感到格外的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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