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戏才刚刚开始。
可以肯定的是,米洛舍维奇让联邦选举委员会宣布科什图尼察获得票数比他多,但不足以在第一轮中胜出。必须要在10月8号举行第二轮选举。反对派当时没有听从许多西方政客和支持者的建议,豪赌了一把。他们表示:不行,我们不会进行第二轮选举。相反,通过策划和平的大众抗议,他们将迫使米洛舍维奇承认他在选举中败北。他们还设定了截止时间:10月5号,星期四下午3点。
这场竞选运动已经带有革命动员的性质,与1989年夏季在波兰团结工会发起的竞选运动如出一辙。这就是所谓的反思。但是目前形势更加明确地朝着新风格的和平革命发展。人们走上贝尔格莱德以及其他城镇的大街举行大游行。反对派知道这样还不够。毕竟,1996—1997年的那个冬天,米洛舍维奇挺过了三个月的大游行。因此他们呼吁进行全面罢工。他们呼吁塞尔维亚的所有公民在10月5日星期四那天来贝尔格莱德游行,结束所有的游行。
全面罢工一开始非常零散,但在一个重要的地方站稳了脚跟:科卢巴拉的巨大露天煤矿场,大概在贝尔格莱德向南三十英里的地方,该煤矿场提供的燃料发出了塞尔维亚一半以上的电。它不可避免地被比作了格但斯克(Gdańsk)的列宁造船厂—1980年波兰革命的发源地。探访科卢巴拉的矿井确实感觉回到了二十年前波兰的矿井和造船厂。同样的塑料桌子、盆栽植物、透孔的窗帘、无数的茶杯,还有一台旧收音机中传出的民乐。工人们穿着一身蓝色的衣服,留着胡子,脸上脏兮兮的,带着失而复得的尊严。
与那里一样,在这里,共产主义工业化的一大堡垒—此刻大约有17500人受雇在科卢巴拉的基地工作—最终向其制造者倒戈。同样,在这里,更加熟练的工人和技术人员发挥了重要作用,他们都与民主反对党有关系,是革命的半导体。像三十六岁的工程师亚历山大·卡里卡自称是科卢巴拉的莱赫·瓦文萨(LechWa??sa)。他说:“但有许多莱赫·瓦文萨,我们都是莱赫·瓦文萨。”卡里卡坐在咖啡厅里,穿着一身蓝色的衣服,戴着一顶鲜橙色的棒球帽,喊着奥威尔《一九八四》中的英雄的口号:1+1=2。一个选举监管组织把他挑了出来。卡里卡透露说,他最喜欢的流行歌曲非常红,是由著名的南斯拉夫乐队阿兹拉(Azra)演唱的,庆祝的是1980年格但斯克罢工。
米洛舍维奇的奇怪倒台(7)
与在格但斯克一样,经济问题推波助澜,引发了这场罢工,但工人立即牺牲了他们当地和物质上的需求来满足全国和政治的需求。当军队总司令帕夫科维奇和与他随行的政府部长答应如果他们复工便给矿工增加一倍工资时,他们坚持只要一样东西:认可选举结果。罢工工人也有团结,但力度不够。10月3日至4日的晚上,煤矿场罢工的工人减少了,警方入驻了。因此罢工的领导者呼吁人们前来支持他们。附近的拉扎雷瓦茨镇和首都来了数千人。在一个矿井外面,警察警戒着,但有些踌躇。最终,三位老人开着一辆拖拉机,缓缓朝他们开去,警方的警戒线打开了一个缺口。这要么是电影里的场景,要么是具有纪念意义的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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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应该夸大与格但斯克的相似性,我可以说出许多不同点。但是科卢巴拉的罢工具有巨大的象征意义。它增强了革命的势头,进一步破除了恐惧的壁垒。随之而来的完全是塞尔维亚人。
10月5日,星期四凌晨,许多汽车和卡车车队纷纷从省城、查查克(?a?ak)和乌日策(U?ice),克拉古耶瓦茨(Kragujevac)和瓦列沃(Valjevo)出发,还有从位于北部的伏伊伏丁那(Vojvodina)的肥沃平原和位于南部的塞尔维亚中心地带舒马迪亚(?umadija)出发。来自查查克的车队由长期担任市长的反对党人韦利米尔·伊利奇(VelimirIli?)领导。该车队有一辆铲车、一辆重型推土机和一些重型卡车,上面装着大石块、电锯,没错,还有枪。他们差不多将强行堵在路上的警车推到了一边。其他车队也通过谈判和武力打破了警方的封锁。
许多赶到贝尔格莱德的人都是来自反对党控制的城市的普通民众,由于当地有独立的电视台和广播电台,有时他们收到的信息要比住在首都的民众多,但是生活常常没有住在贝尔格莱德的人好,因此更加愤怒。然而,在他们当中也有当过警察和士兵的,还有参加过克罗地亚、波斯尼亚和科索沃战争的老兵。他们表情坚毅,光着头,皮夹克下面夹着枪。他们知道如何战斗,决定取得那天的胜利。
他们从四面八方聚集到贝尔格莱德,加入了成千上万贝尔格莱德人的游行大军中。宪法法院最近作出了荒唐又富有挑衅性的裁决—宣布这场总统选举无效,这进一步激怒了他们。因此,他们聚在一起,举着国旗,吹着哨子,拿着写有“他完蛋了”的横幅,站在壮观的议会大楼(联邦选举委员会伪造了选举结果,它的总部也在这里)前。
3点钟了—这是这场革命的截止时间。接着过了3点,人群中就有人对扎克·科拉奇(?arkoKora?)(他是反对派的领导成员,设定了该截止时间)说:“哦,教授,已经7点多了……”
没有人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是这样吗?
米洛舍维奇的奇怪倒台(8)
二
10月5日,星期四下午大概在3点至7点这段时间内发生的事情改变了一切。一名穿着红衬衫的男子不惧警察的警棍和催泪弹,带领人群占领了议会大楼。紧接着不久,附近的国家电视台总部被烧毁。一些其他的重要媒体机构,包括国家电视台的演播室、传送中心和韦兰·马蒂奇的B92电台也被接管,不过采用的方式更加和平。“晚上好,解放的塞尔维亚”,科什图尼察向欣喜若狂的人群喊道,他们在街道上庆祝。
这些事件引发了对形象与现实之间关系的短暂反思。那些占领议会的人创造了一个令人难忘的解放形象,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和英国广播公司(BBC)将这一形象传向了全世界。接着这一形象变成了现实。占领国家电视台本身又是一个具有说服力的电视形象:“电视巴士底狱”化为了灰烬。但这也意味着目前反对派控制了制造形象的地方。此外,军队和警方都不是现代政治的中坚力量。
我记得,1989年的时候,波兰反对派领导人亚采克·库龙(JacekKuroń)曾在华沙表示,如果他必须在控制秘密警察和电视之间选择,他会选择控制电视。我们的民主是电视民主。(在这场革命期间,我们停下脚步观看了一场阿尔·戈尔'AlGore'与乔治·W。布什的电视辩论,这场辩论将决定一场更加正常的总统选举。)米洛舍维奇的专制统治是电视的专制统治。电视对革命至关重要。通过电视革命,推翻了电视专制,走向了电视民主。
这是一个突如其来的大转折,具有政变的影响。是谁负责的呢?我至少收集了十二名目击者对占领议会情形的描述,他们的描述大相径庭。邀功之人往往很多。那些做了英雄之举或者策划该行动的人像耶稣被钉死的那个十字架的遗迹一样不断增多。对于这类事件,完整准确又缜密的真相永远无法为人所知,但是有大量证据表明,除了许多自发的行为外,还有精心策划夺取权力的革命,它也是强有力的组成部分。
查查克的市长韦利米尔·伊利奇向我描述了他和他的组织是如何准备其贝尔格莱德之行的,整个准备工作显得这是一次军事行动一样。当我向他的一名先锋(他身材魁梧,之前是精英第63伞兵团的伞兵)询问这次行动的目标时,他斩钉截铁地说:“沃伊斯拉夫·科什图尼察必须在下午7点30分的时候出现在国家电视台上。”伊利奇在他们出发前告诉他们:“今天,我们要么获得自由,要么牺牲。”
在这些描述中无疑有事后自我吹嘘的成分,但其他目击者也表示,来自查查克的人站在前面严阵以待,准备与警察战斗。一位在场的贝尔格莱德的朋友回忆说,一位十五六岁的少年站在议会大楼前,向人群嘲弄道:“你们这些贝尔格莱德人要我们查查克人展示怎么拿下你们自己的市政厅吗?”这位省城的少年对这幢大楼是什么都不知道,但他还是冲了进去。
查查克并不是孤军奋战,还有许多来自其他省城的愤怒民众。警方发动第一波猛烈的催泪弹时,贝尔格莱德的知识分子基本上已逃到附近的公寓、办公室或咖啡馆了。另一位遇到熟人的朋友说:“这是最大的葬礼,史无前例。”她认为起义失败了。但是来自各省的顽强民众重新回到了广场上。他们无法到附近的公寓躲避,来这里是完成使命的。
米洛舍维奇的奇怪倒台(9)
贝尔格莱德市卓越的足球俱乐部“红星”的粉丝挽回了该市的荣誉。据大家说,他们也奋战在前线。他们已经在足球场上这样做过,大喊“拯救塞尔维亚,斯洛博丹自杀吧”来嘲弄警察。他们对警方的手段了如指掌。后来,贝尔格莱德的新市长、历史学家、反对派领导人米兰·圣·普罗蒂奇(MilanSt。Proti?)感谢了他们的英雄之举。一位市长感谢他的足球小流氓闹事恐怕只此一次吧。
也不是只有查查克制定了计划。查查克的市长是联合全国反对派领导层的成员,该领导层的其他成员也各自做了准备。佐兰·金吉奇是民主党领导人,这一头衔要比科什图尼察的“助选团长”这一平庸的头衔重要得多。他告诉我,他和他的反对派同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