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了。”
“你答应了?”
“他需要我入股吗?”
“他说随你便。”
“明天约他去公司,我跟他谈谈。”
“谢谢……”
“别这样,雨新,别这样。”
“我知道你会帮我的。”
“因为我希望你好。何谦知道咱俩的关系吗?”
“我没那么傻!”
夜。雨新的卧室。电话机旁。
“何谦吗?是我……你猜……没有,他不肯,他说同行是冤家,搞广告的都是骗子……哈哈哈,好了,好了,不拿你开心了,他答应了,约你明天去他公司谈一谈……告诉你,别忘了咱们的约定……再见。”
何谦是个瘸子,四十多岁,“中国骗协秘书长”,自称享受局级待遇。
我们都认识他。
赵强认识的何谦是个搞国际贸易的大商人,今儿卖前门楼子明儿卖富士山后天倒腾五星级酒店——白宫故宫克里姆林宫……据说还给中国政府写过信,建议由他们公司集资购买几颗原子弹,将喜玛拉雅山炸开一道宽二十公里的豁口,以便使印度洋的暖湿气流长驱直入,滋润中国广阔的西部荒野,使沙漠变绿洲,让戈壁变良田,功在当代利在千秋。后来华东水灾频频,他又倡议开凿一条横贯亚非大陆的“引江入非”工程,气势磅礴动辄万亿只是统统没有下文——赵强和王俊在郁闷忧烦之时常去何谦处坐谈。
王俊认识的何谦是他们那一片儿的“大顽闹”,1983年“严打”时因流氓斗殴被判5年徒刑,出狱后东游西荡四处吃喝,不见其有甚职业却从不缺钱。据说他的那条左腿是年轻时斗殴致残,每每提及此事,他立刻便会容光焕发精神抖擞,但是末了总要添上一句:“……现在是完蛋啦!就剩下这张嘴了……”
博傻 十四(3)
现在,“享受局级待遇”的“中国骗协秘书长”何谦拜见付从之来了。
他向付从之伸出手,堆着满脸灿烂的笑容说:“付先生,久仰久仰……”
付从之一边握住他的手一边打量着他,同时笑道:“何先生好面熟啊!”
“是吗?”何谦略显吃惊地问道,“咱们见过?”
“有点模糊,好像在赵强家……”
“赵强?”何谦眼珠子一转,旋即继续惊讶,“赵强是哪位?我好像……不太熟。”
“那可能是我记错了。噢,何先生快请坐!”付从之一边让座一边对站在何谦身后一直笑眯眯地望着他们俩人的刘雨新说:“雨新,帮我给何先生沏杯茶。”
刘雨新去沏茶,一边听着他们信口胡诌转弯抹角地“盘道”。
“我听雨新说,何先生是做汽车生意的?”付从之靠在沙发里和蔼可亲地说。
“嗨!瞎胡折腾,一年也就几百万,半饱!”何谦将那条瘸腿搭在另一条腿上,一边欠身接茶一边说,“比不上付先生,名人,买卖都大到外国去了,小巫见大巫啦!”
“何先生这不是挤兑我付某人吗!咱们还能不知根知底儿?那全是外面煽乎的……”
“不不不,您是真有本事,真有学问的!真的,不是奉承您,我先前干的那点儿破事,跟您的买卖差远了!”
“何先生过奖了。”
“付先生,咱说句掏心窝的话,我是早就想拜您为师了,只是一直无缘近前瞻瞻您的尊容。今儿个您叫我逮着了,说什么您也得收下我这徒弟!”说着他从沙发里站起身,一本正经歪歪斜斜地冲付从之抱拳打躬,付从之吓了一跳,急忙跳起身一边躲闪一边去扶他。
“何先生您慢慢慢,咱先别这样行吗?算我求求您了!这这这是哪儿跟哪儿呀,咱就这样?”
何谦也不搭理他,自顾自地抱拳冲墙点了几下头就算行过礼了,然后复又坐下,拿起茶几上放着的一盒“三五”抽出一支点燃,说:“付先生,您坐啊!”
付从之蓦地惊醒,迟疑地坐下,兀自在心里纳闷:我现在是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吗?
何谦说:“付先生,不不不付老师,您知道我们公司吧?”
付从之说:“听雨新说过几句,具体的还不太了解。”
“是这样,我们公司全名叫‘北京Monanirsho广告艺术有限公司’。Monanirsho,中文音译就是蒙你傻,好记得很!公司是股份合作制企业,现在总共三个股东:我,50%;雨新,30%;还有一个叫刘学的,20%,刘学在国外,只占股,不参与经营。公司注册资金200万元,现有员工13人,都是拿效益工资的。另外,还有几个顾问:法律顾问、财务顾问、经营顾问、创意策划顾问、媒体顾问、客户顾问,总之等等等等顾问吧!该有的全有不该有的也有……”
“都是专业人员吗?”
“这个……嗯——是这样,我们聘的顾问,主要是看他的社会关系,比如法律顾问,我们聘的是一个‘中院’退休的老同志,原来在行政部门工作……”
“哪个处的?”
“具体哪个处的嘛——好像是搞文件收发工作的,在法院几十年啦!现任院长年轻时的对象、现在的老婆写来的情书都得经他手转交,不得了哇!再比如我们的财务顾问,退休前在税务部门工作,是搞后勤的,一个非常热心的老太婆。”
“搞后勤的?”
“嗯——似乎是负责清洁方面工作的,听说局办公大楼年年都被评为卫生先进单位,尤其是厕所卫生,是全市模范呢!还比如媒体顾问……”
博傻 十四(4)
“退休前在某新闻单位工作,八成是负责保卫工作的吧?办公室在大门口?”
“哟,您认识我们孙大爷?”
“猜的。咱们‘蒙你傻公司’现有设备是什么?”
“一台486电脑,IBM的;一台传真机,松下的;六张办公桌,光明的;还有一部手机,哝,就是这部……”
“您往里投了多少钱了?”
“十多万——大概十二三万的样子。”
“现在效益怎么样?”
“……”
“何先生,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您想拉我入伙,我也很想帮这个忙,可问题在于,今后谁来当这个家?”付从之将身子向前倾去,盯住何谦的双眼问道。
“听您的!”何谦想了想回答道。
“可我想听您的。”
“我已经扔了十多万啦……”何谦摊开双手道。
“钱不是最主要的问题。”付从之把身子靠回沙发。
“那您当家,一切都听您的。”
“真的?”
“真的!”
“那好,我准备投50万入一股。”
“真的?”
“真的!”
“那我算什么?”
“我当董事长,您当副董事长,委托刘雨新担任总经理,负责公司的日常管理及业务。”
“其他的呢?”
“慢慢来。现在第一步要做的是:审核财务,清算资产,重新划定股份。并且,修改企业章程,更换法人。”
何谦闷头沉默了一会儿,扭头望向刘雨新。
坐在一旁始终一言未发的刘雨新此刻开口道:“有从之镇山,干什么我都放心。”
“听你们的吧!”何谦丧声道。其实他此刻是满心欢喜的。
付从之探身端起茶几上的茶杯,一口酽茶顺喉而下,在口腔里留下一股浓重的苦涩……
50万对于此时的付从之来说算不上什么大数,与其说他是在投资,不如说他是在取悦刘雨新。
他相信这50万是不会血本无归颗粒无收的。他想给雨新提供一次机会,是赔或是赚对他来说无关紧要,关键的是,他希望能借此更长久地拴住雨新。
刘雨新的成功与失败,在付从之心中有着不同的解释。根据这种解释得出的结论是:她最好是一种半死不活的状态——既不要大成,也不要大败。
他不希望雨新能够独立地生存于商场之上。
至于何谦,一个纯粹的侃爷,付从之认为不值一虑。
杨建平在白山一鸣惊人。
白山市兰迪丝公司的总经理张学文希望他能够帮助策划开发一个有市场竞争力的产品,他说原先上马的几个项目均惨遭失败,现在看来问题的关键还是产品不对路,根本就是闭门造车。杨建平看过几份项目可行性分析报告后告诉张学文,这里面没一个可行的——“说穿了,就想蒙你们技术转让费……”他说,“这样的产品,根本不可能有什么市场!”
他告诉张学文,真正优秀的产品策划应该是很难想到同时又很容易做到的产品。“很难想到”,并不是说有多么的玄奥莫测,而是指极易被大多数人忽略却又极其重要的某些特性。比如日本人给电视机加装一个遥控器,其实红外线遥控技术早已有之,但应用于家用电器,日本人是头一个,当然人家会因此使自己的产品更具有市场竞争力。“很容易做到”,是指其技术投入或技术改造简单易行,不必投入巨资耗费漫长时日才能实现,也就是所谓的“低投入高效益”。长生不老丸不用问一准有市场,问题是谁能搞得出来呀?这就不是严格意义上的产品策划了。他对张学文又举例说,他的老师付从之曾为一家濒临倒闭的床上用品厂搞过一次产品策划:他建议该厂生产一种驱蚊窗帘。在普通窗帘的生产工艺中仅需添加一道工序,即在面料表层涂上一种带有香味的驱蚊剂,这种驱蚊剂是北京某科研所早在几年前就已发明了的。在销售过程中可以再配送一支或几支喷剂,往窗帘上一喷即可,使用户可以长期使用。蚊蝇必由门窗而入,有了这种产品——当然还可以生产驱蚊门帘以及驱蚊床罩、床单等等——就可以御蚊蝇于家门之外,既无需能源,又简单多用,肯定会有广阔的市场前景。该厂马上接受了这个建议,只花了很少的钱就完成了技术转让和技术改造工作,产品适时推出,功能、款式、花样均大受青睐,市场反应极为强烈。当然,濒临倒闭也变成了买卖兴旺红红火火……杨建平说,市场需求是产品的生命,而在当今消费品市场空白点越来越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