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我选择罗杰…瑞迪教授做导师时也有一段故事:刚到美国,我的英语听说能力还比较弱,况且那时候求学于卡耐基梅隆的中国人也不多。因此我曾为选择导师的问题而很感头痛。那段时间,我只好挨个儿参加每位教授的“自我推销会”。一路听来,我发现大部分教授说的英语我只能听懂###成,只有两位教授例外——他们的每一句话我都能听明白。这可真是柳暗花明啊!因为这两位教授和我一样,都属于“外国人”,说话时语速比较慢。其实美国大学里几乎一半的教授都来自世界各地,而这两位教授的发音又特别得字正腔圆,所以他们的英语听起来才那么易懂。
还有一个原因,这两位教授一位专攻计算机语音,另一位钻研计算机视觉。两个领域都需要电机系的理论基础,所以选择这两个教授会让我更有信心。我想,语音是处理一维空间的问题,而视觉则是二维空间以上的问题。我还是先解决一维空间的问题吧!
就这样,罗杰…瑞迪成为了我的导师。1994年的时候,我曾经为自己独到的眼光而得意了许久——那年,罗杰获得了图灵奖。
我在大学与研究生时代的经历无疑证明了“发现并追随兴趣”的重要性。日后的工作经历也充分说明,基于兴趣的选择总是可以让我从基础研究和产品开发中发掘到更多的成就感和满足感,并让我能长时间以来激情澎湃地投入工作。
回顾少年路,当时的资讯远不及现在发达,我也没有太多机会接触与了解各个领域来锁定自己的兴趣。能够选择计算机这一行业并有所造诣,我觉得自己很幸运。我很羡慕当今的一代,在这个互联网资讯爆炸的时代,有更多机会从纷繁的选项中寻找自己的兴趣所在。或许有人会担心,太多的选择和诱惑会不会造成“新新人类”对学业的不专注?我们能不能在中国培养出新的诺贝尔、图灵奖得主?我对这些问题的看法很乐观:良好的经济与社会环境允许更多的人根据自己兴趣来做出选择,所以他们往往会更用心、更专注地对待自己工作,职业生涯也会因此走得更远、更好,实现个人成就感(而不是功名和利益)的最大化。当年比尔·盖茨在哈佛大学也并不是每一门课的成绩都出类拔萃,他只是在最难的数学课上表现优异。当时他辍学创立微软不正是凭着自己对计算机软件的狂热吗?
几乎每一个我所敬仰的海内外杰出人士,他们的动力都源自于对事业的一种发自内心的激情,而绝非社会普遍认同的所谓的“功成名就”。
第三个故事——在职场
拿到博士学位后,虽然我也很留恋大学里的教学和研究环境,但却很排斥那种时常需要写提案申请研究经费的“流程”。考虑再三,我决定去工业界的研究单位。在我那个年代,贝尔实验室和IBM TJ Watson研究院一直是学长们趋之若骛的去处。不过这一次,我却没有按照常理出牌。
在美国,历来有“东岸公司”与“西岸公司”的分别。不同之处在于公司文化和工作氛围——东岸公司大抵以悠久历史和权威性令人起敬,西岸公司则因活泼宽松的环境而使人亲近。我比较向往加州的阳光和西岸公司(特别是硅谷公司)的活力,而且1992年前后,苹果电脑公司的发展势头看上去很不错,他们宣布将研发新一代个人电脑、进军消费电子市场,并推出了PDA的原型机——Newton Massage Pad。这些因素使我最终选择了苹果。有趣的是,我成为了当时第一位拒绝贝尔实验室语音组Offer的博士毕业新生。
在那个阶段,微软其实也曾邀请我加盟。时任卡内基梅隆大学计算机系教授的里克·雷斯特(Rick Rashid)正在加盟微软组建研究院,他希望我也一起来。不过我并不清楚微软是否会看重我专攻的语音技术,另外我当时对微软这个公司的了解也比较少。所以,我错过了在成为微软研究院创院###之一的契机。
客观地说,苹果为我提供了一个不错的工作环境。公司派我到新加坡组建了一个25人的研究团队,专门针对中国和亚太区用户的需求开发特定的语音及手写技术。我们很顺利地完成了任务,研发出新一代中文语音和手写输入系统。 txt小说上传分享
小径分岔的花园——我的选择 洪小文(3)
然而很遗憾,我加入苹果两、三年后,这家公司却步入了成长历程中最为艰难的几年——对个性化创新的极端追求让公司走入了一条迎合小众、孤芳自赏的歧路。1994年,业务拓展不利的苹果开始削减研发投入。相反,一直被苹果、IBM的光环所掩蔽的微软开始大放异彩,在操作系统与办公软件等产品领域取得了令人震惊的成绩。
1995年,在微软负责语音技术研发的黄学东问我有没有兴趣过去一起做点事,但由于我对苹果、对团队的深厚感情和责任感,兼之当时微软又是被苹果人视作“头号劲敌”的竞争对手,所以我婉拒了他的邀请。但黄学东却表现出了更大的诚意和韧力。他告诉我说,微软给我的Offer将永远有效。而且自那以后,每隔一段时间,他就会主动联系我,问我会不会改变心意。我想任谁都很难持续拒绝这样一位锲而不舍的伯乐。
几个月后,当我完成了手头的项目、履行了对公司的承诺,便决定去微软看看。面试我的人是微软前任首席技术官内森…梅尔沃德(Nathan Myhrvold)。当时,他的一句话让我印象很深刻:“既然你打败不了我们,那何不加入我们?”更重要的是,我得知微软研究院已在里克·雷斯特的带领下,成为了那些对计算机科学充满热情的人激荡智慧的圣殿。于是,我满怀激情地加入了微软。
这里我想和大家分享两点对工作选择上的感悟:
第一,不要后悔自己的决定,不要羡慕人家的选择。面对选择时你或许会感到为难,但一旦选定,你就必须对自己的选择负责。和大多数人一样,我在做选择的时候也会焦虑,会彷徨。但只要我下定决心,那便不会再去患得患失,而是会全力以赴、勇往直前——做自己觉得值得做与喜欢做的事情,这应该成为我们做一切选择时的前提。今天,苹果再度成为全球时尚IT消费电子行业的“教主”;而微软也仍旧是全球软件和互联网产业的领导者。就我个人而言,在微软的13年里,我一直从事着自己所喜爱的工作;如今,我能在北京与一群充满才华和创新激情的同事一起把一个个梦想变成触手可及的现实,因此,我对当年选择了微软而感到非常庆幸。
第二,有的时候,你的“选择”会受到外部力量的引导和驱动。这些年来我始终很感激黄学东对我的赏识、信任和三顾茅庐的精神——我也会像他那样,让自己成为帮助人才选择微软的“外部力量”,求才若渴,永不放弃。
第四个故事——春天的旋律
虽然加盟微软研究院是我的一个“迟到”的选择,但95年我加入雷德蒙研究院任高级研究员时,整个微软研究院也只有40多人,与今天900人的规模比起来,我还是属于“###级”。
1996年,比尔…盖茨便对研究院的发展充满了火热的期待——有一天,比尔兴致勃勃地向内森…梅尔沃德提议说:也许是时候扩展研究院的规模了。内森回应道:那就翻倍,如何?比尔答曰:翻三倍不是更好?
就这样,微软剑桥研究院、微软中国研究院相继成立了。1997年,微软雷德蒙研究院院长凌大任博士筹建中国研究院,我受邀做他的“顾问”。98年中国研究院正式成立,我的师兄、第一任院长李开复博士希望我能在第一时间回到中国,一起见证和参与这个伟大的进程。老实说,这真是个相当诱人的提议。但那时总部的语音技术研发还需要我的支持,我可不能让多次枉顾茅庐的黄学东失望。所以我只好选择从旁协助,为微软中国研究院的创建而奔走和运筹。
于是,我一边确保总部的研发工作能够顺利,一边尽全力支持微软中国研究院的创建。我背着研究用的机器回到北京,并由于“超负荷”而在下飞机时扭伤了背部——只能躺在床上,一边接受中医针灸的治疗,一边面试微软中国研究院的第一批研究员——在那以后,直到回大陆定居前,每年我都会到北京一、两趟,看看能为研究院做点什么。
在微软总部的那些年,我既负责过语音技术的基础研究,也领导过及自然交互服务产品部门(NISD … Natural Interactive Services Division)的产品开发。但在产品部门待得时间一段时间之后,难免会感到意犹未尽——产品部门需要发掘问题,再尝试着用现有的方法去求解。倘若解不了,便会把问题交给研究部门。每天面对那些新鲜有趣且极具挑战性的问题,却只能袖手旁观,这种感觉真的让我很手痒。
2004年,机会终于来了。我们接连发布了两个重要产品,之前的工作算是告一段落。我所牵挂的微软中国研究院也已升格为“亚洲研究院”。至于祖国大陆,在我眼里则不啻为一个传奇——无论经济还是科技创新的契机,“中国速度”都是如此迅疾,以至于每次回京,我都能发现新的变化。于是我做出了迄今为止个人职业生涯中最重要的一个决定,即举家由西雅图迁居北京。而在此之前,我的家人甚至从未到过大陆。
我为这个选择而感到庆幸和自豪。现已为经济大国的中国很快会成为科技大国,这是任何势力都难以阻挡的。“春天的旋律”已然奏响——对创新的高度重视很快会把中国变成充满希望的前沿科技沃土。
回顾往昔的一个个选择,我的感受是,不要总是理想化地试图把握全局,而应对当前的状况进行“局部优化”。我们当然希望高瞻远瞩、未雨绸缪,在今日做好应对一切不可知的准备,然而,这在现实生活中是很难做到的。每个人都会在某些时